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宮之內,純孝皇后始終以勝利者的姿態看着鳶妃,心中早已將鳶妃視爲最悲慘的女人,卻不知靖安帝正在來冷宮的路上,很快便可以帝后相見了。
而鳶妃,雖然心中對純孝皇后嗤笑不已,可面上卻表現的對兒子關懷備至,只在意這個兒子。
兩個後宮中,曾經最有勢力的女子,如今雖身份不若以往,但那份爭鬥之心,怕是要勝過從前的。
已經摺回冷宮的楊紫昕,正慵懶的坐在屋內之上,聽着屋內的說話聲,也眺望着遠方的疾步而來的靖安帝。
帝后,加之衆人皆以爲故去的寵妃,這三人會面,會是怎樣的場景呢?
楊紫昕有些期待着,但她此舉並非是爲了還原鳶妃的身份而已,而是爲了保全她的安全,亦是希望鳶妃與宇文戎烈母子能夠團聚。
楊慧心的死,在宇文戎烈心中始終是個難解的結,楊紫昕自是希望能有另一份母愛可以來代替,至少楊慧心也會希望如此的。
沒有多做尋找,靖安帝進了冷宮之後,便直接來到鳶妃所在的屋子,破門而入,這麼大的動靜,着實是嚇着了屋內的二人。
見是靖安帝蒞臨,莫說十五年不曾相見的鳶妃整個人都怔住了,就連純孝皇后也怔在那裡,連請安都忘記了。
眺望着屋內的狀況,楊紫昕揚脣淺笑。或許再深的感情,也會因鳶妃的容顏盡毀而抹去,可只要鳶妃的身份能夠召曉,宇文戎烈是不會在意自己的母親毀容一事的,而她也有足夠的信心能讓鳶妃的容貌恢復七八成,就算不能恢復傾國之容,至少不會是醜陋的。
靖安帝負手立在門口處,只是看了純孝皇后一眼,便將目光落在了鳶妃身上。
雖不知這個女子是誰,但靖安帝仍是仔細的打量着,只覺得她望向自己的眼神是那般的熟悉,卻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在靖安帝心中,鳶妃是最美的女子,可以勝過這世間的一切。且,鳶妃已經故去多年,自是不會聯想到面前這個容顏盡毀的女子,便是鳶妃。
被靖安帝注視着,鳶妃幾乎要流下眼淚了,可在靖安帝皺眉沉思的那一瞬,忙別過身去,雙手捂住了已經毀掉的容顏。
都說女爲悅己者容,而鳶妃與靖安帝之間的感情曾那般的身後過,又怎麼敢以這樣的醜陋的姿態來見自己的丈夫呢?
見狀,純孝皇后目光復雜了起來,不知心裡在想些什麼。
“她是?”靖安帝睨了一眼轉過身去的鳶妃,並未再細想,只是他既然屈尊來了冷宮,總該有所收穫的。
手中仍舊緊握着那個字條,上面只是寫了一句鳶妃之案內情,並標明瞭冷宮所在的位置,靖安帝便直接前來,甚至沒有派人先行查看。
事關鳶妃,靖安帝總是無法冷靜的起來,這麼多年亦是如此。
“她……”純孝皇后略做猶疑,卻不知該如何介紹鳶妃,心中已經慌了神。
“皇后有難言之隱不成?”靖安帝微怒。
“臣妾不敢。”純孝皇后下意識的認錯,這才發覺自己是如此的畏懼君王丈夫,竟是不由自主的說道:“她是鳶妃……”
“奴婢乃是鳶妃宮裡的紅玉。”鳶妃咚的跪在地上,搶在純孝皇后之前開口,垂首說道:“奴婢在那場
火災下活了下來,見皇上龍顏大怒,正在處死宮人。奴婢惶恐,得知主子已經葬身火海,而小主子失蹤不見,故而奴婢懇求皇后娘娘,給了此安身之處,只期望有朝一日能盼回皇子,替主子看上一眼,也不枉今生主僕一場。”
鳶妃這話說的,絕對不曾深思熟慮過,亦是不知道外面的確切情況。
靖安帝當初所殺之人,皆是對的上名號的,而紅玉亦是在其中。若非靖安帝當初不肯聽任何人勸阻,便會知曉宇文戎烈的下落,也不會父子十五年不曾相見。
當年,產後虛弱的鳶妃在宮中休息,卻突然走水,而宮門被封,鳶妃知道是有人要害他們母子,便要紅玉將還在襁褓中的宇文戎烈帶走,務求能給他留一條活路,自己則是在屋子裡高歌,爲的是麻痹敵人。
卻不想,紅玉怕小主子遇到危險,便交給了另一個忠心的宮女,而她則是在大火熄滅之後回宮,想要對靖安帝說出小皇子的下落,卻不想靖安帝根本沒給她這樣的機會。
眉頭一皺,靖安帝看向鳶妃,深邃的眸子裡不知在想些什麼。
可這樣的眼神,卻是看的純孝皇后心驚。當年,是她命人堵住了紅玉的嘴,活活杖斃的,在死亡名單上亦是有紅玉的名字啊。
“原來是你。”良久,靖安帝纔開口,仍是聽不出他心裡的情緒來。
“奴婢苟且偷生多年,只爲能夠見到小主子,轉告小主子一句,鳶妃娘娘真的很疼愛小主子的,爲了能讓小主子活下去,不惜用自己爲餌,麻痹了敵人,才讓小主子有機會逃生。”鳶妃沉聲說着,語音有些哽咽。
“你能活着,倒也是天意,興許是你的主子捨不得你陪她而去,想要你代替她守護太子吧。”靖安帝感嘆的說着,一副失落的模樣,大手一揮,示意鳶妃起身,卻是沒有再看她一眼。
聞言,鳶妃鬆了一口氣,而純孝皇后也是暗暗的捏了一把冷汗。
還好,靖安帝並沒有記得當年的事情,否則鳶妃的這個謊言是如何的容易被戳破。
“當年千尋宮走水,你可知內情?”靖安帝長嘆了一聲之後,復又問道。
“奴婢當年伺候着娘娘,在起火後,娘娘便命奴婢和綠釉護送小主子離開。但奴婢二人放心不下娘娘,便由綠釉帶着小主子在宮外等候。而奴婢則是回宮去找尋娘娘,可是……”說到這裡,鳶妃雙手搓着雙臂,顯然那場大火的陰影仍在,頓了下才又道:“娘娘故去,奴婢也在火海中險些喪了性命,是皇后娘娘憐奴婢一片忠誠,留下了奴婢。只是,奴婢去尋找過綠釉,卻只見綠釉的屍體,而不見小主子,故而隱藏在冷宮中多年,請皇上治罪。”
鳶妃臨時編就的謊言,有漏洞,可是鳶妃卻是不得不這麼說下去。
一個宮女,就算是活下來,也必須是要有上面人的首肯,而純孝皇后無疑是做了回好人。
心中憤恨,鳶妃卻不能表現出來。
或許,以紅玉的身份,還能夠見宇文戎烈一面。
此生,能再見到靖安帝,能見到宇文戎烈,鳶妃已經別無所求,哪怕她仍是逃不過比處死的命運。
這也是鳶妃要自稱紅玉,要說這麼多話的原因。
話落,鳶妃纔敢擡起眸子來,朝靖安帝望了過去。近在
咫尺的愛人,她卻不敢相認,這其中的痛意,只有鳶妃自己能夠體味了。
感受到鳶妃的目光,靖安帝也朝她看了一眼,只是鳶妃卻立即垂首,閃躲了開去。
“你是鳶妃身邊唯一的人了,以後就到太子府裡去伺候吧。見到你,或許太子還能緬懷他的母親。”靖安帝意味深長的說着,看了純孝皇后一眼,默然道:“皇后有心了,但身爲六宮之主,冷宮並不適宜,還是回鳳儀宮去吧。”
“是臣妾該做的,夜涼了,臣妾與皇上一道走吧。”純孝皇后溫柔的頷首,哪裡還有盛氣凌人之態,不過就是個柔弱的小女子。
在靖安帝面前,純孝皇后永遠都是這般的柔和,這般的需要保護。
做女人,純孝皇后真的懂得把握分寸。只不過,做自己心愛的男人所愛的女人,卻並非手腕所能做到的。
人心,最是難測啊。
心中狐疑着靖安帝爲何會來冷宮,又爲何會將鳶妃送到太子府去?真的只如靖安帝說的那般簡單嗎?
回頭看了鳶妃一眼,見她躬身相送,純孝皇后再如何的有疑慮,卻也不敢在此刻多說些什麼。
既然鳶妃自己要做奴婢,那麼必定不會承認自己的身份的。
感恩於純孝皇后在前,鳶妃以一個奴婢的身份,想要指證純孝皇后的罪責,怕是也沒有證據的。
事隔多年,就算靖安帝想要查證,也無從下手,否則這麼多年,何以能容得下鳶妃呢?
坐在屋頂上,看着靖安帝和純孝皇后離去,楊紫昕微微的嘆息了一生,她雖是想要帶鳶妃回太子府去,卻沒想到是用奴婢的身份。
讓生母來伺候,宇文戎烈可是受不起的,而她這個準兒媳婦,則更是承受不來啊。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楊紫昕這才落***子,進入了鳶妃的屋子,只是面上掛着清淺的笑意,完全不似知道了內情。
“前輩,今兒可能是紫昕最後一次來給你送藥了。”楊紫昕笑着說話,擡步走到桌邊坐下,故意低頭擺弄着藥物,不去看正在拭淚的鳶妃,有些無奈的說道:“紫昕得罪了皇后娘娘,這宮裡是待不住了,以後只能尋着機會,託人給前輩送藥,前輩可要按時用啊。假以時日,這傷定能好個七八分的。”
“當真?”鳶妃喜出望外的問着,雙手撫在凹凸不平的臉上,已經許久不曾這般的高興過了。
對於楊紫昕前面所說的話,鳶妃都沒聽進去,反正她要去太子府了,這可是靖安帝金口玉言的,還怕楊紫昕會離開皇宮不成。
但被這醜陋的容顏折磨了十五年了,鳶妃做夢都希望自己可以恢復容貌。
唯有她是鳶妃,才能夠指證純孝皇后,即便她手裡沒有任何的證據。
“老皮正在退化,所幸的是前輩並沒有用藥過,倒也沒有被藥物腐蝕,不算棘手。”楊紫昕邊說,邊爲鳶妃上藥。
若非純孝皇后十五年不曾來見過鳶妃,定會發現鳶妃的狀況,這些正在脫落的老皮下,隱隱看見粉嫩。
不再說話,鳶妃眸中盡是喜悅之情。
待她恢復容貌之後,便可以一家團聚了,便可以讓仇人付出代價了。
這樣的事,她只有在夢裡敢去想,哪裡會知道成真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