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令血愁愁苦的是,這邊塞之地,軍中又都是男兒,讓他潛入敵軍,斬殺將帥他倒也不覺得爲難。但如今主子卻命他去找什麼銅鏡,的確是令他這個西域第一高手感到糾結困苦萬分。
百里焓看着爲找銅鏡愁苦不已的血愁,許久之後,才悠悠的睨了他一眼。“退下吧!”他知道自己的要求確實是過分了些,所以也不好太過爲難血愁。
血愁如釋重負,卻還未來得及隱身,便又被百里焓喚住。
“你說本太子真的老了嗎?”他的目光細細的打量着一盆清水中的倒影,怎麼看都不覺得自己沒有年老色衰的感覺,依舊那般的英俊不凡,氣度翩翩。可偏偏霍承歡的眼中卻從未有過驚豔二字。
血愁面色扭曲,說不出的怪異。以前主子雖然也經常自詡不凡,卻從未這般在意過自己的容貌如何,因爲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主子都有足夠的能力自傲。
他本就少語,爲人也一向冷漠。而主子今日突然說了這麼一句,實在是令他不知如何回答。
“不老。”良久之後,血愁才憋出了這麼兩個字。
百里焓微微皺眉,也不管血愁是否尷尬。“相較於十年前如何?”
這個問題,足夠把一名以武爲生的暗衛憋出內傷,還好門外又有探子奏報。血愁鬆了一口氣,而探子接下來的話,又不由的讓他眉目深邃起來。
“殿下,楚軍如今全軍整裝待發,如有破敵之勢。我方雖然兵馬強壯,卻足足少了楚國十萬精兵,又加上糧草欠缺,恐怕這一仗……”
“難道你以爲本太子是吃素的?”百里焓問。語氣雖然淡淡,卻令人感到一股莫名的壓迫感。
探子不敢再多言,身軀卻隱隱有些發顫。
百里焓見此,忍不住的搖頭。難道自己在這羣身材魁梧的士兵面前,就這般可怕嗎?
這時,他腦中又不由的閃過一道瘦弱的身姿。這世上有人表面上孱弱不堪,但骨子裡卻對任何人都沒有半分懼意。只是他一想到某人對他的生疏,現在甚至幫着別人來打他,他心中便不由的升起了一抹煩躁。也不知霍承歡除了她那不服輸的性子,還有哪一點是討他喜的?
彼時的霍承歡確實是不討喜,不但不討他百里焓的喜,也不討楚墨殤的喜。
霍承歡在牀榻上昏睡了一日,滿屋子都是跪倒在地的太醫。
楚墨殤站在牀榻前,面目緊皺,神色卻陰沉的厲害,令在場的所有人心生窒息。
時間如同靜止了一般,卻無一人敢出言,就連夏草也站在一旁身子有些發抖,直到霍承歡輾轉醒來。光亮令她眼睛有些不適,她伸手想要去擋,卻被一隻寬大的手掌握在指尖。
他的身子微傾,投下一段剪影,不經意間替她擋去了太過強烈的光線。
霍承歡想收回手,卻奈何被他死死的拽住。
她擡眸看了他一眼,目光有些清淺。她看的出他眼中的滔天怒意,卻看不懂那怒意背後爲何還藏着隱忍二字。
她不介意他惱她怒她恨他,只求他看清一些事實,也放過她。然而從他手中的緊握卻告訴她,自己此生註定逃不開他的魔爪,除非死!
這點,她其實早就意識到了,只是還在抱有僥倖罷了!
罷了!
她閉上眸子,不願再多看他一眼。
兩人之間的無聲交匯,卻令在場的人更加膽顫起來。但沒有皇上的命令,他們又不敢私自離開,心中難安。
此刻楚墨殤的內心又如何不是難安二字。他本有滔天的怒意等着霍承歡醒來給他一個交代,可她醒來了,卻只是給了他一個淡漠的眼神,便什麼也沒有了,連隻言片語都沒有。
也是。她自認爲得逞,現在自然是心情愉悅,也無所謂失不失去什麼。只是,到底是要讓她失望了。
他端坐了下來,嘴角劃過一抹苦笑,在她耳邊道:“霍承歡,朕要你要留下,孩子朕也同樣要留下來。”
霍承歡驟然睜大眸子,眼中劃過一抹驚痛,又隱隱的透着一抹安定稍縱即逝。她側顏,目光透過楚墨殤看向他身後站着的夏草。
夏草跪倒在地,自知理虧,更不敢再去看她,沉默着。
霍承歡即便不願承認,卻還是不得不在她的沉默中認定。這個宮中,連她最信任的人都出賣了她!
楚墨殤將她眼中的那抹痛意看在眼中,不由自嘲般的大笑起來。
“皇后的龍嗣不保,整個太醫院與昭陽宮全都陪葬!”生冷的音調,令所有人都爲之一怔。
他的霸道,令霍承歡又看清一件事情。
帝王最無情!
她早該清楚纔是,可卻連什麼時候溺斃在其中都不知。“皇上以爲,本宮會在乎他們的性命?”她冷笑。若她還一心以爲好人有好報,那麼纔是真的的愚蠢至極。
“娘娘饒命,娘娘饒命啊!娘娘……”屋子裡起伏着御醫們和宮婢奴才們的求饒聲,卻無一人能讓霍承歡已經衰竭的心,有一絲的起伏。
他也跟着冷笑,不過卻多了幾分陰鷙。“朕知道皇后不在乎他們的命。可霍家旁支的呢?小皇子呢?丞相府呢?”
是啊!霍承歡早該想到纔是。威脅人以前是她的作風,而現在卻被他學的爐火純青,甚至技高一籌。
她手指發緊,只說了一句“你留不住他的。”
她自己的身子她自己清楚,那日之所以狠的下心喝什麼墮胎藥。一則是她確實不願爲他生孩子。二則是她知道自己的體寒之症,已經不適合再孕育孩子,就如林婉一般。
她們肚子裡留的,都不過是短命鬼罷了。與其等到小生命在肚子裡折磨而死,她倒寧願痛快一些。可有些人偏要自欺欺人,用她的命做賭。
說到底,她與林婉並無區別,都不過是被利用的工具罷了!如此一想,她反而沒有那般的痛恨林婉了,卻也無法選擇原諒,而林婉亦不需要。
楚墨殤走了,滿屋子的御醫也走了,唯有夏草留了下來。
霍承歡問她。“你的新主子都走了,你還留下來作甚?”
夏草流淚,她最近倒像是秋水一般了。
“夏草自知不會再得到娘娘的信認,但不管娘娘信與不信,夏草這些年來,對娘娘一直都是真心的,以後也絕不會傷害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