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吹襲,臨近傍晚的時分總是有些清冷。
楊紫昕攏緊了披風,站在窗口,眺望着遠方,此時好希望宇文戎烈能夠陪在身側,哪怕什麼都不說也好,只要他在便好,她不需要宇文戎烈保護。
可是,冷宮裡的那個女人,可能與宇文戎烈有着莫大的關聯,她該如何去查個水落石出呢?
於宇文戎烈而言,養母楊慧心最爲重要,可大鳶朝這位生母,卻是完全的陌生,但這並不代表他不想知道生母過去的種種,尤其是在明知鳶妃非正常身亡,則更是想要爲她報仇吧。
“黛兒,你在宮裡頭待過,可知道鳶妃一事?”楊紫昕輕聲的開口,帶着幾許的愁思。
那位從未見過面的婆婆啊,她究竟是個怎樣的女人呢?
能在宮裡立足,定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吧。
然而,望着窗外的楊紫昕,卻沒有發現黛兒聞言而色變。
“回主子的話,黛兒入宮之時,鳶妃已經故去多年,奴婢並不知內情。只聽聞鳶妃葬於火海之中,好像是被身邊的宮人出賣,而當年還在襁褓中的殿下,也是被宮人帶出宮去的。”黛兒如實回答,但眉頭卻是輕皺了起來,見女主子若有所思的模樣,忍不住提醒道:“主子,在宮中,鳶妃是禁止被提及的,即便是殿下也不曾詢問過鳶妃的事。”
黛兒並非說的太明白,可話語卻是說的透徹,希望楊紫昕不要去碰觸這禁忌。
回眸一笑,楊紫昕輕聲說道:“不過是在宮裡呆久了,忽然想知道鳶妃是什麼樣的女人罷了。殿下無論是容貌還是品性與聖上都不相似,更加的好奇鳶妃的過往而已。你放心,我不會惹麻煩的。”
楊紫昕一句罷了,一句而已,將自己想要調查鳶妃一事拖了過去。
過去從未想過查鳶妃的過往,可如今卻是想要一查到底。不管那些在她面前有意無意提及過冷宮的人,是刻意被安排的,還是她當真多慮了,都會查下去。
哪怕是個圈套,楊紫昕也不會如此乖乖的待着,當作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冷宮裡的那個女人,果然有趣極了,希望她不要令人失望纔好。
見楊紫昕笑的如此明媚,黛兒鬆了一口氣,只要女主子不去碰觸鳶妃之事,做什麼她都會支持。
並非黛兒知道鳶妃火海葬身之事的內幕,而是清楚那樁秘聞並非是他們所能夠去探得出的,否則以靖安帝對鳶妃的深情,如何能這麼多年還不昭雪?
但是,靖安帝絕非是眼中能容下沙子的人,想來這件事是極爲複雜的。
“今晚夜色不錯,我出去走走,你早些歇了吧。”楊紫昕笑着朝內室走進,既是要夜行,換夜行衣總是避免不了的。
看着楊紫昕的背影,黛兒忍不住出聲提醒道:“主子也早些回來,明日小公主來與主子一同學習禮儀的。”怕是明日之後,楊紫昕便再也不能偷懶了。
然而,楊紫昕卻只是揮了揮手,並非言語。
是啊,明天的事情她還真的想個應對的辦法,總不能自己倦了,就下藥把小公主給弄暈來糊弄吧。
莫說傷害皇嗣是大事,楊紫昕也無法對一個無辜的稚子動手,迷藥也是傷身的啊。
但今日,楊紫昕對冷宮裡那位更感興趣,雖
然才兩個時辰不見而已。
婀娜的黑影,在夜裡穿梭如燕,速度之快讓人無法發現她的蹤跡,很快便來到冷宮之中,竟是忘記了與宇文浩然還有約定。
“前輩,紫昕來了。”閃入房中之後,楊紫昕才低聲說話,不想被外面的人聽到。
即便這冷宮裡的人無法與外界聯絡,但有些有心人還是會動用其他辦法的,楊紫昕可不想給這個被大火焚燒過的女子帶來麻煩。
火傷,這個女子定是鳶妃遇難時所留下的傷痕吧,那少說也有十二三年了。
只是,這個女子與鳶妃有着怎樣的關係呢?
“進來吧。”沙啞的聲音響起,很是低沉。
屋子裡沒有燭火,冷宮是不會享有那樣的特權的,只怕這些居住在冷宮的人,就差要過最原始的生活了。
輕易着步伐,憑藉着白日裡的記憶。楊紫昕緩步朝內室走去,昏暗的房間裡讓她的視線受阻,卻還是清楚的看到那女子就坐在白日的椅子上,只是渾身的黑色,除卻那雙眸子外,什麼也看不到。
在這樣的深夜裡,到真的有幾分鬼魅之感。
忍着心中的一驚,楊紫昕漫步走了過去,即便自己也是一襲黑衣,在黑夜裡看不出形態來,卻仍是有禮的欠身。
“前輩。”楊紫昕欠身之後,便拿出一個藥瓶放在桌面上,淺笑着說道:“今日查看了前輩的傷勢,回去後便研製了這瓶藥,會更有效些。”
“你的膽子倒是很大,不怕我?”女子低沉的開口,沒有任何溫度的問着,眸子卻是鎖定在楊紫昕的臉上。
女子,容貌是何其重要,可她已經多少年不曾照過鏡子,甚至快要忘記自己曾經的容顏了。
輕輕的一笑,楊紫昕又一次的爲女子診脈,卻還是柔聲道:“在紫昕眼中,只有能醫不能醫之分。”
“能夠深夜前來,你的功夫倒是不錯。”女子又道,卻仍是在試探着。
“紫昕自小與殿下相識,自是學了功夫的。”楊紫昕這話是說謊了,但也更容易讓對方相信。
下午的對話,雖然是楊紫昕在說居多,可女子對宇文戎烈的關心,楊紫昕是明顯感受的到的,只要她提及宇文戎烈,女子總是會有些許的激動,即便是極力的控制着,仍舊是能被她感覺的到。
“殿下的武功,很高嗎?”女子果然隨着楊紫昕轉移了話題。
“嗯,鮮少能有敵手,在不知自己的真實身份之前,還約紫昕日後去闖蕩江湖呢。”楊紫昕說這話的時候,笑容更加的柔和了,眸子晶亮亮的,似是也陷入過往的回憶中了。
想要取信於對方,便要讓自己沉浸其中,再完美的謊言,終究會有破綻之處,楊紫昕可是深諳這個理兒的。
“那時候,殿下才七八吧,各自還沒有紫昕高,卻總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樣,把自己當作是男子漢。”回憶起‘童年’,楊紫昕的脣瓣微微揚起。
若是可以,真希望永不長大,而她也可以不報仇了,與宇文戎烈離開這些世俗的紛擾,在江湖上逍遙定是更爲愜意的。
“不過,殿下長大後,倒是常在江湖上行走。天生的聰慧,不僅是經商的奇人,將生意闊大到五國之中,一人的財富便可以敵得過五國的國庫仍有餘。更是對
養母孝順至極,即便是在江湖闖蕩多年,歷練成男子漢了,可在養母面前,卻始終是個孩子,以博養母歡心。”這也是楊紫昕對尚戎最爲喜歡之處,只可惜楊慧心早顧,而尚戎終究變成了宇文戎烈,卻再也沒有那樣一個親人,讓他費盡心思的去取悅了。
說到這裡,楊紫昕的笑容略微苦澀了起來。
之於尚戎而言,寧可不要這大鳶朝的天下,不是太子之尊,也想留住那份親情的。
但是,女子卻是沒有看向楊紫昕,而是眼神有些傷感,卻也夾雜着欣慰的說道:“殿下倒是個懂事的孩子,能作他的母親,真是三生有幸。”
“殿下說,這是姑母對他教養有方,亦是姑母對他的愛太博深所教化的結果。”提起這些往事,楊紫昕真的不知該欣慰,還是感傷了。
若是沒有楊慧心,或許就不會有宇文戎烈的現在,亦不會有那樣一個走入她心門的尚戎。
但楊紫昕心中清楚,楊慧心的離世給宇文戎烈所造成的傷痛,是即便她在身邊陪伴也無法彌補的。
只是最近的事情發生的太多,宇文戎烈無暇沉浸在緬懷之中,也是刻意的不去記得這些事罷了。
“她,定是個美麗的女人吧。”女子說着,側過臉去,不敢看楊紫昕的表情,如同鷹爪般的手卻不由自主的撫摸上戴着面紗的臉。
注意到女子的異常,楊紫昕的眉頭微皺,有那麼一個快的連她自己都不曾抓住的念頭閃過,但還是不想傷害了女子,故而輕聲說道:“常言道,子不嫌母醜。姑母並非是美豔動人的,只是有股子女子所鮮有的勁頭,在商場上亦是叱詫風雲。爲了能保住尚戎的地位,能將那富可敵國的財富留給這個樣子,姑母即便是中毒多年,仍是靠意志撐到尚戎可以獨當一面,這才安詳離世。”
聞言,女子回過頭來,望向楊紫昕,眸中帶着幾分的不可思議,也帶着幾分的讚賞,卻是沉聲道:“能與我講講你姑姑嗎?”
對於宇文戎烈的這個養母,女子想知道更多一些,關於他們母子間的一切,她都想要知道。
這是除了對宇文戎烈之外,第二個能引起女子興趣的人,就連坐在她面前的楊紫昕,女子亦是沒有關注過什麼,不過是因爲她是宇文戎烈的女人,纔給了能說話的機會。
“在殿下心中,姑母是天下最好的母親,給予他的不僅僅是第二次的生命,遠遠重過生母。”楊紫昕的語調也是沉了下來,若非確定了面前這個女子與鳶妃有關聯,楊紫昕是不會坐在這裡浪費時間和口舌的。
但說這話的時候,楊紫昕的目光卻是定在女子身上,果然見女子眸子一閃,流出一抹悲痛來。
她,究竟是什麼人?
爲何每每提及宇文戎烈過往的傷痛,或是與楊慧心的母子情深,這個女子便會展現出心痛卻也欣慰的神色來呢?
暫時無法得知女子的身世,楊紫昕只好繼續的試探着,接着說道:“其實,姑母是個清冷的女子,若是愛便深愛,一如早逝的姑父,以及殿下。或許是姑母的愛恨分明,殿下也自小便是這樣,對不喜歡的人,連主動招惹都不會,但也絕不允許對方碰觸他的底線……”
楊紫昕幽幽的所着,哪裡知道她口中的殿下,此刻正在被人碰觸底線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