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來大藥房。
藥香,瀰漫着,隨處可見學徒在碾藥、配藥,給病人包紮傷口。
這福來大藥房,是京都內最大的藥房,前來的客人不乏貴族,但福來大藥房的規矩,向來都不會出診,無論身份多高貴之人,都要親自前來問診。
當然,爲了替客人保留隱私,還是有專門的問診病房,這老闆倒是極會做生意的。
除非是性命危在旦夕的病人,會有專項所長的大夫前去看診,但診金卻是貴的下人。
而胡耀威並非是沒錢的主兒,將所帶來的重傷女子,就安置在了這裡,並且僱傭了一個大媽在照顧,也算是仁至義盡。
而今日,胡耀威例行公事一般的前來看望,畢竟是他傷的人,總不能付了銀子便不管不問,那與草菅人命沒什麼兩樣,胡耀威是十分不屑的。
“醒啦。”第一次見着該女子醒過來,胡耀威反而有些無所適從,道歉的話說不出口,卻也不知該與她說些什麼,只能這麼問了一句。
“是你救的我?”女子氣色很差,說話也是有氣無力的,卻是如此問道。
有些不好意的撓撓腦袋,胡耀威咳了一聲,示意那大媽可以先出去,這才十分別扭的說道:“那日在林中,是我不小心射傷了姑娘的……”胡耀威的話還沒說完,便見女子目光陰冷的朝他忘了過來,帶着恨意和憤怒,忙解釋道:“那片林子很深,平日裡都沒什麼會進入的,我是去狩獵,誰知姑娘突然竄了出來,便一個不小心的傷到了姑娘,還請姑娘能夠原諒。”
憤恨之意越發的明顯,女子氣的就差坐起身來,剛纔的感激之情竟是如此的荒誕,這個男人才是傷了她的元兇。
不過,看着胡耀威一臉的歉然,女子的心緒漸漸的平和了下來,儘量的將怒氣和恨意收斂起來。
雖然沒那麼容易就原諒胡耀威,畢竟他差點要了她的命,但也算是有良心,沒有棄她於不顧。
而從山賊窩裡逃了出來,身上的盤纏已經丟失殆盡,若是能夠利用這個男人的歉疚而讓他對自己負責,倒也不失爲上上之策。
仔細的打量着胡耀威,只見他生的五官剛毅,卻也是俊朗的,看年紀也不到二十,且身材精健,更是一身的華服,連寶劍的佩飾也並非凡品,定是出身高貴的。
“姑娘?”見女子不說話,胡耀威試探的喚了一聲。
“罷了,你也是無心之失,只怪我運勢不濟,才逃離了狼窩,便又遇到你這等不謹慎的人。”女子哀嘆的說着,鼻子一緊,淚水就這樣順着蒼白的臉頰上滑落了下來,那姿態真真的叫人看着心疼。
“姑娘你別哭啊,是我傷了你在前,只要你有需要的,又是我力所能及的,定會幫你,只要是我在能力範圍之內。”胡耀威急急的說着,在邊關與那些將士兄弟呆久了,哪裡能見得女子的淚水呢。
想要上前,卻又因對方是女子,而不方便去安撫,胡耀威真的不確定自己還能應對多久,他可是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女子醒來後會是何等的反應。
果然,
女人就是麻煩的。
心中複雜的緊,可是胡耀威的腦海裡卻映出了楊紫昕的身影來,雖不知她叫什麼名字,但那身纖塵不染的白衣,那比他還有高的武功,都讓他難以忘懷。
不過是見了一面,尚且不知能否再見,便已經刻骨銘心。
想到楊紫昕的臉,胡耀威稍微冷靜了一下,看着還在默默流淚的女子,問道:“你是哪裡人?我派人去通知你的家人來接你?你放心,既然是我傷了你,定會對你的傷勢負責到底,絕不會讓你孤苦無依的。”
胡耀威的話,說的還是有些語無倫次的,但總算是將要表達的話說了出來。
“小女子早已無家可歸。”女子說着,咬了咬沒有血色的脣瓣,輕聲說道:“請公子放心,待小女子的病情好了些許,定會離開的,不會賴着公子。”
“無家可歸!”胡耀威被這個消息所震住了,他傷了個命苦之人,這下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了。
“多謝公子沒有離棄,也算是救了小女子。只是,能否請公子告知我這裡是何地?待傷好之後,小女子便去謀個出路,不會再拖累公子的。”那受傷的女子柔聲說道,可聲音裡卻透着悽苦,脣角更是揚起了苦笑來。
見狀,胡耀威舔了舔脣,道:“這裡是大鳶朝京城。你傷勢纔好一些,應該多注意休息。一個女子,若是沒有親人在,在外面也是不安全的,我會替你安排好以後的生活,你儘管安心養傷便是。”
“大鳶朝京城?”女子眉頭一挑,明顯的一怔,可隨即便整理了思緒。“不敢勞煩公子。”女子輕聲說着,雖不能坐起身來,可是臉上的表情卻是淡淡的哀傷。
“你安心休養,我還有事,明日再來看你。有什麼需要的,儘管對張嫂說便是。”胡耀威說完,轉身便走,帶着幾分逃的意味,到了門口才大喘着粗氣,總算是不覺得壓抑了。
然而,在胡耀威離開之後,屋內原本病懨懨的女子卻是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來,雖然氣色不怎麼好,可眼神裡卻是透着算計的。
“丟失了那麼多金銀財寶,也該是找個人爲我負起責任的,不知是你的榮幸,還是你的悲哀呢。”說着,女子輕笑了一聲,緩緩的勾起脣瓣來,卻仍難掩那份自得之色,自喃道:“我楊善昕雖是經歷了兩次生死劫難,老天總算是待我不薄,送來了這麼個英俊又有身份的男人,也該是我揚眉吐氣的時候了。”
聽到有開門之聲,楊善昕忙閉上眼睛,將滿腹的仇恨都掩了下去。
這一生,她的命運總是那麼不濟,更是被人設計擺弄過。這一回,她要自己選擇,而且要過的比楊紫昕還好,讓她後悔當初對自己的傷害,即便楊紫昕貴爲大鳶朝的太子妃。
‘楊紫昕,你一定忘記了還有我這個妹妹存在,以爲我死了吧。現在,我們同在這京都之內,就等着見到我之後錯愕吧。’楊善昕在心中悄聲的說着,可放在被窩裡的拳頭卻早已經攥緊,她要報仇,不僅僅是楊紫昕害她嫁給靖安帝那個老頭子的事,還有尚戎失信,沒有救她一事。
或許,不該稱呼爲尚戎,而是大鳶朝的太子殿下了。
但是,那又能如何呢?這個仇,非報不可。
端坐着,阮林秀聽着沅沫公主滔滔不絕的講話,盡是對楊紫昕的報復計劃,卻說的那般***軒昂,真是在自己的寢宮裡,不怕有人聽到。
許是啞了幾日,也變得話多了,根本就停不下來,對這些事向來不感興趣的阮林秀也只能是聽着。
“表姐,你可是阮家的希望,亦是母后一手培養的下一任皇后人選,絕不能對敵人手軟,若是收不起你那柔善的性子,早晚會吃虧的。”見阮林秀始終一言不發,沅沫公主不悅的提醒着,若非阮林秀卻又可取之處,又是阮家唯一的嫡女,這個重擔也不會落在她身上了。
微微一笑,阮林秀並不說話,只是那雙美眸望向了沅沫公主,算是迴應。
若她真的柔善,這麼多年來,便不會看着他們卻害人而不阻止,雖不是幫兇,卻也是同謀啊。
想到這裡,阮林秀的眸子一暗,楊紫昕那日救了她,算是恩情,可她卻要看着恩人被設計陷害嗎?
見阮林秀眸子裡有異樣,沅沫公主立即冷聲道:“表姐最好記住,你是阮家的女兒。一榮俱榮,一衰俱衰,若是表姐不能夠記得自己的身份,就不配爲阮家的女兒。”
“有你們在,我還需要做些什麼嗎?”阮林秀終是開口了,眸底映着沅沫公主那張充滿仇視的目光,卻只能無奈淺笑。
自小,便有人告訴阮林秀,她是相府的千金,是未來的國母,只要按照他們的要求去做事,自是會有人去安排妥當一切,而她需要做的只是維持相府小姐優雅高貴的形象,只要努力去做京城第一美人兒便可。
這麼多年來,相府的門檻被提親的人不知踩破了多少道,可阮林秀仍是待字閨中,只因爲她是未來皇后的人選,凡夫俗子皆是匹配不得的。
見沅沫公主一怔,定是因自己的反問,而阮林秀也不打算多談,便站起身來,欠身行禮道:“公主,林秀聽聞皇后姑母鳳體微恙,想要去拜訪,不知公主可要同去。”
“已經問過安了,你自己去便好。”沅沫公主說着,便起身回了內寢。
因楊紫昕的一句話,她在日頭下整整曬了三日,生怕兩個時辰不夠用,這吹彈可破的肌膚,差點就給毀了。
如今頂着一張黑黝黝的臉,沅沫公主可是從不出寢宮半步的,若非是阮林秀,其他人定是難得見上一面的,就算皇后娘娘來了,沅沫公主也是不搭理的,這副尊容當真沒法見人,簡直就是她的恥辱。
看着沅沫公主高傲的背影,阮林秀搖首淺笑,這位公主表妹的好勝心太強了,更是容不得別人比她好。
只是,這樣的性子還好是公主出身,否則定會惹來無盡的麻煩。
款步走出了沅沫公主的寢宮,阮林秀擡頭望着天空,刺眼的陽光逼的她不得不眯起了眼睛,可阮林秀卻捨不得移目。
那無邊無際的天空,她可有機會如鳥兒一樣的飛翔,不被限制了自由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