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紹聽了,也有些心動。
呂由可是自己父親呂光最信任的人,完全掌握了呂光的行程和安全保衛工作,也因此,呂由對於呂光的思路非常瞭解,很多時候,呂光還沒有說出來,呂由就已經主動去把事情辦得妥妥帖帖的。加上呂由爲人低調,不該攙和的事情絕對不管,不該說的話絕對不說,自己又沒有親戚朋友等等利益相關方,讓呂光非常之放心。
如果能夠拉攏呂由,那毫無疑問等於是在呂光身邊安插下了一枚棋子,其中的好處,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沮渠蒙遜見呂紹心動,又說道:“世子,您想,不管怎麼說,節下的歲數,畢竟是不小了,雖然說,爲人臣當以忠爲先,爲人子,當以孝爲首,可是請恕某說句實話,節下大人,終究會有千秋而去的那一天,那時候,他呂由怎麼辦?難不成能殉葬不成?”
“這不會。”呂紹搖搖頭,“呂由這個人,還是很愛惜自己的生命的,你看他瞎了眼了,都還沒有自暴自棄。”
“等等。”沮渠蒙遜突然抓住了什麼,“對啊!我怎麼沒想到。”
“什麼?”
“世子您想,呂由的眼睛是誰弄瞎的?“
“不是說,在攻打龜茲,追擊龜茲餘孽時候被流矢射的嗎?”呂紹說道。
“那話只是場面話,事實上,幾乎可以確定,那是段業乾的!”
“喔?”呂紹有些不敢置信。
“絕對沒有錯。”沮渠蒙遜堅定地說道:“世子,龜茲的公主絳玉,如今是段業的閨房中人,而且當時,就是段業護着龜茲一干人等跑出去的,雖然說他的解釋是被脅迫,但是,這天底下,有幾個人能夠脅迫的了段業?”
“這……”
“大人。”沮渠蒙遜說道:“只是後來,段業爲節下大人奪取涼州立下了功勞,無奈之下,呂由纔不得不隱忍,但是,一個健全的人,就這樣變成了獨眼龍,我就不信他呂由能夠咽得下這口氣。”
“你的意思是……以這件事情爲藉口,來收服呂由?”呂紹有些遲疑。
“對。”沮渠蒙遜堅定地說道,“反正現在情況已經這樣了,不妨一試。”
“好!”呂紹難得的果斷了一把。
沮渠蒙遜滿意的笑了,在他看來,這次只要能夠達到這個目的,就沒有白來。
江陵桓府。
剛剛從靈堂回來,桓玄還身着一身的孝服,畢竟叔叔桓衝剛剛去世不久,不管是國禮還是家禮,自己都得守孝,但是由於只是侄子,不是兒子,所以倒不必沒日沒夜在那裡守着。
況且,現在自己已經全面接管了荊州各項事務,實在是忙得不可開交,如果光在靈堂呆着,那根本什麼事情都做不成,所以桓玄倒也有了由頭,每次守孝倆時辰,就回去處理事情。
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其實桓玄被歷練已經很久了,由於他天資聰慧,精明強幹,又是桓家的公子,人家都敬畏他,所以過去辦事,異常順手。但是現在,輪到自己當家了,情況就不一樣了。
一個,是因爲過去自己做得好了,那是自己年少有爲,做砸了,自然也有父親和叔叔來善後,自己毫無壓力,而且,由於得失心沒那麼強,肩膀上的責任也沒有那麼重,所以做起事情來,大開大合,非常有自信,很放得開,那自然做的不錯。
可是現在就不行了,自己就是說話算數的那人,成敗都繫於自己,自己是責任重大,當然凡事就得三思而行,斟酌損益,而不能由着自己來。
而且好多問題,根本不是桓玄想的那樣非此即彼,非黑即白,非對即錯,自己過去只需要考慮自己的感受和認知,下決定當然很快,但是現在,自己得考量整個荊州方面的利益和得失,那就很麻煩了,因爲好多事情,牽扯很廣,涉及人很多,照顧了這頭,就很可能會損失了那頭,實在讓人頭疼。
況且現在,桓玄才發現,日常事務實在是太多了,太繁雜了,很多事情都是雞毛蒜皮,偏偏都得自己下決定拿主意,到了現在,桓玄纔對叔叔桓衝真正完全佩服。因爲當年,桓衝能夠高效快速的把這些瑣碎的,繁雜的小事情,處理的井井有條,這是大本事啊,不服不行。
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提起毛筆,剛要批閱今天的公文,便有僕役來報,道:“六公子,有客人前來弔喪。”
由於桓玄還沒有得到朝廷的正式任命,因此也就沒法子正式入職履新,爲了謹慎起見,桓家上下,還是喊他公子。
桓玄有些詫異,道:“弔喪?可有名次?”
“沒有。”
“豈有此理!我叔父去世,正是哀痛至極,此人居然還來尋開心,如此失禮,給我趕出去!”
“是!”那僕役也頗爲憤怒,領了命,只要帶人去把那弔喪的狂徒趕走,桓玄卻突然改變了主意,道:“等一等。”
“六公子,您有什麼吩咐?”
“還是讓那人進去吧,不過,你得給我盯着些,免得他鬧出什麼亂子。”
“是。”
桓衝的靈堂裡,莊嚴肅穆,靈牌居上,下有供品,白幕爲邊,香火繚繞,幾名桓家子弟,正跪在那裡首領。
“宣穆公!宣穆公,吾來遲矣,吾來遲矣!”劉國此時身着孝服,大哭着進來,倒是嚇得周遭一羣正在守靈的人吃驚不小。
接着,劉國在行跪拜禮後,獻上祭品,再取出早就準備好的祭文,開始唸了起來,不得不承認,這祭文寫的是文采飛揚,感情飽滿,把桓衝的一時描述的極爲全面,突出了桓衝這一生的功績,並且高度歌頌和讚揚了他的品質。
周圍的桓家子弟,不少已經是暗暗啜泣起來,而劉國這時候,哭的更是傷心,看起來真的比自己親人去世還要傷悲。
而等到劉國唸完時候,已經淚流滿面,正在這時候,方纔去和桓衝回報的那個僕役走到劉國面前,道:“先生,我家六公子有請。”
劉國雖然面色嚴肅的應了,心裡卻是笑了。
媽媽的,你終於來請老子了,這辣椒麪兒真他媽的辣!
進了書房,賓主落座,上了香茶,桓玄仔細打量了劉國幾眼,還是沒看出此人的深淺來,桓玄不由得肅然起敬。事實上,對於自己看不太懂的人,桓玄如今都保持敬意。
由於之前已經通報過姓名,所以桓玄就直接問道:“劉先生與我桓家過去交往不多吧。”
“但有聞名,從未見面。”
“既然如此,此次弔孝,何必送如此厚禮呢?”桓玄不解的問道。
原來,劉國這一次來弔喪,居然出手就是和田翡翠,這大手筆讓雄霸一方的桓家也感到非常吃驚,因此桓玄才覺得此人不可小覷,必須要見見。
“我主之意,桓荊州乃天下英雄,如今猝然離世,我主如今遠在邊陲,讓無緣聽其教誨,便天人永隔,某正好在江南遊歷,所以便來弔喪。”劉國說道。
這話桓玄聽了,當然不會當真,你的主公既然不在這裡,那千里之外是如何遙控你來弔喪的呢?但是桓玄卻不知道,如今段業集團在消息傳遞之中,恐怕已經是天下做的最好的了。
桓玄也不揭破,說道:“敢問先生東主是誰?”
“敦煌太守段大人。”劉國恭敬的說道。
“喔?”桓玄來了興趣,段業這個人,他這一兩年,可是聽了太多次了,以至於他現在成了年輕人裡風頭最大的人物,和劉裕一起,並稱爲絕代雙雄。
桓玄過去當然是不服氣的,他一直以爲,天下舍他誰有?可是,這些日子的歷練,讓桓玄迅速的成熟了起來,不再那麼狂傲,不再那麼目中無人。而且,段業取得的成就根本就擺在那裡,那是否認不了的。桓玄多次想,如果自己和段業易地而處,是否能夠取得段業的成就?恐怕很難。
因此,當得知劉國是段業的人之後,桓玄不免非常重視,“原來是段大人之手下,桓玄失禮了。”
“不敢當。”劉國也趕忙起身。
二人客氣了一番之後,桓玄才問道:“所謂明人不說暗話,段大人固然如今聲名鵲起,不過,我桓家的確與段大人相交不甚,段大人送如此厚重的禮物,恐怕……”
“您千萬請收下。”劉國陪着笑,道:“這翡翠麼,一來是弔唁之誠,二來,也是見面之禮,我家大人說了,今後需要仰仗南郡公的地方可是多了。”
“喔?”桓玄眼睛眨了眨,“願聞其詳。”
“呵呵呵。”劉國笑了,卻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道:“在此之前,小可想先問南郡公一個問題。”
“但講無妨。”
“南郡公以爲,如今江左一代,誰可爲下一代的領頭羊?”劉國問道。
桓玄頓了頓,便道:“非是桓某狂妄,但是桓玄看來,有資格的人,不過某與那劉裕,其他人,均不足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