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承歡一噎，她已經說到如此地步，他卻還是不願鬆口，她也無可奈何。
他有一句話是說對的。這楚國的天下是他楚墨殤的，而並非她霍承歡的。她已經盡力去改變了，但若無法改變，她有何必再去執着。
“既然如此，我便告辭了。”說罷，她轉身欲走，卻被他再次禁錮住手掌。
“休戰也可以，不過你得答應朕一個條件。”
霍承歡神色微變，但還是問道：“什麼條件？”
“不許嫁給百里焓。”語氣中帶着幾分堅定。
霍承歡本以爲他會要求她留在楚國，再次將她強行禁錮在他的身邊，卻不想只是要求她不許再嫁給百里焓。
這就是男人的自私吧！即便是自己不要了，也不允許讓別人得了去。也罷！這於她而言並未有什麼損失，她也從未想過嫁給百里焓。
“好！”她頷首
楚墨殤有些驚愕，顯然是沒想到霍承歡會這般輕易的答應了。再看霍承歡面色平靜，沒有絲毫波瀾，好似毫不在意的模樣，他不知是喜是憂。現在他是越發的看不懂她了。
盟約一事，霍承歡並無別的要求，只是廢除了任何一方進貢一說。當然，若是楚國願意與西域以平等的方式互市，霍承歡自然也是樂見的。畢竟有些東西需要互市才能共同發展，就像現代國家之間取長補短，相互牟利是一樣的。
楚墨殤自然也想到了這一條。既然西域已經決定與楚國永修舊好，他也沒有必要爲了自己感情的事拖累整個國家跟着落後，於是盟約上又多了一條平等條約。
看到此處，霍承歡不由的多看了楚墨殤一眼。不得不說，楚墨殤除卻感情以外，的確是一位好君主，好皇上。事情商議妥當，霍承歡也沒有多留的意思，便起身向楚墨殤告辭。
楚墨殤再次拉住了她，並遣退了在場的所有人。
霍承歡有些擔憂。
“放心吧！朕不會再強迫你什麼，我……只是想再和你聊聊罷了。”
霍承歡心下微安，卻還是掙脫他的手掌，儘量的與他保持距離。
楚墨殤暗自苦笑。“走吧！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霍承歡猶豫一陣，最終還是頷首同意了。
楚墨殤命人準備一匹馬，一躍而上，隨後又向霍承歡伸出手。
“我的手已經好了，可以自己騎馬。”她淡淡的拒之千里之外。
楚墨殤也不爲難她，又立即命人牽了一匹馬過來。
霍承歡熟練的一躍而上，跟着他一路朝困龍山上而去。抵達山頂之時，天色已經漸漸昏暗。夕陽的最後一縷餘暉落下，整個世界都暗淡了下去，想黏稠的墨一般，沉悶的令人感到窒息。
楚墨殤不語，只是靜靜的看着山下一片狼藉的戰場，以及人聲鼎沸的歡呼。
這個時候，兩方的將士都有一種劫後餘生的喜悅。可他的目光卻始終停留在血流成河的戰場上。
這裡古往今來，不知道死過多少人，卻只有這一站，最爲慘烈。
歷經五年，死傷幾十萬大軍。
如今，終於塵埃落定！可他心中卻絲毫沒有快樂，反而壓抑着一抹哀愁。
霍承歡不願見到那般血腥慘烈的場面，所以目光放空，回憶着過往的一切。曾經她很恨他，恨不能親手殺了他爲霍家爲阿爹爲自己報仇。可如今回憶起來，她卻發現自己對他竟毫無恨意。
霍家雖然敗落，卻全族平安。阿爹雖死，卻是心甘情願。蕭哥哥雖失去了楚國的身份，卻也做回了真正的自己。她雖與他反目，今後可能孤苦一生，卻至少還有小糯米。就連西楚兩國的大戰，也終於平息下來，不必再有人無辜犧牲，她還有什麼好怨好恨的呢？
“皇上約我前來，不會是想在此看風景吧？”
“這裡像不像凌雲峰？”他問。
凌雲峰麼？她不太記得了，不過倒是挺像雁山的絕壁。
她那時她身懷有孕，性命垂危站在雁山上。若不是拼死一搏，現在她早已不在這個世界了。也許她當時死了，不在這個世界了，便會回去，可她最終還是選擇了挺過來。
這個世界給她的不好太多，可給她的牽掛也是最多的。
“皇上約我前來若只是爲了畫風悲扇，請恕我不能奉陪。”她轉身要走，他卻又緊緊的扣住了她的手臂。
他沉默了一陣。才道：“你想去哪裡？”
她既已答應了他不會再嫁給百里焓，便自然不會再回西域，當然也不會再留在楚國。
“我的事已經與皇上無關了。”她撇的一乾二淨。
“你未死，朕亦未休，你便還是楚國的皇后，我楚墨殤的妻子。這關係阿歡以爲能說斷便斷的嗎？”
“楚墨殤，你我都明白一切都已經回不去了，你又何必再執着下去？”她嘆息。
“因爲我無法說服自己放下。”他手臂微微收攏，便將霍承歡眷顧在了自己的懷中。彷彿喃喃自語般，輕聲問道：“阿歡，要怎麼樣你才能原諒我，再給我一次機會？”
霍承歡知道自己掙脫不開，索性也懶得掙脫了。
“楚墨殤，難道你還不明白嗎？從你選擇你的江山，選擇犧牲我，選擇犧牲我們的孩子那一刻起，我們便再也無法回頭。既便回頭亦是苦澀，又何必癡纏不休，平添傷害？”
他又是沉默。
他給霍承歡帶來的傷害不可否置，即便是萬不得已，即便是爲了楚國，爲了百姓，卻也始終是傷了她，負了她。還有那兩個可憐的孩子，還未出世便……
“楚墨殤，今日就當我霍承歡求你了。不管我們之間有多少的誤會糾葛，又有多少的愛恨情仇，如今都已如過往雲煙般消散殆盡。我霍承歡縱然是前世今生欠你再多，那整整十五年來也都已經還清。你若還念在過往的一點情分，何不放手。今後我們一刀兩斷，相忘江湖。”
楚墨殤心口抽痛。霍承歡所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如同利刃般刺入他的心窩，比她親手拿刀剮開，還要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