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蒲萁糊
“五姑娘，你什麼時候才能走完？”
正練習走路的趙希筠微微擦拭鼻尖上的汗，扯出一抹微笑：“你先描紅，我還要再練一會。”
瑞雪撐着腮看着面色蒼白的趙希筠抱怨道：“我不要寫了，每天都要寫二十張大字，練的我頭也暈也眼花，渾身都癢。好容易今日三少爺身子不好，不能逼着我寫，你就饒了我吧。”
“怎麼叫逼？梅花香從苦寒來，你看看我走的可是比以前好了？”
瑞雪爬下了椅子，快步走到趙希筠身邊，伸手扶着她：“你歇歇吧，我看你很不舒服。一定很疼的。”
趙希筠掙脫了瑞雪的攙扶，兩腳外八字般地挪動着：“我要趕在爹爹回來之前練好。”
瑞雪趕上去扶住趙希筠勸慰道：“沒事的，叔老爺知道你若是才裹腳，不會說什麼的。”
“爲人子女當盡孝纔是，怎麼好讓爹爹知道我腳疼，爲我掛心？”
瑞雪有些不明白地看着努力行走的趙希筠，她不明白五姑娘爲什麼這麼說話。她若是有一點小傷恨不得讓爹爹早些知道，希望得到爹爹的疼愛，這……？
“算了，我還是練字比較好。可是這永字到底要怎麼寫纔好，最後兩筆我怎麼都寫不好。”瑞雪拿出趙希筠的紙筆，寫了永字拿到趙希筠的跟前，請她看了。
四兒亦笑道：“柳嫂子說這蒲萁糊糊最對出痘的人，若是能連着吃上六七天，痘兒就能全消了。”
那點點微乎其道的動作哪裡起什麼作用，瑞雪難耐的自己動手。
王九指忙請人將家裡的屋子打掃乾淨，又懸了桑蟲豬尾，供奉痘疹娘娘，也不做飯，整日只守着瑞雪。
王九指停下了手中的活，找了凳子坐了下來。他看着不遠處抱着瑞雪的四兒，十指交叉相握，沒有說話。
王九指抱着她不停地在屋裡走來走去，輕輕地哄着：“瑞雪乖，不哭不哭。”不時地貼過額頭去試探瑞雪是否在發燒。
王九指煮了粥給她吃，她只吃了幾口便不再吃。
王九指瞧着，果然，下嘴脣內側有兩個黃豆大小的白點。
“我……我……瑞雪生病了，你一個人也照顧不過來，你也該找個人來一起照顧瑞雪。”四兒飛快的說着，她深怕自己說慢了一點，讓人發現了她的緊張，“如果你願意，我願意照顧瑞雪。”
王九指聽了忙起身，取了蜂蜜爲瑞雪敷了。
王九指知道這不過是因爲那孩子心放開了的緣故：“你好幾天沒吃東西，不能一下子吃那麼多。”
“那可能吃點糊糊了？”
瑞雪點點道：“是啊，不但自己手上綁，還叫我也要。沉沉的，根本連手都擡不起來。”
“現在還疼不疼？”
他趕緊將女兒拿被子包好，就往外衝。
“可是嘴巴痛。你看。”瑞雪扒開嘴巴，露出口腔中的潰瘍，“連喝水都疼，說話也疼。”
四兒走到牀邊，麻利地將瑞雪抱了起來，試試她額頭的溫度：“怎麼還在燒？”
“瑞雪乖，再吃點。聽話，不吃東西，身上沒力氣，病怎麼能好？”
“不能出去。水痘不能見風。等好了咱們再出去好不好？”
瑞雪乖乖地點點頭，窩在四兒的懷裡睡了過去。
總算安安穩穩地吃完一小碗蒲萁糊，也許是餓了，瑞雪還有些不知足，砸吧着嘴還想要更多。
一個要求也沒達到的瑞雪委屈的哭了起來，她窩在王九指的懷中，難受地哼着。頭暈暈的，壓得她難受，就連嘴巴也疼。
趙希筠抿嘴笑道：“我比你練的久。只要你多練練就好了。我聽說爺爺讓三哥哥在手上系東西練字是不是真的？”
看着沉睡在四兒懷中的瑞雪，四兒不由地微微一笑，這是個乖巧的孩子，如果她能有這麼個孩子該多好。她隨即中斷了這不雅的想法，一個大姑娘……
王九指抿了嘴，將四兒請了進來。
她終於鼓起勇氣，藉着看着瑞雪的空檔，輕輕地道：“王師傅，你有沒有……有沒有想過給瑞雪找個娘。”
看着被密封起的屋子，瑞雪忍不住又嚷着要出去：“爹爹，我們出去好不好，不要在屋裡。都是藥味。”
說到一件讓瑞雪開心的事，她甜甜地笑着，張口吞下王九指遞來的糊糊。
四兒低着頭將手中的陶罐遞了上去：“我……我煮了蒲萁糊。”
王九指左等右等都不見瑞雪來吃飯，打發人去問，才知道早就回來了，端了飯回到住的地方，卻瞧見瑞雪已然睡着。小臉紅撲撲的。
*
瑞雪出痘了。
四兒飛快地道：“我喜歡瑞雪，會對她很好的，絕對把她當自己的孩子。你若是不相信，我可以發誓。”
“都說別抓，爛了就不好了。”王九指將瑞雪抱在懷中，困住她亂動的雙手，撫擦着瑞雪的身子。
“有是有，瑞雪還在吃藥，怎麼能吃茶？”
他爲女兒掖好被子，卻發現她鼻尖冒了薄汗，伸手摸摸額頭，卻覺得有些偏熱，他忙又試試女兒的臉蛋，卻是發熱了。
趙希筠見瑞雪說的可憐，忍不住笑了笑，又同瑞雪說了許久的話，直到崔大娘說了好幾次，她纔回去。
王九指手上的功夫頓了頓。
瑞雪吃了兩口糊糊，搖搖頭：“一點味道都沒有，爹爹，可以弄點小菜麼？我想吃拌筍絲。”
王九指見她愁眉苦臉的，笑道：“一會就過去了。爹爹整日在屋裡陪你不好麼？你也不用去跟三少爺學寫字了。”
家裡面聽到瑞雪出痘了，又想着怕傳給趙希筠，急忙請了大夫爲趙希筠瞧，萬幸趙希筠沒染上。
“正是。王師傅您這有濃茶麼？給瑞雪倒杯來。”
“雖然我不知道爲什麼，不過爺爺這麼做一定有道理的，你就照辦好了。你很熱麼？”
“可是好癢。”瑞雪雙眼蓄含着淚水，不安的扭動着身子，藉着衣裳同肌膚的摩擦，緩解身上的搔癢。
王九指哄着道：“爹爹幫你摸摸好，摸摸就不癢了。”他伸手隔着衣裳在瑞雪身上輕輕地撫擦。
看着瑞雪書寫的有些扭曲的字，趙希筠忍不住笑道：“都是這樣的。我也寫不好。”她慢慢地走到書桌前，坐下，蘸了筆墨，也寫了個永字。
“咚咚。”門被敲響了，王九指將瑞雪放到牀上，拿被子仔細蓋好後，纔去開門，見是四兒微微一怔。
瑞雪拿手蹭了蹭鼻尖上的汗，點點頭：“嗯。早上起來就覺得渾身都熱，還好來你這，要是讓我再在三少爺那寫一天的字，我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她悄悄地看了眼在屋裡收拾的王九指。這個男人，老實勤快，在趙家還從未同任何人動過口角，一個人照顧瑞雪，又洗又涮的，實在是難得。
一絲紅暈爬上了她健康的面龐上。
“柳嫂子這麼說的，說那濃茶漱口。”四兒又低頭看着瑞雪，輕輕地道，“待會再給你敷些蜂蜜，你好好的睡上一覺，明日就舒服了。”
想着今日還有幾張字沒寫完，瑞雪覺得身上疲累，折回屋子，便爬上chuang乖乖地睡覺，想是這些日子整天寫字累了，一下子就那麼睡着了。
“可是真的沒味道。”
瑞雪看着她的字，再看看自己的，笑了：“不過你寫的要比我好。”
一時痘出了，瑞雪只覺得渾身搔癢難耐，加上發熱，頭整日暈乎乎的，還外帶咳嗽，又口中無味，整個人煩悶異常。
“大夫說這正常，只得拿冷帕子爲她敷。”王九指將四兒帶來的蒲萁糊盛了小半碗送到瑞雪跟前，小聲的道，“瑞雪，嚐嚐四姨給你弄的糊糊。”
“要六七天？”瑞雪見到送到嘴邊的蒲萁糊，淡而無味的，只覺得今後的日子好難熬。
王九指曉得她口裡沒味，好言道：“爹爹知道。等痘兒消了，到時候就可以吃好吃的。爹爹答應你，到時候只要能做的到的，爹爹都做給你吃。”
王九指馬上板下臉：“不能吃，筍子會發的，晚上爹爹給你做豆腐湯吃，好不好？”
王九指趕緊放下碗，抓住瑞雪的雙手，不叫她去撓：“別抓，千萬別抓，抓破了會留疤的。”
四兒見狀道：“來前，柳嫂子囑咐我說，若是這樣，拿蜂蜜敷上就不疼了。”
瑞雪只覺得口中舒服無比，忙點點頭，眉開眼笑地道：“不疼了，一點都不疼。”
瑞雪本不想吃，見王九指這麼哄，只得張口，吃了一口後，帶着哭腔道：“爹爹，我癢。”說着伸手就要去撓。
王九指站了起來，收拾了屋子裡的東西，走了出去。
留下的四兒看着已然熟睡的瑞雪，有些懊惱地自喃：“難道是我太急了？還是我哪裡說的不夠好？瑞雪，你說我該怎麼辦？我藉着柳嫂子來這，好容易鼓起勇氣才說出來，他怎麼一句話都不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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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萁糊：出水痘的人吃最好。蒲萁，就是咱們說的荸薺，小時候發音發不準時的“鼻涕”。這東西號稱江南人蔘，對肺部、食道和乳腺的癌腫有防治作用。還有預防急性傳染病的功能，對麻疹、流行性腦膜炎是很好的防病食品。有清熱瀉火的良好功效，最宜用於發燒病人。但是記得最好不要生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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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