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笙的雞皮疙瘩悄然升起。
這是屬於“賀桃”身體的本能反應。
這個角落都是無人問津的古書，連燈壞了都懶得修理，那個人卻連手電都不開，準確無誤地朝着這邊走來，顯然知道這裡藏着想要的東西。
也就是說，此人極有可能，就是那個與鄭其然暗中通信的人。
潦草字跡的主人。
柳笙身形一閃，將書匆匆放回原處，貓腰躲在書架末尾的後面。
這排老舊書架中間沒有隔板，雖處在昏暗角落，卻仍有遠處白熾燈透進來的微光，若在此時走動離開，恐怕會引起對方察覺。
還好“賀桃”的身形瘦小，勉強藏得住。
那人正在慢慢靠近。
腳步沉重，聽着不是女性。
一根細小的觸手探出去一看。
心底微微一驚。
這個男生相當眼熟，按照“世界”的提示，正是今天上午幫鄭其然母親拿行李的那位。
穿着黑紅格紋襯衫，配卡其色短褲，一雙髒兮兮的舊運動鞋。黝黑的膚色，剪了一個不太時髦的平頭，身材不高但還算強壯。
此刻，正死死盯着這邊的陰影角落。
彷彿確信有人藏在暗中。
柳笙屏住呼吸，一動不動。
幸好，那人只是比較謹慎，其實根本沒有發現柳笙，看了一眼隨即從書架上取出那本書，翻開取出裡面的紙片，然後微不可聞地嘆了一聲。
將那張紙揉成一團，塞進口袋。
把書隨手放下，甚至沒有放回那個隱秘的位置，便轉身離開了。
直到那人徹底走遠，柳笙才悄悄走出藏身處，重新拿起那本書。
回到原本的位置上，還有不到一個小時，所以柳笙翻得飛快。
再加上旁邊放着高高一摞書，這落在別人眼中，簡直就是個來圖書館裝樣子的“學渣”，引來不少側目和白眼。
柳笙沒有在意。
收穫對於她來說更重要。
從沈雉餘的書中，她終於看到了確切的關於“遠古世界”的記載。
遠古，是一個模糊的時代，只有一些零散的遺蹟可以證明其確實存在過。
而遺蹟似乎廣泛存在於宇宙中，在聯邦帝國的母星——這個被稱之爲“地球”的星球有零星發現，通過探測器也有在別的星球上追蹤到類似的遺蹟，只是目前還沒有足夠的航天技術去實地考察。
而這些遺蹟在不同文明中，有着不同的體現和詮釋：
在東方帝國，人們稱之爲“仙人遺蹟”。有證據表明，上古人類或許曾掌握某種超越常理的“修仙”能力，這種力量或許就是早期宗教的源頭。
只是隨着時間流轉，真正的技法已經失傳，最終只剩下簡單的強身健體之法、玄之又玄的命理之術還有拙劣粗糙的煉丹制符技術，在這個現代社會中，基本上可以說是沒什麼用。
而在西方帝國，也有別的體系，關於神明和惡魔、巨龍等等的傳說，而相對應的力量就是魔法、巫術、鍊金術等等，但和東方帝國的“修仙之法”一樣，同樣散佚於歷史的迷霧中。
因此，學界對這些來自於遠古時期的“超自然”存在始終存疑，只是因爲兩方都沒有足夠的證據，才爭論至今。
也正因如此，這類研究逐漸淪爲邊緣學科，鮮有人涉足，相關論文與著作更是寥寥。
若不是沈教授本人有着極強的學術成就，和“第一帝國大學正教授”這一卓越地位，恐怕單憑“遠古遺蹟研究”這一研究領域，早已被貼上“僞科學”、“民間科學家”和“學術騙子”的標籤，遭學界冷眼相待。
【這麼看來，鄭其然的發現，很可能是劃時代的突破。難怪沈雉餘會親自出面，想要將她收爲學生。】
當然，現在的柳笙可以確信——
確實存在這樣的“仙人”文明。
至少七玄令世界就是其中之一。
不知道按照時間線來說，到底屬於聯邦帝國的什麼時期呢？
會是聯邦帝國的過去嗎？
還是未來？
又或是……柳笙擡頭望向窗外夜空。
天穹之上，並無神面懸掛，唯有兩顆衛星遙遙相對——一輪滿月的“月衛一”，與另一端正處彎相的“月衛二”。
兩輪明月交相輝映之下，繁星的光芒也暗淡了。
但這星光中，或許有一點，就是不知道在多少光年之外的七玄令世界，此時還沒有沉入深淵之中。
就在柳笙陷入沉思之際，閉館鈴聲驟然響起。
她收回目光，看向桌上堆着的這一大摞書，相當滿意，這一天收穫不小。
她將這些書一一歸還，最後又回到那片陰暗角落，將手中的書放回原處。
然而剛剛轉身，一道勁風從身後颳起。
寒光閃動，直衝她的頭顱而來！
……
圖書館正在關門。
管理員老李看到閘口已經沒有人出來了，便直接拉上電閘。
其實按照工作流程，他應該去巡邏一圈確定館內沒人再關門。
但反正學校領導對此也不太重視，圖書館經費每年就那麼一點兒，他的工資也如死水般毫無波動。
反正給多少錢幹多少事兒。
加上他也快要退休了，老胳膊老腿的，還沒有電梯，倒不如省點功夫。
再說了這裡面也就那些不值錢的破書，難道還會有人去偷走不成？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老李自己先笑了。
仰頭一口氣將杯子裡的枸杞水喝乾，一邊嚼着杯底泡得發軟的幾粒枸杞，一邊慢悠悠地走出圖書館準備鎖上玻璃門。
誰料他一擡眼，卻忽然看到裡面的黑暗中似乎有巨大的影子正朝他奔來，帶着一股強勁兇狠的氣勢。
老李當場嚇得一愣。
嘴裡的枸杞差點沒嚥下去。
還好，待那黑影跑近，纔看清是兩個少年。
身形並在一起，似乎在相互攙扶着。
其中的女孩子邊跑邊喊：“大叔，等等！”
“不好意思，晚了一些。”
嗓音清亮，人也挺有禮貌。
老李便拉開玻璃門，讓在一側。
旁邊的男生也不說話，一臉不樂意，像是在憋氣，只是臉上漲紅，眼睛還時不時惡狠狠地盯着女孩兒。
是來圖書館談戀愛的小情侶啊。
不過估計是吵架了。
“男孩子啊……別這麼小氣，有啥話好好說，是吧？”
老李當起了過來人，順口勸了一句。
結果那男生只是冷冷回頭瞪他一眼，依舊一言不發。
就這麼被女孩半拖着往前走，姿態彆扭極了，乍一看下去，簡直像是小雞仔般被提溜着。
不過這姑娘瘦瘦小小的，怎麼可能有這麼大力氣？
老李再次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只能說是這個男生鬧彆扭，走得也不痛快。
瞧這男生的臭脾氣，跟他談起戀愛可真受罪！
老李搖了搖頭，將杯子塞到環保袋裡，夾在腋下，啓動他的小電驢。
該下了班回家啦。
老婆孩子還在家裡等着。
還有，要找閨女好好說說，可不能跟這樣的男生談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