萊昂–莊森這個人也許有很多缺點。
但唯獨愚蠢,不在其中。
從他第一次睜開了眼睛,大腦中開始產生思維和意識的時候,卡利班人就和愚蠢這個詞沒什麼關聯。
是的。
他急躁、冷酷、揮霍、不通人情、御下嚴苛、麻木不仁、還缺少同理心……
但他唯獨不愚蠢。
很多時候的莊森都可以定義爲壞人。
可他從來都不是個蠢人:至少他在做壞事時同樣也是很聰明的。
當然,同樣的標準和話術,也可以套用在其他的基因原體身上。
或者說:大多數的原體。
畢竟,兄弟中總是會有那麼幾個聖質如初的淳淳君子,讓人忍不住懷疑,原體究竟是帝皇強奪天工的世界奇蹟,還是他和某個雌性生物喝多了的結果:摩根就曾多次思考過後者的可能性。
但這種思考往往會無疾而終,因爲從帝皇的性格和經歷來看,可供篩選的候選人實在是有點兒太多了:你甚至不能簡單地將對方定義爲一個生物,畢竟在亞空間中也不是沒有潛在的懷疑對象。
對於摩根來說,幸運的是,她從不用在莊森身上思考這個問題。
卡利班之主也許並不博學,沒有令人讚歎的知識儲備,在很多時候表現出來的情商和氣度更是會讓人覺得怒火中傷:但他並不是個愚蠢的人,他也許很難被稱爲一位學者或者是一名天才,但他絕對精通於生活中需要的一切智慧和哲學。
這是一種神奇的概念:一個真正的聰明人也許不需要多少的智慧和知識,也可以過好自己的人生。
而反過來說,一名以智慧而聞名的學者也不是沒有做出蠢事的可能性:知識從來都不是純粹的褒義詞。
在摩根不過百年的短暫人生中,她已經數次驗證過這兩句話的真僞了。
莊森,只是又一個活生生的案例。
而用來驗證案例的論據:就是雄獅對於亞空間和混沌這些【新知識】的接受程度。
……
比想象中的要更好。
至少對於摩根來說,只要不涉及到軍隊或者裝備的問題,與莊森之間的交談總歸會是順利的:這次也不例外。
從蜘蛛女王開始講述,到卡利班的雄獅瞭解到他需要了解的那一部分:被摩根隨手放置在杯中,用來取代清水的紅茶,甚至還沒來得及降下溫度,時鐘的腳步也只是剛剛走過了最短暫的一個區間。
而之所以講得這麼快,倒不是因爲摩根希望快點兒結束這場談話:雖然她現在的確深陷於一場戰爭中,但與莊森交談的不過是在出發前設置的一道精妙投影,此物的狀態無法影響到蜘蛛女皇的本體,而將有關於亞空間的一切都託付明白,本身也和科摩羅的這場戰爭同樣重要。
講述如此順利的主要原因,除了兩位原體間早已配合默契外,還有人類之主的難得見效一次的教育成果:帝皇早在很多年前就曾向雄獅科普過亞空間的存在,儘管莊森從未在意過這方面的問題,但他在很多基礎知識點上還是過關的。
說句玩笑話:卡利班人對亞空間的警惕性甚至要高於馬格努斯。
不過話又說回來,也沒幾個人對亞空間的警惕性會低於馬格努斯。
當然,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常人很難想到的原因:那就是混沌本身並不【複雜】。
說來也是可笑:身爲靈族帝國大隕落的罪魁禍首,帝皇以及整個人類種族最強大危險的敵人,無數文明的摧毀者,紛爭紀元的實際創造者,令整個現實宇宙淪落至此甚至會變得更糟的幕後推手之一(我們永遠不能忘記太空死靈的貢獻),無論是亞空間還是混沌四神,其實都不是需要花費漫長時間來講述和理解的概念。
至高天的君王們實力強大,擁有着豐厚的底蘊和數之不盡的權力領域:而後者也正是混沌最讓人頭疼的地方,他們的入侵和能量遍佈在不可避免的每一個角落中,永遠都不會缺少發起攻擊的機會,也永遠都能夠找到他們想要的裂隙。
與這份極度的寬廣相比,混沌四神本身的結構和權力來源卻並不繁瑣。
至少以原體的理解能力來說:摩根只用幾分鐘就可以講清其中一尊的大致內容。
而莊森的接受程度也相當不錯。
對於帝皇的血脈們來講,理解並接受這些足以顛覆世界觀的東西,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真正困難的是在瞭解了混沌的存在與能量後,如何在他們如蛆附骨的全面攻勢下維繫自己的本心和忠誠:這也是帝皇長久以來真正擔心的事情。
在最開始,摩根對於帝皇的這種心態其實是不屑一顧的,在她看來,讓原體們深陷這種茫然無知的狀態,只會讓他們在面對混沌終將到來的全面攻勢時,因爲自己的無知和毫無防備而一個個淪陷。
而對於這個問題,帝皇就始終都沒有給摩根一個更合理的解釋:儘管在大遠征最後的那段時間裡,蜘蛛女皇對於帝國核心機制的深入早已令人驚訝,但帝皇也從未解答過她這簡單的疑惑。
摩根的心裡甚至產生過一點陰謀論。
有沒有可能:對於帝皇來說,混沌對原體的腐蝕本就是一次優勝劣汰的自然選擇?
#這是一場試煉。#
#誰能在混沌的攻勢下保持忠誠,誰纔有資格當我的兒子。#
嗯……
感覺是他能幹出來的事情。
“所以,他們纔是真正的敵人?”
在蜘蛛女皇將有關於享樂王子的情報分享給她的兄弟後,比起聆聽其他三位時,莊森的眉頭明顯皺得更深了些。
顯然,某位新生之神的領域和職能格外令雄獅感到厭惡……還有忌憚。
的確,對於莊森來說:黑暗王子的權能也許是他最不想面對的那種對手。
對於戰爭之神,莊森從不擔心他和他的軍團會陷入對於鮮血和顱骨的狂熱中。
他們是徹頭徹尾的毀滅者,戰爭在他們看來是一項值得嚴肅對待的工作,而黃銅王座對於鮮血的無盡渴求,恰恰是暗黑天使最鄙夷的戰爭類型。
如果不是爲了徹底的消滅敵人,那麼戰爭就毫無意義可言。
而對於萬變之主,莊森在內心中對他忌憚要高於其他的兩位,畢竟司掌陰謀和篡位的神明也許不會是最可靠的隊友,但絕對會是最令人頭疼的對手,更不用說暗黑天使本身的複雜和獨特性,讓他們看起來極其容易成爲萬變之主的目標。
不過幸運的是,暗黑天使中絕大多數的內環和修會,那些複雜精巧,具有強橫威力與排外性的古老組織,已經在先前的諸多戰爭中被消耗的七七八八了,可供竄變者施展拳腳的空間已經大爲減少:這一時間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但潛在的隱患也是有的,在細緻瞭解過萬變之主的能力後,莊森不由得對先前下達過的那個命令感到遲疑:他真的要將軍團主力交給阿斯特蘭和考斯韋恩,讓他們在自己的視野之外行動麼?
考斯韋恩倒是不值得懷疑。
但阿斯特蘭……
思考了一下,莊森還是決定,姑且相信這名功勳顯著的泰拉老兵。
他至少不會背叛帝皇,不是嗎?
至於所謂的腐敗之父,他是莊森最不擔心的敵人,暗黑天使與其唯一重疊的地方也許只有在滅絕令上的喜好:不過死亡守衛在這方面明顯更加出色。
“……”
很好,是時候把針對於死亡守衛軍團的絞殺方案提上日程了。
但真正令人擔心的,反而是摩根口中被排在最後一位的最幼之神。
僅僅是聆聽了祂的權力,卡利班人就迅速意識到了真正的問題所在。
“即便是我,也無法阻止我的士兵在戰鬥中感受到快樂,或者滿足感。”
嚴肅的思考了一下,卡利班的雄獅最終有些挫敗的搖了搖頭。
“這一點,的確是防不勝防。”
“當然,這並不說明其他三位混沌神明不是強大而可怕的對手。”
“如果你說的完全是真的,摩根:大遠征只是我們能夠與祂們爲敵的門票而已。”
“不過……”
“爲什麼帝皇在此之前不告訴我們,我們還要面對這樣的敵人?”
“難道是他有什麼苦衷嗎?”
【……】
摩根只是微笑。
當她再開口的時候,蜘蛛女皇已經熟視無睹的略過這個話題。
莊森也明智的沒有多問。
他簡單地總結了一下現在的情況。
“也就是說……”
“爲了對抗亞空間中的混沌,帝皇必須在網道中完成他的一項事業,在此期間他無法顧及到現實宇宙中的事情:而荷魯斯與泰拉的戰爭極有可能被混沌所利用,從而讓情況發展到你口中的【失控】,屆時,不但帝國的事業會受到影響,混沌四神還有可能將整個人類拖入萬劫不復?”
【可以這麼理解:但有一點瑕疵。】
摩根豎起了一根手指。
【不是極有可能。】
【混沌是一定會插手的。】
“那現在可不是個好時機。”
作爲一名統帥,莊森回以輕蔑的笑容。
“他們有過很多更好的機會。”
“他們可以在泰拉統一戰爭的時候,就向帝皇發動大舉進攻,或者在原體們被分割在各個世界上的時候就帶走他們,又或者在冉丹戰爭時期與異形一起夾擊帝國:而不是在大遠征已經結束之後,在人類帝國最強盛的階段站在我們面前。”
【從軍事角度上來說,的確如此。】
摩根點了點頭。
【但還記得我剛纔說的嗎?莊森?】
“當然記得。”
莊森點了點頭。
“混沌四神最大的特點和缺點,就是他們的喜怒無常,他們將自己的喜好和渴望放置在切實的利益之前。”
“而且除此之外,他們最大的劣勢就是與現實宇宙的割裂性:除非有大規模的獻祭儀式或者心甘情願的走狗,否則他們的入侵註定不會浩大或持久。”
莊森停頓了一下。
他想明白了。
“所以,這就是原因麼?”
“他們等到現在,是因爲比起他們之前所能找到的僕從和走狗,叛變的阿斯塔特軍團無疑是更強的那把劍:最有可能幫助他們去殺死帝皇以及帝國?”
【你可以這麼理解。】
蜘蛛女皇揉了揉眉角。
如果可以的話,她也想要跟莊森把所有的事情都講的清楚明白,但有些事是的確開不了口的,即便是莊森,也不應該知道所有的事情:就像在臨出發前,帝皇曾經跟她再三叮囑過,絕對不要將有關於黑暗之王的事情告知給莊森。
至少現在不可以。
而在得到了摩根肯定的答覆後,莊森沉默了一小段時間,來理清思路。
“讓我捋一捋。”
“也就是說,我們即將面對的是一場名義上與叛軍的交戰,實際上與隱藏在亞空間中的不可接觸的惡神及其魔軍的戰爭,它的規模會讓以往的所有戰爭黯然失色,而且將大範圍的觸及到非現實的領域,無法用以往的規律和經驗來應對。”
“但最重要的是,我們兄弟中的某些人和他們軍團將倒向這些惡神,成爲他們在現實宇宙中的僕從,並將這些亞空間中的混沌力量引導入銀河中,在其蠱惑和扶持下變成我們從未見過的嶄新模樣:他們將會獲得更強大的力量和詭異的生命形式,以及對人類帝國不死不休的恨意?”
“到最後,他們甚至會將真正意義上的惡魔召喚到帝國的土地上。”
“並將整個銀河拖入亞空間中?”
【大體上的確如此。】
摩根點了點頭,她並沒有指出莊森話語中那些並不完全準確的部分。
因爲摩根自己也無法確定其真相。
【但最糟糕的是,我們現在還無法確定誰會倒向混沌四神。】
“這有何難?”
卡利班人的眉頭舒展了些。
“目前帝皇信任的都有誰?”
【整個銀河中,只有四個人知道帝皇心中的大部分計劃。】
【他自己,馬卡多,瓦爾多】
【還有我。】
摩根點了點自己的胸膛。
“馬卡多?”
莊森的眉頭有皺了起來。
“你的意思是說,掌印者從一開始就是帝皇核心計劃中的一部分?”
【沒錯。】
“包括他徵收的那些稅額。”
【是的。】
“……”
“帝皇對他絕對信任嗎”
【甚至超過了我。】
這句話讓莊森沉默了,他在心中重新調整了自己的思路。
“那麼,像我一樣,被允許參與到這個計劃中的又有誰呢?”
蜘蛛女皇扒拉着手指,開始如數家珍。
【黎曼魯斯和羅格多恩雖然並不知道具體的內容,但知道計劃的存在,安格隆和伏爾甘的軍團參與到其中,但他們並非是最核心的人員,康拉德知道一些,而且他在計劃裡也有自己的一個位置,沒你重要,至於其他的基因原體,帝皇認爲他們對網道和混沌四神的瞭解越少越好。】
莊森沉默地聆聽着。
但聽着聽着,他意識到了不對勁。
“所以……沒有荷魯斯?”
【沒有。】
摩根發回答冷漠無情。
然後,分外罕見的,摩根居然在莊森的臉上看到了些許同情的韻味。
而這份同情來的快去的也快,因爲原體的面色很快就變得凝重了起來。
“他不應該這麼做的。”
從莊森的嘴裡聽到一句對帝皇的委婉指責可真是種難得的體驗。
“荷魯斯哪怕有再多的缺點,但是他的忠誠是不需要懷疑的。”
“即便他和多恩一樣,只是知道計劃本身的存在,都會省去很多麻煩。”
【你確定麼?】
這一次,輪到摩根向莊森回以輕蔑的微笑了。
【多恩和黎曼魯斯可以在得知計劃本身的存在,以及自己被排除在計劃外時,依舊保持着忠誠和穩定。】
【但你確定荷魯斯也能做到嗎?】
莊森眯起了眼睛,他知道摩根說出這句話的潛在意味是什麼。
“所以,你認爲荷魯斯和他的追隨者們會是那個倒向混沌四神的叛徒?”
這句話聽起來不可思議:畢竟沒人能相信荷魯斯居然會效忠於帝皇之外的選擇。
但就像摩根長久以來,一直堅信的那條真理一樣: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哪怕再荒謬,也會是現實。
而對於莊森來說,這並不難想。
混沌諸神想用原體和阿斯塔特這柄帝國利劍來刺向帝皇,而放眼所有的原體,能成爲利劍的人選本就不多:再加上帝皇本身已經排除掉了一些安全的選項,那麼剩下的嫌疑人早就寥寥無幾了。
誠然,無論是羅嘉還是費魯斯都勉強配得上利劍這個名號,但真正的戰爭需要的不僅僅是狂熱的鼓動家或者戰將,更需要能夠挑起大旗,揮斥方遒的統帥,需要一個能與神聖泰拉和帝皇對位的僞王:銀河中還有誰比荷魯斯更適合這個大逆之首的位置?
而且,如若不是已經確定了這一點,並認定了荷魯斯的不穩定性,以帝皇與戰帥之間的關係,荷魯斯又怎麼可能被提防在人類之主最核心的計劃之外?
在這一刻,莊森是真的想通了。
而他也立刻就做出了決定。
“荷魯斯會是敵人。”
【我很不想這麼說:但我想不出比牧狼神更合適的人選了。】
“那事情就簡單了。”
莊森的嘴角勾了起來。
卡利班人身上那股原本詼諧幽默的氣息瞬間被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則是寶劍出鞘般的銳利:沒有什麼比一個已經被確定的帝國之敵,更能激發起莊森的熱情了。
雄獅的大腦開始飛速運轉,野獸般的本能和基因原體的智慧同時發出咆哮。
“按照我的推測,荷魯斯在一年之內不可能攻破多恩的防線。”
“與此同時,他用來防備遠東的兵力註定會因爲太陽戰爭的不斷升級,而逐漸的抽調與減弱,至於聖吉列斯和他的聖血天使軍團的士氣也本就不穩定,而且他們也並非不可戰勝的對手。”
“我可以將我麾下的暗黑天使軍團的主力帶到阿瓦隆,然後以最短的時間讓遠東邊疆完成全面的軍事動員,再以和談的名義將聖吉列斯控制住,命令第九軍團放棄抵抗或者徹底摧毀他們,緊接着,狼之國度的東部邊疆將向我們門戶大開。”
“我和多恩從兩個方向夾擊,荷魯斯的叛軍將在兩到三年內被徹底夷平。”
“他根本不可能有時間倒向混沌。”
“在他能這麼做之前,我會親手用我的利劍砍下他那顆傲慢的腦袋,以儆效尤。”
【真是不錯的計劃,兄弟。】
蜘蛛女皇緩慢的搖了搖頭。 【但你忽略了兩個問題。】
【第一。】
【時間在亞空間中是沒有概念的。】
【知道爲什麼帝皇和我並不希望你立刻向荷魯斯開戰,而是想讓戰爭在帝皇迴歸之前維繫在控制之內嗎?】
【因爲從理論上來說,原體和軍團導向混沌是不需要花費時間的,亞空間完全有能力將其中的一萬年變成現實中的一瞬,可能上一秒還是帝國的忠臣,下一秒就會變成混沌四神的走狗。】
【所以,真正的核心問題是不要讓荷魯斯陷入走投無路的境地:一旦影月蒼狼軍團被逼迫到了極點,牧狼神情急之下,就有可能倒向混沌,瞬間讓形勢失控。】
【這個過程是無法防備的。】
【可能你與多恩兩面夾擊的消息剛剛擺在荷魯斯的案頭,第二天,他就會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成爲混沌的爪牙:難道你還能在一天內擊垮狼國度嗎?】
“荷魯斯沒這麼脆弱。”
【你準備把全人類的命運都放在一名叛亂戰帥的心理素質上?】
“……”
摩根嘆了一口氣。
【我理解你的想法,莊森。】
【我也想將叛亂快點掐滅。】
【但相信我,在時間方面,我們註定不會是混沌四神的對手。】
【他們是玩弄時間的大師。】
“……哼……”
雄獅沉悶的哼了一聲。
“卻不是一羣敢正面對抗的人。。”
【……】
摩根沒有說話,她只是用無比認真的目光緊緊盯着她的卡利班兄弟,直到莊森有些挫敗的移開了自己的視線。
“我知道了:我不會在帝皇迴歸並控制局勢之前發動全面進攻的。”
【不。】
摩根挑剔地搖了搖頭。
【嚴格來說,是不要在帝皇迴歸前讓荷魯斯感受到形式的絕望。】
【因爲人一旦絕望,就有可能開始嘗試那些旁門左道的方法,這一點,就連基因原體們都不會例外:而此時,混沌就有更大的概率腐蝕荷魯斯的意志。】
“這就是我無法理解的。”
莊森皺起眉頭。
“難道就不能像告訴我一樣將同樣的事情告訴荷魯斯嗎?他現在還不算完全的叛徒。”
【相信我,如果可以的話。】
【帝皇早就這麼做了。】
“……”
“那麼第二點呢?”
【你忽略了一個人。】
蜘蛛女皇攤開手掌,在摩根的面前,凝聚出了一個金光璀璨的影子。
莊森看着這張臉,不屑一顧。
“基裡曼?”
【是的。】
摩根點了點頭。
【在你去往遠東之後,我希望你能夠和基裡曼保持步調上的一致。】
【遠東和五百世界間至少要有一個維持住他們的基本力量:這樣才能在帝皇回來後給泰拉提供足夠的支援。】
“我對這個分配並不懷疑。”
“不過這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將暗黑天使的主力派回卡利班?”
【這樣最好:荷魯斯在這個時候是不敢對你的軍團做什麼的。】
【不過在他們回去之前,你一定要告誡他們,切實看好恐懼之眼。】
“恐懼之眼?”
莊森愣了一下,隨後瞭然。
“你擔心混沌的軍隊會從這裡入侵?”
【不是擔心:是一定會。】
“放心吧,盧瑟會處理好的。”
【我也不懷疑這一點。】
摩根的手掌重新閉合。
【所以,我們還是來說基裡曼吧。】
【你似乎並不想與他配合,莊森?】
“不是想不想的問題。”
卡利班之主的面色嚴肅。
“基裡曼讓我覺得……不安全。”
【……】
摩根的眉頭跳了跳。
【我還以爲你們兩個已經熟悉了呢:你不會還相信流言中的那一套吧?】
“恰恰是因爲我對他已經熟悉了”
莊森的身體向前傾,強迫蜘蛛女皇的視線與他對視,然後一字一頓。
“你有沒有想過,摩根?”
“在荷魯斯挑起叛旗後,基裡曼和五百世界都超乎尋常的安靜。”
“而且,荷魯斯宣傳的政治主張對於奧特拉瑪來說,也的確是有利無弊。”
“最重要的是,戰帥並非是一個徒有其名的軍事家,他在統籌、戰略和指揮等方面都是毋庸置疑的,像他這樣優秀的人不可能犯下遠東尚且倒向不明,就將絕大多數兵力全都集中在西線的愚昧之舉:除非他有絕對的信心維持住東方的穩定。”
【……】
【所以,你想說什麼?】
“我的意思是……”
莊森深呼吸了一下。
“有沒有可能,基裡曼其實是荷魯斯隱藏在水面下的準盟友?”
“他們彼此是結了盟的,只是這份盟約不包含對於泰拉的軍事義務。”
【……】
摩根眨了眨眼睛。
她的笑容有些苦澀。
【我知道你對基裡曼一直有一些額外的小意見,莊森……】
“不,我沒在開玩笑。”
雄獅打斷了摩根的話語。
“我是很認真的,摩根:基裡曼完全有與荷魯斯結盟的理由和動機。”
“而且,那可是基裡曼。”
“我向來不忌憚用最偏激、最狹隘的目光來看待他。”
【那你有什麼實際證據麼?】
“……沒有。”
“這是直覺,摩根。”
“但當相信我:基裡曼在這場叛亂中的角色不可能是那麼無辜的。”
“他肯定有自己的小心思。”
“也肯定不值得完全信任。”
“如果你將平定叛亂或者支援泰拉的希望放在他身上的話:你最好別這麼做。”
“我不覺基裡曼能完成這兩項任務。”
【這就是我爲什麼要找你,莊森。】
摩根非常明智的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繼續和卡利班人糾纏下去。
【如果基裡曼真的不可靠。你也能帶着阿瓦隆成爲泰拉的救星。】
“這只是我的職責而已。”
莊森微微揚起了頭,儘管他的聲音平淡的宛如烈日下的池水,但是眉眼間的那種傲慢還是被摩根精準地捕捉到了。
【那麼,不介意聽一下我的安排吧?】
“阿瓦隆是你的,你說的算。”
吹捧過後,雄獅也變得很好說話了。
【很好。】
摩根微笑了一下。
【你應該已經知道了,莊森,等你的軍隊前往阿瓦隆後,我不希望你立刻就開始軍事動員:但也不要太慢。】
“時間點應該怎麼估算?”
【大概就是確定荷魯斯的大軍無法從西線脫身開始,進行總動員。】
【我相信你能抓住準確的時機。】
“這個交給我吧。”
雄獅許下了他的承諾。
“還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地方嗎?”
【有一個。】
【首先,如果決定進行總動員,那你還需要做另一件事情:以阿瓦隆臨時總代理的身份,同時寫信譴責泰拉和戰帥。】
“同時……譴責?”
【沒錯,指責他們雙方在帝皇失蹤這件事情上的無所作爲。】
【具體內容可以自由發揮,我希望能夠達到的結果是:不要讓別人覺得你偏向於泰拉或者戰帥的任何一方。】
【讓他們認爲你是中立的。】
【讓他們認爲,你覺得泰拉和戰帥都不值得效忠。】
“這麼做有什麼意義?”
【馬卡多會知道其中深意的,這麼做主要是爲了安撫荷魯斯的情緒。】
“你覺得戰帥會上當麼?”
【這點不重要。】
摩根滿不在乎地揮了揮手。
【知道我爲什麼堅持要邀請你來成爲遠東邊疆的臨時執政麼,莊森?】
“爲什麼?”
【因爲你的名聲。】
摩根的手指慢慢挑過雄獅的髮梢。
冰涼的指腹劃過滾燙的額頭皮膚。
【如果是拉納同時譴責泰拉和戰帥,以表明阿瓦隆的中立,沒人會相信他】
【一名阿斯塔特的承諾還是太輕了。】
【但如果是莊森,就不同了:沒人會輕視莊森在忠誠問題上的發言。】
【你認爲他們不忠誠,不值得效忠。】
【那他們就會相信你說的話。】
【同樣的道理。】
【如果是拉納宣佈遠東開啓總動員。】
【那麼總會有人希望在阿瓦隆尚未準備好之前先動手,發起致命一擊。】
【但如果是莊森……】
【每個人都知道挑戰莊森統治下的超級軍事集團的代價:荷魯斯同樣明白。】
【這就是我爲什麼需要你,而不是拉納去統治遠東邊疆的原因,我的兄弟。】
【你一個人的名聲,就足以抵得上一整支破曉者軍團:而你要做的,就是在帝皇能夠回來之前,充分的利用好這一點。】
【讓局勢不至於失控。】
【讓荷魯斯的大軍,不要將他的目光放在遠處的土地上。】
【……】
說到這裡,摩根停頓了一下。
而當她再開口時,語氣已經有所變化。
莊森也變得認真了起來。
相處百年,卡利班人很清楚:接下來的話語會是摩根的承諾。
而蜘蛛女皇從未違背過她的承諾。
至少在莊森這裡:從來都沒有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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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我,兄弟。】
【在帝皇回來後。】
【你會有打不完的仗。】
【殺不盡的敵人。】
【還有洗不幹的鮮血。】
【將會有無數顆叛逆的星辰,等待着你的討伐:直到帝皇的光芒再次籠罩銀河。】
【那會是一場足以令冉丹戰爭、烏蘭諾甚至是整場大遠征都黯然失色的殺戮場。】
【而你,會在其中有一個位置。】
【一個帝皇將親口承諾的位置。】
“……”
在莊森的臉上,一個危險的,滿足的,只會屬於野獸的笑容,慢慢地浮現了。
“我會期待這一切的,摩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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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利班的雄獅很確信。
他永遠都不會後悔相信摩根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