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關頭還在說別人美麗不美麗?”
一個沙啞的聲音在背後響起,甄美麗是郝帥媳婦的名字,他們兩口子因爲名字而相識,算是一段佳話,但這人卻聽不懂,他以爲張鋼鐵喊的是“郝帥,靜靜真美麗。”
張鋼鐵被兩個黑衣人架了過來,手電筒照在臉上。
“你們是怎麼發現我們的?”
那沙啞的聲音咄咄逼問。
張鋼鐵擡眼看了看,強光晃得看不清。
“*你媽。”
張鋼鐵的眼中沒有淚水,只有憤怒,就算從來不罵人,此刻也要罵,就算只會這一句,此刻也要罵,就算自己的命掌握在人家手裡,此刻也要罵。
那人臉色一變,揮起拳頭砸在張鋼鐵腦袋上,忽然臉色再變,捂着拳頭直叫喚。
“你的頭是鐵打的嗎?”
那人揉搓片刻,轉身打開後備箱,拿出了一個扳手,搭在張鋼鐵肩膀上。
“說不說?”
“*你媽。”
張鋼鐵怒目圓睜,臉上沒有一絲懼意。
那人冷笑一聲,舉起扳手狠狠砸在張鋼鐵腦袋上,“當”地一聲,如同金石相撞,又如鐵杵敲鐘。
“*你媽。”
張鋼鐵好像完全感覺不到疼一樣。
那人擡手又是一下,打在同一個位置。
“*你媽。”
連罵四句,鋼鐵直男犯起軸來,死活都是小事。
那人再次舉起手來,準備一扳手打死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傻缺,就在這時,商務車的門忽然開了,車裡傳來了嬰兒的哭聲,劃破了寂靜的夜,也喚回了張鋼鐵求死的心,那是笑笑的聲音,張鋼鐵的頭上血流如注,他不管也不顧,顫抖着望向那輛商務車。
“救笑笑!”
他想起翻車之前高文靜聲嘶力竭的呼喊,頓時心疼到無以復加,我的死活都是人家幾扳手的事,靜靜,我們的女兒,我怕是救不了,我對不起你。
“柴哥,這小孩又哭了,兩天沒喝奶,再用藥我怕她醒不來。”
一個婦女下車說道。
“我還從沒見過不喝奶粉的小雜種。”
那柴哥罵罵咧咧地走了過去。
“不行就用針管直接擠到肚子裡去。”
難道笑笑兩天來都是用藥迷睡着的?你們還是人嗎?張鋼鐵急得要撲過去,被黑衣人使勁壓住。
“讓我來,她只喝我喂的奶粉,她媽喂的都不喝。”
張鋼鐵用力掙扎,卻無論如何都掙不脫。
那柴哥奇怪地回頭看着他。
“還有這種事?”
張鋼鐵使勁點頭。
那柴哥眼神閃爍,被孩子吵得心煩,終於一揮手。
“你過來試試。”
黑衣人這才鬆開了張鋼鐵,張鋼鐵用袖子擦掉臉上的血跡,以免嚇到孩子,幹了的地方就沾上吐沫去擦,隨後搖搖晃晃走了過去,兩名黑衣人緊隨其後,防止他搶了孩子逃跑。
張鋼鐵鑽進車裡,輕輕地抱起了笑笑,他怕臉上再流下血來嚇到她,特意抱在沒捱打的一邊,時隔兩天,終於又抱到了女兒,這短暫的溫存使他忘記了剛纔的不幸,也忘記了頭上鑽心的疼痛,他從一個女人手裡接過奶瓶,試了試溫度。
“這麼涼能喝嗎?”
那女人趕忙按照張鋼鐵的吩咐又衝了半瓶,張鋼鐵接過來再次試了試溫度。
“笑笑,喝奶奶了。”
把奶嘴輕輕湊了過去,笑笑一雙大眼盯着張鋼鐵,一隻小手把着奶瓶,另一隻小手握着張鋼鐵的大拇指,嗚咽着真的吸了起來,很快就將半瓶奶喝得乾乾淨淨,在場所有人同時舒了口氣。
“柴哥,平北的警察出動半天了。”
“我知道。”
“新江也有人追來。”
柴哥皺了皺眉,看了看張鋼鐵。
“把這個人一起帶走。”
說完上了不知何時開來的越野車,商務車司機將車開上馬路牙,幾人合力推下了張貢江,張鋼鐵被押上皮卡套了頭,車子搖搖晃晃開動了。
這一路張鋼鐵冷靜極了,然後他的大腦開始運轉,開始梳理這幾天發生的事情,人販子的重新出現印證了一件事情,老頭說的走路向後看並不是瘋話,應該是提醒他人販子回到了小區,那麼,砸他家玻璃提醒的是那老頭嗎?他既然什麼都知道,爲什麼不直接說出來呢?讓人販子跑了跟不提醒有什麼分別?自己去找他的時候爲什麼要裝瘋賣傻?如果不是他,那又會是誰?
人販子在張鋼鐵眼裡一直屬於雞鳴狗盜之徒,趁你不注意偷你的娃,被發現了像打狗一樣打走或者抓住,但這一幫人卻顛覆了張鋼鐵的自以爲是,以柴哥爲首,有組織有計劃,不但知道吳正義趕來,連平北的警察出動都知道,再聯想江東區的爆炸案,因爲這場爆炸,使得江西區沒有一個警察,他們的車得以通行無阻,看似沒有關聯,卻又蹊蹺異常,張鋼鐵一介平民,實在想不到自己何以得罪他們,單單是爲了偷他的娃嗎?好像付出的代價過大了,光是剛纔推下水的商務車就值個幾十萬,回想笑笑胳膊上奇怪的針孔,張鋼鐵覺得此事絕對不簡單。
想到笑笑,張鋼鐵如鋼似鐵的意志又回來了,他得想盡辦法救笑笑,要是笑笑有什麼閃失,就跟這幫人玩命,他忽而想到了媽媽,心臟又劇烈抽搐起來,你把媽媽忘了嗎?爸爸去世十年了,媽媽一直以你爲依靠,你若有什麼閃失,媽媽又靠什麼活下去?他的求生慾望徹底升了上來,張鋼鐵,靜靜生死未卜,現在你是媽媽和笑笑的靠山,是全家的希望,所以你一定要活着,像五年前一樣,自己救自己。
不知開了多久,也不知開向何方,當你眼中只有黑暗的時候,你也無法判斷這些東西,只能靜靜地等待。
車終於停了,張鋼鐵被人拉下了車,他使勁把耳朵豎起來,想聽聽有什麼特殊的聲音,藉以猜測自己所處的位置,可惜萬籟俱寂,只有他們的腳步聲,似乎是在後半夜,從前半夜開到後半夜,撐死能走一千公里,張鋼鐵在腦中繪製出一張地圖來,當時是在沿貢線上自南向北行駛,很快就會到達平川,過了跨川大橋就是平北,他們把商務車扔了,而且途中張鋼鐵聽到過警笛聲,顯然已經躲過了平北警察的包抄,過平北後向北是內蒙古,向西是山西,向東是河北,當然也不排除他們調頭南下的可能性,可謂難猜又難追。
“只能靠自己了。”
張鋼鐵這樣想着,此時他已經被帶到了一間屋裡,帶他來的人退出屋外鎖了門,張鋼鐵終於取下了頭套,卻和不取沒有分別,這是一間密不透風的黑屋子,連個窗戶都沒有,屋裡照不進一點光亮,又黑又潮溼,待時間長了非瘋不可,張鋼鐵伸手摸索着,只找到一張幹牀板,勉強躺了上去,他們帶自己回來無非是因爲笑笑不吃別人喂的奶粉,若是失去了這點利用價值,恐怕馬上會拿他餵魚,眼下只有休息好纔有精力和他們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