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白光再次消退,衛燃發現,自己仍在這輛擁有23扇窗子的漂亮麪包車裡,而在車子外面,便是當年募捐以及程官印捐款的那條街。
也就在當年搭臺募捐的位置路邊,一輛三輪摩托就停在那裡,明亮的燈光從那輛摩托車支起來的竹竿頂端灑下來,照亮了燈光下的所有東西。
藉着燈光,他可以清楚的看到那塊充當招牌的白布上寫的“長沙的味道”,以及火爐周圍護板上,“熱水免費”,更能看到蒼老的程官印穿的那件圍裙上“大刀臭豆腐”的字樣。
當然,還有他缺了腳掌的那條腿的小腿上綁着的那條小板凳,也因爲那條板凳,每次程官印移動間,都會發出“噠噠噠”的聲音,像一匹木馬一樣。
除了程官印和他的小攤子,這攤子的周圍,還圍攏着不少小孩子。
這些小豆芽們禮貌的喊着“程阿公”或者不那麼禮貌的“瘋阿公”,伴着可憐央求着他多給自己幾塊臭豆腐。
無論那些小傢伙們對他的稱呼是否禮貌,程官印都會高興的大聲應了,並且真的會多炸幾塊臭豆腐。
而那些小孩子們,無論喊出來的稱呼是否禮貌,最後都會接過半面竹節筒裝着的油炸臭豆腐之後,脆生生的迴應一聲“謝謝阿公”,甚至還會禮貌的鞠個躬。
也是在他的臭豆腐攤子邊上,還有乞討的年輕人,他的一條腿自膝蓋以下已經沒了——和程官印受殘的腿是同一側。
那是林阿勇,他的手裡拿着一個搪瓷缸子不斷的顛抖着,讓裡面放着的一些鋼蹦和搪瓷缸子碰撞,發出了悅耳的叮噹聲。
而在他的旁邊,還有一個不大的搪瓷碟子,裡面還有幾塊沒有吃完的油炸臭豆腐。
那些小朋友,也有些會在買了臭豆腐之後,將找零中的一些零錢放在了林阿勇的搪瓷缸子裡,後者也像個投幣式點唱機似的,搖頭晃腦的唱起了一首苦酒滿杯。
客觀的說,林阿勇的嗓音確實相當不錯,這首歌也被他唱的極具韻味。
只可惜人生便是如此,一旦誤入歧途,想再調頭已經晚了,如果當初他能放過程官印,他或許不至於落得這麼個下場。
下意識的想要推門下車,衛燃卻摸了個空。
低頭看過去,這輛大衆麪包車的車門之上根本沒有門把手,甚至就連那些窗子都是徹底封死的。
這是不讓我下車?
衛燃輕易的便弄懂了那活爹的意思,隨後下意識的看向了車子裡。
在通排式的副駕駛座椅上,丟着一沓報紙,其上的刊印時間,是1970年的9月15號,是個中秋節,版面上除了各種中秋慶祝活動,還有些賣月餅的廣告。
回頭看看身後的車廂,衛燃不由的啞然,這車廂的後面裝着不少東西,基本上都是他擺攤賣燒餅時候的傢什——簡直像是在搬家逃難一樣。
“阿勇,還剩一份,你拿去當宵夜吧。”
就在衛燃將身體轉回來重新看向外面的時候,他也清楚的聽到了封死的窗外程官印的聲音,並且看到程官印將一碟油炸臭豆腐遞給了乞討的林阿勇。
近乎下意識的,他便取出了那臺尼康相機對準了路對面燈光下的二人,在一次次按動的快門中拍下了遞出臭豆腐的程官印,也拍下了爬過來雙手接過臭豆腐,然後磕了個頭的林阿勇。
“中秋了,自己去買幾塊月餅吃吃吧,別再去賭了。”
程官印又遞給了林阿勇幾張鈔票,隨後在林阿勇搗蒜一般的感謝中解下了小腿上綁着的板凳放在貨鬥裡,又拄着拐走到了駕駛位略顯艱難的邁上去,隨後啓動了車子。
回過神來,衛燃連忙啓動了這輛困住自己的麪包車,遠遠的跟上了那輛三輪車。
行至半途,他已經大概猜到了對方要去的位置,索性踩下油門,駕駛着這輛麪包車超過了對方,先一步開到了碼頭,將這輛麪包車停在了第一次出現的位置。
他意想不到的是,他還沒等到程官印,一輛型號完全一樣,僅僅只是配色是紅白兩色的T1麪包車卻先一步開過來,並且停在了他這輛車的旁邊。
“阿華,你偷你爸爸的車子出來真的不會被打斷腿嗎?今天可是中秋,而且你還沒有駕照。”
不等那輛車熄火,衛燃便聽到了那輛車裡一個年輕女孩用好聽的聲音擔憂的問道。
“我老爹一週前就帶着我媽出差去非綠殯了,我們就算去我家睡都不用怕。”
話音未落,那輛車裡負責駕車的年輕小夥子已經猴急的挪到了相對寬敞的副駕駛。
“我纔不去你家,你那狗窩裡全都是臭襪子髒死了。”
那個原本坐在副駕駛的年輕女孩一邊抱怨着,卻也熟練的騎在了那個小夥子的腿上。
這特麼.
是小五的兒子李銘華?他成年了嗎?
衛燃不由的一樂,他可沒想到還能看到這一景兒,那小夥子此時算年紀恐怕頂天也就17歲,倒是個做季馬的好苗子。
只不過,都不等李銘華摟住腿上那姑娘的腰,伴隨着發動機突突突的聲音,程官印也騎着那輛三輪摩托開到了這裡。
“那是誰呀?真掃興!”
隔壁駕駛室裡,那個年輕的姑娘連忙從李銘華的腿上下來,匆忙整理着的她還沒來得及撩起的碎花長裙。
“那是我阿叔”李銘華鬆了口氣說道。
“抓你來的?我們要不要跑?”年輕姑娘慌亂的問道。
“安心,不用跑,我阿叔人很好的,每次我爸打我,我都是躲去他家,他總能護着我。”
李銘華說道,“而且他做的油炸臭豆腐很好吃,你要不要嚐嚐?”
“我的豆腐或者他的豆腐,你選一個吃!”
那個性格火辣的年輕姑娘沒好氣的警告總算讓李銘華不再犯蠢。
不過緊接着,這姑娘便好奇的問道,“他怎麼會來這裡?這時候水手都下班了吧?”
“我猜他是想家了吧”李銘華篤定的說道,“我經常在這裡遇到他。”
也就在那對少男少女暗自猜測的功夫,程官印已經停下了車子,重新亮起燈支起了攤子,認真的炸了一份臭豆腐擺在那個小板凳上。
在隔壁車子裡那對兒小情侶的窺視中,也在舉着相機的衛燃的窺視中。
程官印一瘸一拐的從車子裡拿出個香爐和一把線香擺在了小凳子上,又拿出一碟月餅擺在了板凳上僅剩的那一小塊位置,最後,他還抽出了那把大刀輕輕的靠在了那條小板凳上。
在衛燃一次次按下的快門裡,程官印點燃線香插在香爐裡,艱難的跪下來,朝着那條板凳和大刀,朝着大陸的方向,甚至可能朝着長沙的方向,恭敬的拜了拜,又重重的磕了頭。
“爹——!娘——!賓卷——!岸支——!回千——!”
程官印靠着那輛三輪摩托的前輪,痛哭流涕的用方言大聲喊着那些讓他魂牽夢繞的人,但他得到的迴應,卻只有嘩啦啦的海浪和從大陸方向吹來的涼風。
“阿華,我們去陪陪他吧。”
隔壁的麪包車裡,那個年輕的姑娘說道,“我們不是買了啤酒和吃的,我們去陪陪他怎麼樣?”
“走吧”
李銘華說着,已經推開了車門,隨後打開後排車廂對開的車門,拎上了埋着啤酒的冰桶。
稍晚一步,那個長相漂亮的年輕姑娘也抱上了一個裝了各種小吃的紙箱追了上去。
在衛燃手中那臺尼康相機快門的閃動中,那倆本是來幽會的少男少女,在蒼老、但卻因爲鄉愁哭的像個孩子的程官印旁邊坐下來,像兩個小大人一樣笨拙的安慰着,也真誠的分享着他們帶來的冰啤酒和各種小吃,甚至李銘華從家裡偷來的香菸。
唉.
依舊推不開車門更打不開窗子的衛燃放棄了掙扎,只能隔着車窗一次次的按下快門——就像當初程官印在這裡被年輕人砍下腳掌時一樣無助。
直到他耗盡了相機裡的膠捲,直到他的面前又一次涌起了白光。
當白光又一次消退,衛燃發現自己依舊在那輛麪包車裡——車門和車窗依舊打不開。
不過這次,這輛車卻並不在那條街的街邊,反而停在了
衛燃在環顧四周之後不由的嘆息,他認出了這裡,這是湘江邊。
即便不看副駕駛放着的那份報紙他也知道,此時此刻應該已經是1987年了。
在試着推開車門無果之後,衛燃拿起了副駕駛放着的那份人民日報。
果不其然,這是1987年11月6號的刊發的,上面還有個顯眼的標題——苔島同胞探親潮持續擴大,首批抵穗者與親人團聚。
放下這張報紙,衛燃看向車窗外卻不由的又一次嘆息搖頭。
時光荏苒近半個世紀,湘江水依舊是湘江水,但岸邊的城市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不遠處也多了一座大橋。
這些變化讓蒼老的程官印臉上只有茫然和無措——他找不到家了,也找不到那塊石頭了。
在又一次試圖推開車門無果之後,衛燃舉起了相機,對準了車窗外朝着湘江跪下磕頭的程官印,一次次的按下快門。
同樣在按下快門的,還有已經而立之年的李銘華。
在他的身旁,除了一個看着不過十來歲的小男孩之外,還有一個在抹眼淚的婦人——是當初在碼頭和李銘華幽會的那個漂亮姑娘。
在這兩顆鏡頭的注視下,淚流滿面的程官印跪在江邊,費力的彎腰掬起一捧又一捧湘江水大口大口的喝着,最終被江水和淚水嗆得連連咳嗽,嗆的痛哭不止。
當程官印在李銘華的妻子幫他輕輕拍打後背中再次平靜下來,他顫抖着取下了斜挎在腰間的一個水壺,浸在江水裡灌滿,認真的擰緊了蓋子——他回家了,但是他沒有家了。
“阿叔,咱們接下來去哪?”李銘華攙扶着程官印站起來問道。
“去去城裡逛逛吧,我帶你們去去吃最正宗的長沙臭豆腐。”
程官印無助的嘆息道,“然後.然後就.去苔南吧”在程官印的嘆息中,一直試圖推開門,甚至朝着對方大喊、拍打車窗卻根本沒有得到任何迴應的衛燃,也再次被濃烈的白光吞噬。
“爲什麼要把我關在車裡?!你在怕什麼?!”
在衛燃憤怒的大喊中,白光又一次消散,這次,車窗外是眷村裡的那條小街道。
疲憊的做了個深呼吸,衛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重新看向窗外。
車頭斜前方的路對面,年邁的程官印依舊在路邊擺攤,他的周圍,依舊圍着一圈小朋友。
小朋友嘴裡喊出的依舊是“程阿公”或者“瘋阿公”,也依舊在央求着多給幾塊臭豆腐,並且依舊得到了程官印寵溺的承諾。
除了程官印蒼老了許多,似乎一切都沒有變。
在這小攤身對面,衛燃這輛麪包車車頭的左前面,一間用臨街民房改造的店鋪掛着“老申城照相館”的牌子。
店鋪門口,已經四十歲上下的李銘華正在擺弄着一臺剛剛裝好膠捲的賓得相機,似乎準備給路對面拍照。
下意識的看向路對面,程官印的小攤背後的店鋪掛着“盧氏診所”的牌子。
在那牌子的下面,李小五和那位盧老哥,正在路邊圍着個棋盤進行着廝殺——他們也老了,風燭殘年一般。
下意識的看向副駕駛,那裡除了一份1998年11月19日刊印的報紙之外,還壓着一臺賓得67ii相機。
用這個拍嗎?
衛燃探手拿起那臺沉甸甸的相機,一番熟練的調整之後,先對準了街對面的李小五和那位盧老哥按下快門試拍了一張,隨後將那顆165mm F2.8的鏡頭對準了程官印。
“唉”
遲遲捨不得按下快門兒的衛燃,忍不住讓眼睛離開取景框,再次看向了車窗外。
他害怕,或者不如說他有強烈的預感,他的手指頭按下的快門就是程官印生命終結的訊號。
或許是感應到了什麼,手裡拿着竹夾子程官印在打發走了那些小小食客之後直起腰,帶着燦爛的笑容和打在笑容上的陽光看過來,看向了躲在車裡,已經變回風華正茂的衛燃。
“咔嚓!”
賓得相機特有的清脆快門聲中,衛燃終於還是硬着心腸記錄下了程官印這苦難一生終點的些許閒適。
“噹啷!”
程官印手中的竹夾子跟着滑落,砸在了那輛擦拭的格外乾淨的三輪摩托的欄板上,並在一陣彈跳之後落在了三輪車的底盤下面,也嚇住了一個拎着公文包,似乎纔剛剛下班的年輕人。
在衛燃屏住了呼吸一次次按下的快門裡,程官印用一隻手捂住了心臟,但他的臉上,卻在片刻的痛苦之後彷彿看到什麼,繼而露出了止不住的笑容。
在衛燃又一次按下的快門裡,他把長滿了老年斑,殘存着芥子氣留下的傷疤的手伸進了滾燙的油鍋,撈起了一塊尚未炸好的臭豆腐。
與此同時,李銘華也將手裡那臺相機塞給那個剛剛下班的年輕人跑了過來,那間診所也跑出了一個看着和李銘華同齡,穿着白大褂的男人。
可是,還沒等那個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將手裡第一根銀針刺入程官印的皮膚,甚至不等程官印吃到手裡那塊油炸臭豆腐。
他捏着臭豆腐的那隻手,以及捂着心口的那隻手便無力的滑落。
“咔嚓!”
困在車子裡的衛燃和車窗外那個似乎剛剛下班的年輕人在同一時間朝着程官印按下了快門,拍下了他這苦難人生中的最後一張照片。
“也好.”
在衛燃疲憊的嘆息中,白光吞噬了周圍的一切。
當白光終於消失,衛燃徹底鬆懈下來,他終於又回到了那座小洋樓裡。
用力搓了搓臉,他也看向了桌子上仍舊冒着熱氣兒和香氣兒的燒餅以及灌腸,乃至燉肉、鹽水豆腐湯和炒鹹菜。
回家了.
衛燃嘆息中掰開一個燒餅,往裡面塞滿了提前切好的灌腸咬了一大口,然後纔看向金屬本子。
此時,那隻金屬羽毛筆已經寫下了一行行血紅色的文字:
鄉愁
伙伕何瘟牛,1943年五月底,石牌保衛戰期間,於白刃戰殺敵四名後,與侵略者同歸於盡。
同年7月,由其父何苦根收屍火化後帶回渝城老家安葬。
炊事兵程兵權,1943年五月底,於石牌保衛戰期間,於白刃戰殺敵六名後,因傷勢嚴重陷入昏迷,錯認爲民夫轉送後方治療,並記錄爲戰死。
同年7月,由民夫何苦根收爲義子,帶回渝城老家養傷。
次年春,經義父何苦根做媒,程兵權與原定嫁於何瘟牛之未婚妻黃晴秋成婚,後經黃晴秋及其父黃木匠介紹加入地下黨,擔任情報員。
1952年春,程兵權返鄉祭祖時,意外與侄子程懷謙於湘江畔重逢。
1954年冬,因肺傷病情加重離世,次年夏,髮妻黃晴秋悲傷過度思念成疾離世,遺有一子程孝先,由好友陳順收養。
民夫何苦根,石牌保衛戰後,經親家介紹加入地下黨,擔任情報員。
1944年夏,何苦根爲掩護地下情報站犧牲。
在衛燃的扼腕嘆息中,金屬羽毛筆卻並沒有停下來,在另起一行之後,寫下了和程官印有關的故事。
通訊兵程官印,1943年5月底,石牌保衛戰期間,於白刃戰殺敵9名後陷入包圍,與好友楊齊治跳崖後獨自僥倖,後經民夫搭救倖存,本人列入石牌保衛戰陣亡名單。
同年秋,程官印傷愈後,於自行歸隊途中被徵召加入國民革命軍陸軍第十軍,任通訊兵。
衡陽保衛戰期間,程官印堅守47天后,於城破巷戰期間,因房屋坍塌遭掩埋,後經擡屍隊搭救,藏於腐屍下僥倖逃生,後經衡陽城外游擊隊搭救再次倖存。
抗日戰爭結束後,程官印無意參加國共內戰,多次往返于衡陽、長沙、石牌等地尋找弟弟程兵權及妻兒無果。
1949年10月,經多方打聽,追趕十八軍殘部前往廈門再次入伍,以炊事兵身份跟隨十八軍殘部潰往苔島尋找弟弟程兵權。
1964年,程官印試圖偷渡海峽返回大陸遭逮捕,因時任巡邏隊長林阿勇失手砍傷致殘。
1987年冬,經好友李小五、盧濟方資助,程官印終得返鄉,奈何尋親無果,短暫停留兩日後返程。
1998年冬,程官印因心梗病亡,遺有一子程懷謙。
民夫陳順,原系豫省難民,因屢次遭遇拉壯丁裹挾至衡陽城。
衡陽保衛戰末期,陳順臨陣脫逃,救下好友程官印之子程懷謙並養做義子,並安葬程懷謙之母劉雁知于衡陽城外湘江畔。
1948年,陳順協助養子程懷謙,於長沙城外湘江畔立石刻字。
1952年清明節,攜養子程懷謙重回湘江畔祭拜時邂逅程兵權。
同年,陳順及程懷謙父子,經程兵權協助遷至箐島定居務農。
1955年,收養好友程兵權之子程孝先。
1976年,陳順積勞成疾早逝,終年49歲,遺有養子程懷謙、程孝先、孫輩陳豐年、陳滿倉、程湘根、程湘水等。
1982年夏,經程懷謙、程孝先商議後,將程兵權夫婦墓,以及劉雁知與程官印衣冠合葬冢,一併遷葬於箐島。
另,1971年,爲修建湘江一橋,江畔程字刻石用於該橋西起第6座橋墩奠基。
這.
衛燃怔怔的看着這條過於精準的備註,內心卻只剩下苦澀。
在他的沉默中,金屬羽毛筆另起一行寫下了一行位於箐島的地址,接着又寫下了一串聯繫電話,以及一個名叫程湘根的名字。
寫到這裡,金屬羽毛筆再次另起一行寫道:人生三大苦,撐船打鐵磨豆腐,卻都苦不過海峽相隔的一杯湘江水和一碗鄉愁。
在衛燃的嘆息中,淡黃色的紙頁終於翻到了背面。
但這一次,這一面卻並沒有紅色的漩渦。
在他的旁觀中,那支金屬羽毛筆繼續寫下了一行行文字:
終幕
任務要求:送程官印回家團聚
“啪嗒”
完成任務的金屬羽毛筆砸在了淡黃色的紙頁上,只留下了一個僅僅只有10天的倒計時在一秒挨着一秒的跳動。
“是要送回家,是該送他回家了.”
衛燃疲憊的嘆了口氣,將手裡僅僅只是吃了兩口的燒餅夾灌腸放回了笸籮上。
摸出煙盒點了顆香菸,衛燃在平復了心緒之後打開微信,給李羿忠撥去了語音通話。
只不過,還不等對方接通,他卻又將其掛斷,轉而撥給了穗穗,接下來的事情,他需要女王幫自己個忙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