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眼睨着跪在地上毫無生氣的林姨娘,綠柳滿眼的緣分,哭的通紅的眼眸,像是野獸一般,即便只是十八九歲的姑娘,可那份恨意卻是濃重的下人。
不論如何,畢竟是一個母親,孩子沒了當然會心痛,尤其是沒在了同伴的手中,綠柳更是憤怒。
老夫人年歲大了,經不住這樣的打擊,在上官婉兒的陪伴下已經離去。
饒是綠柳如何再得老夫人的心,孩子沒了也不過是安慰幾句,命下人給調養身子罷了,卻沒有久留,這便是人心,一旦利用價值不存在,所有的感情都是那麼的可笑,不用碰觸便碎了。
摒去了下人,還瀰漫着血腥味的房間裡只剩下綠柳和林姨娘。
圍着被子坐在牀上,綠柳俯視仍未起身的林姨娘,冷笑道:“姐姐就這麼容不下這個孩子嗎?你的女兒已經是妃嬪了,有容皇貴妃罩着,即便位分不高,卻也是宮裡的主子,姐姐在府裡的地位無人能危及,就算綠柳生下了孩子,也威脅不了姐姐的地位,連大夫人也要敬着你幾分,爲何姐姐就這般的心狠,要奪了綠柳的孩兒,你也是個母親啊!”
面對綠柳的責問,林姨娘並不說話。事情發展到這般的田地,她還能說些什麼?
命,已經剩下幾日而已了,就算解釋了也是枉然,無人會信她的,連主人亦然。
只是,究竟是誰費了這麼大的周章,要偷了她的毒藥去殺楊紫昕,又要害了綠柳的孩子呢?
“姐姐不說話,便是承認了嗎?”綠柳問着,眸底的恨意也更濃了,她雖是被培養成不會動情的棋子,可對自己的骨肉卻不能無情,這便是女人的天性。呵呵的笑了起來,綠柳下地,卻是赤着腳,完全不顧身體是否會受到傷害,一手搭在了林姨娘的肩頭上,五指用了全力,便聽林姨娘悶哼一聲,肩頭的骨頭已經碎裂了,整張臉立即痛的漲紅,額頭上也沁出了冷汗來。
咬着牙關,林姨娘並未呼痛,也沒有閃躲,一個將死之人,這點疼痛算不得什麼的,就算她大呼出聲,也無非是引來麻煩而已。
綠柳會武功,這事不能給旁人知道,否則牽扯出默閣來,就算林姨娘死了,楊善昕也會受到牽連,林姨娘自是明白其中的重要性。
牽動着脣角,林姨娘勾出了冷笑來,擡首望着綠柳,卻將所有罪責都攬了下來。
既然有人對綠柳出手,那絕不會是這一次。自己不能親自報仇,定會有人替她去整治了綠柳的。
“身爲密探,根本就不能動情,你忘了嗎?即便是親情,亦是不允許,除非這個孩子有存在的必要。”林姨娘的話說的及其的無情,當初她能生下楊善昕,正是主人的首肯,要她用孩子來樹立自己的地位。而那個無緣的孩子,不就是在主人的示意下,纔會被自己狠心打掉的嗎?只是,卻出了意外,終身不孕了。
不過,這樣也好,若是還能生育,也無非是面臨又一次的失去骨肉罷了。
脣瓣的弧度緩緩的上揚着,可林姨娘的笑容卻是那般的苦澀,今日她是徹底的絕望了,爲自己當初選擇進入默閣而後悔着,或許當初死去,便不會有今日的一切
,也不會連累了楊善昕,她那無辜的女兒啊!
“善嬪如今已經是默閣的人,這便是我們的命運,只要入了默閣,就連生育之事也要得到主子的首肯,而能生下孩子,卻註定了孩子的命運,要繼續爲主子效力,如我們一樣,在無用之時,會被處死,不得有異心。”林姨娘淡漠的說着,苦笑已經消失不見,只剩下一臉的茫然,眼神空洞的很,好像肩膀上的疼痛完全感覺不到。
可是,那是骨頭碎裂了啊!若不是絕望至極,如何能感受不到疼痛呢!
緩緩垂下頭來,林姨娘又是一句低語,卻不知是說給綠柳在聽,還是在說給自己,只是淡的如風一樣。
“一輩子,都不由自己,即便是有人的情緒,卻不能隨意的發作,事事以主人爲中心,這樣的人生,活着不過是傀儡,或許死了纔是最好的。”林姨娘說着,站起身來,無視於綠柳凝視她的目光,轉身離去。
既然是將死之人,又何必要在乎這些世俗的規矩,就算她真的害了綠柳的孩子,也自是會賠罪的。
何況,如今是連賠罪的機會都沒有,死也要死的其所吧。
“死了,比做傀儡好嗎?”綠柳眼中的恨意消失不見,而是一片的迷茫。
已經做了太多年的傀儡,從出生到被拋棄,似乎命運已經給她安排好了一切,入默閣才能讓她活下去,沒有成爲街邊的乞丐。
慢慢的轉身,綠柳上牀躲進了被窩之中,忽然覺得好冷,冷的不止是身體,還有心。
孩子,若是你還在,定會如楊善昕那般繼續爲默閣效力,沒有選擇,你可願意?綠柳無聲的問着,沒有人回答她,因爲孩子已經失去了,不過是個假設罷了。
坐在書案前,宮北辰一臉的凝色,即便秦雪柔就在身邊,卻沒有太多的心情與她聊天。兩人之間也經常有這樣的安靜,一切都習以爲常,卻不覺得尷尬或不妥。
添了香,煮了茶,秦雪柔這才坐到宮北辰身邊,小手撫上宮北辰每每想事情時都會皺起的眉頭,柔聲問道:“殿下今日是怎麼了?可有煩心事?”
“默閣,需要整頓了。”宮北辰淡淡的說着,挑了下眉頭,將眉心舒展開來。
“殿下勞心了。”秦雪柔乖巧的說着,對於默閣的事,她知道的不少,卻從來不參與,正是因爲她的善解人意,宮北辰纔會憐愛有加,秦雪柔自是知道分寸的。
“手怎麼這般的冰?”握住秦雪柔的柔夷,宮北辰眉頭又一次的皺起,眼中盡是擔憂的神色,連問話也是滿滿的心疼。
“無礙的,可能是毒發的時候沒能按時吃藥的緣故吧。”秦雪柔淺笑以對,在宮北辰面前總是這樣的體貼模樣,將痛楚掩下,卻又讓宮北辰知情。
一個懂事的女人,往往比柔弱不堪的女子更得男人的喜歡,秦雪柔明白這個理兒,做的也很好。
“再過幾日,府裡便會傳來消息,確定了哪套解毒方案更有力於你,我們便實行。”宮北辰說着,另一隻手拂過了秦雪柔的面頰,爲她攏了攏一綹碎髮。
“待雪柔病好之後,定會爲殿下分憂,不再讓殿下爲雪柔煩
心了。”秦雪柔歉然的說着,玉手緊握着宮北辰的大手,卻是勾起了柔美笑靨,他說過最喜歡看她笑了的。“到時候,雪柔爲殿下生個孩子,可好?”
“一個豈夠!”宮北辰立馬正色的反駁着。
“殿下真是貪心呢!”秦雪柔嘟嘴說道。
“本宮想要和你生一雙兒女,湊成一個好字。若是多了,本宮會心疼的。”宮北辰笑着說話,將秦雪柔擁入懷中。
既然父皇已經將事情交給尚戎去處理,那他倒是多了閒暇,可以陪陪秦雪柔,倒是要看看夜晚來臨之時,尚戎會給個什麼樣的交代。
神龍舍利子,宮北辰的確是打過主意的,他不相信那個東西會保佑天下蒼生,會佑護南國,但可以練就長生不老的丹藥,這個傳說宮北辰卻是相信的,願意去嘗試。
只是,那舍利子究竟是被誰盜了去,竟然快了他一步呢?
想到這個,宮北辰的心思又沉重了起來,他要的不止是繼承南國的皇位,還要永生不老,要成爲這片大陸最高的統治者,創建屬於他的萬年王國。
只是,宮北辰的野心終究是野心不過了,那舍利子的功效,不過是傳說而已,一直無人能夠驗證,自是不知真僞的。
靜默的站在假山之上,尚戎白衣翩翩,墨發隨風舞動着,就這樣的俯覽着一切,雖是對惠德皇帝承諾會在天黑之前找出舍利子,以及下毒之人,可卻沒有任何的行動,任誰都猜不透他在想些什麼。
而在假山上,卻並非是只有尚戎一人,只是身爲影衛,自是不敢打擾了主子的,只能隱身於陰影之中,以免被他人發現,給主子造成麻煩。
就這樣覽視着整個感恩寺,將這座莊嚴而神聖的寺廟盡收在眼底,仿若一切都踩在腳下,無論是景物還是人物,不管身份貴賤。
“東西準備好了嗎?”尚戎緩緩的開口,已經站了快一個時辰的他,也不知道在看些什麼,很是入神,好像才發覺影衛的到來,實則心裡卻是懶得開口,時間太過富裕罷了。
“回少主,已經按照少主的吩咐安置妥當。”黑影低聲回話,卻是恭敬的語氣。
“很好。”尚戎滿意的勾起了脣瓣,現在才發現這些人真的很好用,或許他不該固執了那麼久的。
“主上傳來消息,催促少主迴歸。”影衛再次說話,聲音壓得更低,他已經催促過少主數次,每次都是被打的重傷,要調息數個時辰。
皺眉,尚戎並不言語,但這次卻沒有動手的意思,只是望着前方的一處房屋,眸底又有了柔和的光芒。
想要再次開口,黑影卻沒敢說話,只是悄悄擡起頭來,凝視着像來心情難定的少主子。
“傳話回去,明日啓程。”尚戎開口,卻是聽的那影衛一喜,連忙領命離去。
少主肯歸去,總算是完成了任務,如何能夠不欣喜一番。
待少主歸位,這天下的局勢也將有所改變了,而身爲影衛能跟在掌控天下的少主身邊,纔是他們真正的使命,直到生命的終結。
只是,尚戎的身份究竟是誰?而這些影衛,又隸屬於誰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