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天厥茶
“少爺。”瞧着瑞雪走遠了,隨從訕笑的湊了上去,“好厲害的丫頭。小的以前聽老人們說江南的女子溫柔,說話小聲小氣的,今日我可算見識到了。比我們那的女子厲害多了。”
趙希厚注視着瑞雪離去的身影,玩味的笑了笑:“川菜好吃,那是因爲辣。這叫別有一番滋味。”不過她長得蠻像記憶中的那個小丫頭。臉型、眉眼,只是那丫頭沒有她那麼兇,至少她不會踹自己。
“嘶。”趙希厚忍不住蹲下身,撫擦着被踹疼的膝蓋,那個丫頭還真是一點都不留情。
“少爺,您怎麼了?被踢疼了?”隨從說着就上手爲趙希厚揉膝蓋。
“去去去。摸什麼!”趙希厚站起身,活動活動腿腳,“還不走,還想讓少爺我再被人踢?”
隨從賠笑道:“小的哪敢。小的是怕少爺傷着筋骨了。不說太太,就是溶月姑娘知道了,我都沒好果子吃。”
趙希厚不耐煩地給了他一腳:“放你孃的屁!要是讓我知道你再大嘴,爺我就撕了你的豬嘴。”
“是是是!少爺咱們快去經舍吧,太太就要出來了。”
趙希厚打量着換上夏裝的江南女子們,江南的女子們是不一樣,現在這天離夏天還有一段時間,這江南的小娘子們就這麼迫不及待的換上了夏裝。收了腰身的夏裝勾勒出江南女子窈窕的身軀,長長的披帛在身後飄蕩,渲染出江南獨有的韻味。
“太太,三少爺過來了。”金燕機緊的轉移趙二太太的注意力。太太的指甲都被握斷自己還沒覺察,麪皮兒也漲的通紅,這火又上來了。
幾個小丫頭也湊趣的向趙二太太道喜,一個個說話喜人,引得趙二太太着實開懷不少。男人是靠不住了,兒子是她的。只要兒子有出息,什麼都好。
趙二太太笑着道:“想是才斷的,她沒注意。還是你細心。”
趙二太太面上的笑容越發深厚,深深的刻在面龐之上:“那你說說怎麼個好法。”
只得到了一個哦字,瑞雪不相信的坐直了身子,仰頭望着王九指:“爹。”
其實他在前些日子就已經知道趙希厚來南京的事了。上回漕運總督府請他來做酒席,他推着沒去,就是從袁彬那裡得知漕運總督宴請的是新到任的南京戶部侍郎趙佑楣。
她不允許,絕對不允許趙佑楣這般侮辱她!
眼見那個身影就要在自己眼前消失,趙希厚冷笑道:“怎麼,莫不是在下連衣裳也留下?或是留給您有個醜陋無比的孫女做定?”
跟着趙二太太的金燕笑着道:“太太這下可安心了。上上籤,句句都是好詞兒。我先給太太道喜了。”
趙希厚是熄滅趙二太太火氣的良藥。一聽到兒子來了,趙二太太立馬平靜下來了。舉目而望的趙二太太立馬在人羣中發現了自己的兒子。
坐在馬車上的瑞雪輕輕地靠在王九指的肩頭,她只想趕緊逃開,不要再遇見那個混賬。
“就你嘴巧。若是三兒真如這籤文上說的命交華蓋,官星正位。我定會好好的賞你,就前兒的那匹緞子。”
趙希厚好笑地給了隨從一扇子:“快走!”
更何況,陳茂那小子那麼爭氣,把萬壽節獻藝的差事弄到了手。迎來送往中,官家的接觸更是少不了,趙二太太怎麼也要掂量着樂民樓背後的人。
等趙希厚擺脫那個老頭,人早就不見了,他不由地感到一陣惱火。他也懶得再等來福回來,牽了自個兒的馬便一路狂奔向樂民樓趕去。
趙希厚示意他快去快回,坐到一間茶鋪叫了壺茶。注視着來福一溜小跑沒了身影,手中的扇子緩緩地扇動着。
趙希厚笑着將趙二太太送到轎前,親自打了轎簾:“兒子聽說報恩寺的軟香糕很是好吃,兒子過去買一包給太太嚐嚐。方纔我看着人還很多,有得等。太太還是先回去吧。您不在府上,那幫子妖精又要鬧天宮了。”
王九指輕輕地拍拍她。女兒的緊張他怎麼可能沒感覺呢?兩年前,他強行帶着瑞雪離開趙家,給孩子留下了難以磨滅的記憶。
一席話說得茶鋪裡的茶客都盯着他們瞧,茶客饒有興致地看着這突如其來的鬧劇。
這孩子最聽的就是宋夫人的話,希望宋夫人能解開孩子的畏懼。
他不想再見到趙二太太,尤其是以一種謝賞的姿態去。對誰卑躬屈膝,他也不願意再對那個女人微微地彎下一點的腰身。
趙希厚的喃喃自語還是被隨從聽見了,他搜索着趙希厚方纔說話的意思。順着他的目光,鎖在美女們窈窕的身姿,贊同的直點頭。江南的女子真是不錯,漂亮、真是漂亮。到時候太太能賞給他一個江南媳婦,他就有面子了。
“我……”瑞雪扭動着身子,尋找着最佳說話的姿勢,她想盡量地不緊繃身軀,輕鬆地說出來,可是她做不到,身體不由自主的緊張着,“我方纔看到趙希厚了。”
趙希厚不耐煩地掏了一錠銀子丟給他,只叫他放手。老頭依舊不肯,拉着他說有錢爲何不給。又說他這水是報恩寺裡的佛井打上來的,又說茶葉是牛首山的天厥茶,不吃是不敬佛祖,人神公憤。
趙希厚瞄了眼趙二太太的手,轉頭對金燕道:“你太不經心點。太太的指甲斷了。”
“宋夫人既然回來了,你這些日子就在她那住吧。”王九指撫擦着瑞雪的腦袋。從瑞雪依舊沒有緩下的身姿來看,自己的話對她是一點用處也沒有。
他們現在在南京。樂民樓這兩年生意做的很好,有宋老爺常常出沒,就是跟官府走的也近些。趙二太太就是權利再大,也動不到這上面來。
“回太太,是小的來福。”來福一聽到趙二太太叫他,裡忙躥到趙二太太跟前。
官場上的人都知道,到南京六部做官那就是養老的。早多少年,都城就前往北京,南京只做留都。做布政使的人發配到南京戶部就意味着官做到頭了。
老頭支支吾吾地往旁邊看。
金燕笑道:“意思我是說不好,可是聽着就是那好話吉利話。要不那師傅也不會一個勁兒的叫太太佈施了。”
“江南真是個好地方。”
“少爺,我幫您爲太太買軟香糕去。不用您親自去。您到邊上那陰涼的地方涼快涼快。”來福在趙二太太交待後更是殷勤。他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擡頭看了看驕人的日頭。江南是後,可是這天也太熱了點吧。
她要讓趙佑楣知道,沒有她孃家兄長的提拔,他趙佑楣就算是做到了布政使還是沒用。連三年都不到,他就被明升暗貶到南京戶部做侍郎。
他怎麼就那麼嘴賤!
趙希厚忙離開桌子往外走。茶鋪的老頭一把扯出他,不依不饒地說他一個讀書人怎麼能吃了茶不給錢。
王九指輕輕地“哦”了一聲,沒有再發出聲音。
“哈哈哈!”
趙二太太被趙希厚哄的開心,吩咐他要早回來,又囑咐來福緊緊地跟着趙希厚,這才微微放心的先走了。
“我們現在是在南京。”
“昨兒到底做什麼去了?半夜纔回來?”
他知道她怕趙二太太,可是他們已經不在趙家做事了,趙二太太能對他們怎麼樣?如果說尋常的地方,趙二太太找找上門或許有問題。
“爹……”
馬車裡又沉寂了,清楚地聽見外面的吵雜聲,馬蹄有規則地擊打着青石路面。“踏踏踏”聲敲擊着瑞雪不安地心臟。
茶客們再也忍不住,大笑起來。
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眼前。他騰地站起了身子,注視着那個身影,慢慢地走近。是王九指!他旁邊的那個丫頭……
趙二太太緊緊的抓住趙希厚的手:“你不同我一起回去?現在天也熱了,你一個人在外頭跑什麼?昨兒我你大半宿的都不回來,到底是上哪去了?跟三兒的小廝是誰?”
“太太禮佛出來了?我護送太太上轎。太太先回去。”
“嗯?”王九指察覺出女兒的不安與焦躁,他只是在等她自己開口說。
茶客順着他的目光看去,一個面如鍋底的燒水丫頭扭扭捏捏地站了起來,欲語還休。
趙二太太虔誠地從經捨出來,揮手命丫鬟取五十兩銀子作爲香油錢。僧人又連連回稱趙二太太是女菩薩,兒孫滿堂,廕襲世傳。
來福笑着道:“回太太。昨兒老爺帶少爺去漕運總督府上。布政使大人也去了,說是萬壽節獻藝選廚子。”
到武昌不過是兩年的工夫,趙佑楣居然又找了個女人還敢把那女人娶進門,爲了那個女人居然把通房都送了人,連幫了他生了兒子的那個都送走了。那女人居然在山東就跟着了,她居然一點風聲都不曉得。一想到這,趙二太太就覺得憤怒。他居然把那女人保護的嚴嚴實實的,同住一個府裡自己連面都見不着,幾次派人,都被攔在外面。
“我們不再在趙家做事,你怕什麼?”
那個緊緊挨着他的那個丫頭,分明就是方纔給了自己兩巴掌的……那個是……趙希厚不由懊惱的呻吟一聲。
“嗯。”
“你可以跟宋夫人多看看,多學學。宋老爺跟宋夫人都是天下難得的人物。”他不得不佩服宋老爺,在酒宴上了了數句,又把一些廚子推向了高峰。平常看過去,都是南京頂尖的廚子,可是在名單裡,屬於樂民樓的就有四位,日後樂民樓的生意會更好。
*
天厥茶:明清時南京名茶。因晉王導稱牛首山爲“天厥”,後改名天厥山。明清時山上廣泛種植茶樹,因而名動一時。明清時,很多佛教徒將天厥山作爲清修之地,佛法比較昌盛。
同時南京還有名茶有“鐘山雲霧茶”以及“雨花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