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廠房內，翟達站在接近兩個自己高的巨大管道前仰着頭。
人類本能的就會對「巨大造物」感覺到敬畏，饒是作爲暢銷作家，此刻心裡也只有一個感嘆。
真他麼牛逼！
此時他已經換好了工作服，戴着安全帽，說實話也是第一次正兒八經這麼穿轉頭看向龔長章師傅：「現在怎麼弄？」
龔師傅打量着因爲身形矯健，穿工服也不像工人的翟達。
心說現在要先看看你能不能弄。
「一般來說項目組都要先學習理論知識，不過你情況比較特殊，我就口述好了，你聽個大概方便理解。」
「您說。」
龔長章沉吟了一會兒，這方面還真不是他擅長，嘴脣磨了半天，最後說道：
「老式的爆米花機器你見過麼？就是街邊那種黑的，的一聲！基礎理論和那個類似...」
風可以有多快？
自然界中最快的風速，是408公里每小時，超出人類定義的最高17級風力一倍可換算成音速，不過0.33倍音速。
那麼如何製造出數倍音速的風呢？人類給出的答案是.：，
我炸！
247米的管道，分爲4個部分。
我們造過風洞，且看教科書不瞌睡的同學都知道，結構大概是這樣的：
排除連接器不講，從左到右分別是「阻尼段」丶「驅動段」丶「從動段」
「試驗段」。
阻尼段：在驅動段被點燃爆轟時，卸去向左的衝擊波，減少對整體的影響。
驅動段：高壓衝入氫氧混合物，點燃後發生爆轟，迅速朝兩側發出衝擊波，
左側被卸去，右側利用起來，當達到設定需要時，驅動段和從動段中間的「膜片」會被衝破，以此來代替手動閥門，實現T0級別的反應速度。
從動段：由於不同氣體物理性質不同，不能直接使用爆炸氣體進行測試，所以從動段內是模仿空氣成分的常溫氣體，它們依靠驅動段的爆轟被加速，被推向測試段。
測試段：大型罐體內放着試驗模型，罐內會抽至真空，這樣氣流來的一瞬，
得到的就是乾淨丶定向丶穩定的高超音速氣流，不過這個氣流持續時間很短，最大不過100毫秒。
也就是0.1秒。
兩百多米的超大設備，爲的就是製造0.1秒的高超音速氣流，然後利用大量精密傳感器來分析氣流的數據。
原理不難，有手就行。
這裡就可以攻克一個流傳已久的謠言了，說高超音速風洞一次啓動的電量就需要三峽水電站才能供應的起..：
不好意思，丈育的想像力真的很匱乏.：.本質還是爲了攻擊國F，誇大其對民生的影響。
這東西不是不用電，但真的和電沒太大關係。
翟達甚至被帶着，進到了未閉合管道里面去。
即便最細爆轟驅動段，直徑也有兩米多，內徑大概一米五，彎着腰可以走進去。
裡面並非想像中光溜溜的金屬壁，而是有許多傳感器，金屬壁內部也有夾層排線。
翟達突發奇想道：「這要是人在裡面的時候啓動了..：」
龔長章：「灰飛煙滅，字面意思的那種，氣流溫度會高達數千度，五倍音速以上，真的會成灰..：」
堪稱世界上最絕望的死法..
超大的體積丶超短的時效丶超高的溫度和壓力，使得它要既厚重堅固，又敏感精準。
所以需要翟達和龔長章這樣的人。
並不是每一個部件丶結構丶螺絲釘都有足夠的空間去上先進的檢測儀器，這就是高精尖工程中「人手」不可替代的原因，而翟達目前的安排是..
練習。
花了一個小時，給翟達講解完後，龔長章將其帶去了一旁單獨的空間，這裡被黃色動線分割出來。
幾張桌子，各種各樣的工具，還有大量的模型。
翟達需要在這裡熟悉大部分操作，確保熟練且能達到要求，再上設備實操，
這並非龔長章看不起翟達特意加的環節，他自己也是這樣工作的。
「精度要求大，每個工序都只有一兩次調整機會，兩次以上零件直接報廢，
哪怕肉眼看不出區別。」
「我之前也是這麼來的，每有一個新工序，就要先自己琢磨練習上百次，找到手感後再上設備，我報備的時間是七天內，但練習時間可能超過一半，就先按照.」
「兩天半來計算吧。」
翟達點點頭：「我喜歡這個數字，吉利。」
龔長章看了看桌面上髒兮兮的手套：「我給你拿個新手套去，你稍等一下。」
接觸下來後，他對翟達的感官有所提升，不是那種不好打交道的二世祖或小白了，相反非常成熟穩重。
至於手上有沒有真功夫，很快就知道了。
龔長章離開後，翟達獨自站在「練習區」，四周也沒有人，轉身看向那龐大到看不見盡頭的設備。
想了想，右手一摸，【純金秘密手杖】出現在掌心，不過這次翟達沒有展開，而是保持如轉經筒一般的結構，隱藏在袖口中輕輕敲擊了一下桌面。
下一刻，無形的波紋散開，瞬息傳遞到了整個空間，500的範圍實在巨大，不但完整的包括了激波風洞，連隔壁廠房都籠罩了半截子。
整個激波風洞的精細白模，就毫無保留的出現在了翟達腦海中。
每一個傳感器，每一個結構，哪怕每一個螺絲釘。
他可以調整視角，只要是肉眼還能分辨的出尺寸，就都會體現在白模上。
三秒後，畫面消失。
翟達再度輕輕敲了一下桌子。
這件來源上和「盜墓」有關的裝備，卻在工程丶工業領域發揮了堪稱逆天的作用。
相比而言，用來盜墓簡直暴天物。
這個全球領先的半成品設備，信息量極大，肯定不是三秒就能瞭解全面的，
但好在他有許許多多個三秒。
他突然想到，若是能有一件將腦海中畫面丶記憶儲存起來的【裝備】，兩相配合就方便多了..
幾分鐘後，龔長章回到了這裡，翟達戴上新手套，開始了第一項測試。
擰螺絲..：
這也是今後工作量最大，重複性最高的工作。
「我們一共有九種不同型號的螺絲，雖然規制可以用圈數來預設緊固度，但實際操作上還是需要手感進行判斷..：」
一排專門用於練習擰螺絲的模具，每個型號都有六個一字排開，整體好幾米長這是基礎中的基礎，也是對翟達的一個小測試。
龔長章因爲右手受傷，演示的時候很彆扭，但好在沒什麼難度，講了許久後，看向翟達。
「電動還是手動？」
翟達拿起一個扳手掂了掂：「先手動吧。』
電動靠經驗，手動靠手感，他的強項無疑是後者，在當下工程領域屬於古墓派了。
比如龔長章自己，大部分是電動，小部分靠手動。
翟達沒有廢話，直接開搞。
第一顆...第二顆...尋找手感，第三...第四...漸入佳境，第五...第六..，
完美復刻。
卸掉再重新來一遍。
他的速度很快，而且手極爲靈巧，彷彿不是第一天接觸，而是生產線固定崗位打了十年相同的螺絲一樣無情。
全部九種螺絲緊固後，翟達退後一步，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龔長章上前用扭力儀測試。
許久後..
合格率...100%。
龔長章用帶着夾板的手撓了撓頭：「以前幹過？」
「不同設備扭力要求不一樣吧？怎麼叫幹過？」
這個結實的北方漢子，看着翟達了許久.：，
「神仙？妖怪？」
翟達點點頭：「我也喜歡這部電影...那麼...繼續下一項？」
下午三點，龔長章在基地側門抽着煙。
寒冬臘月的，這個漢子蹲在地上，目光帶着憂愁和一抹涼意。
背後的鐵門被推開，嶽主管走了出來：「老龔？知道你老婆管得嚴一天十根，抽我的，陪我一根..：」
嶽主管按照習慣甩了一根出去，結果龔長章毫無反應，煙落到了雪地裡。
「怎麼了？不舒服？要不再休息一天？」
龔長章張開苦澀的嘴，吐出一口煙氣：「你說.：.這世界上有天才的話...要我們這些凡人幹嘛...做陪襯麼？」
嶽主管一愣：「什麼意思？」
「我十六歲和師父一起學，花了三十年時間，每天工作丶練習丶捉摸.．.今天感覺半輩子白努力了..」
「你能理解那種感覺麼？引以爲傲的東西被人輕易超過...」
嶽主管大致猜到了是「翟師傅」的緣故。
「翟師傅很厲害？」
「厲害的沒邊兒了...關鍵他是那種...怪物！」
「從最基礎的螺絲，到傳感器安裝調試，有幾種工具他壓根沒見過...就靠天賦硬吃..：」
嶽主管心說這是好事兒：：.進度終於能趕上了.：：但嘴上還是得勸一勸，畢竟龔長章纔是這裡的人，翟達終究要走的。
「具體情況我不清楚，但你也還有許多東西小翟比不了的。」
龔長章期待的轉了過來：「什麼？」
嶽主管笑道：「你有老婆呀，他不就沒有麼？哈哈哈...小年輕哪能和老同志比...生活也不只是工作嘛~」
他覺得自己超級幽默的。
龔長章卻只是更加的苦澀，又砸吧了一口煙：
「老婆正在鬧離婚，我昨晚已經答應了，這麼耗下去沒意思...」
嶽主管：..
「不提這個..我是說你..你..對了，你京北有房子！」
「老婆分一半。」
「你有個可愛的女兒...」
「兩說，我在等鑑定結果..：.你要不別說話了吧，原本我只是震撼...現在有點想死了...」
嶽主管默默拍了拍龔長章的肩膀，千言萬語化作一句話：
「我陪一根。」
想了想，剛纔得到的「趣聞」還是不要說了，本來還準備聊一聊的。
剛纔給翟達辦工牌的時候，辦公室的小王看到翟達的名字和照片，突然很驚喜的說這是位作家..：
若是老龔知道，對方「本職」工作是一名暢銷書作家..，
不得蹲着抽一宿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