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將軍道:“給老夫找!營地無軍令進出不得,人還能插翅飛了?挖地三尺也給老夫找出來!”
“是!”那羣親兵回道。
一名將領道:“既然此人可疑,那末將們也回營房派人去尋,不信找不出這兔崽子來!”
王老將軍陰沉着臉點頭,廖幕城也擺擺手,道:“去吧。”
衆將士得令,這便要離去,忽然一道聲音傳來。
“挖地三尺可以,不過整個的囫圇人估計難找到,找頭顱和內臟。”尹莫幽清冷的聲音聽得衆人身上雞皮疙瘩暴起。
廖幕城微怔,與衆將循聲望去,見說話的正是尹莫幽,她蹲在地上,盯着那屍體未回頭,依舊在琢磨什麼。
院中場面混亂,氣氛躁怒,一衆人都是無法剋制的怒火,唯獨尹莫幽與這氣氛格格不入,她蹲着的身子在一衆五大三粗的將領中顯得單薄,瘦弱,卻又如此不容忽視。
“你有發現?”廖幕城問,但眸中已露亮光,顯然憑尹莫幽方纔所言猜到了什麼。
尹莫幽轉頭看向柏影,問:“王炭頭年有二十上下,膚黑,身長五尺五寸到五尺八寸,擅長騎射,挽重弓,手臂比一般人長,稱得上雙臂過膝,故而攀爬能力也極強。”
柏影頓時愣了,衆將領們齊望向他,他只傻愣愣張着嘴巴,她是什麼時候認識王炭頭的?
“到底是不是,說話!”王老將軍急了。
“是!”柏影回神忙點頭,“王坦圖確實是二十歲,約莫就像他這麼高!”
柏影說着朝周圍看了下,隨後指着一個親兵道,那被他指出的親兵站在一旁,約莫有五尺四五寸高!
“王坦圖力氣大,擅長用重弓,與大將軍相比,稍有遜色,一般人騎射都難比得上他;雙臂奇長,飛檐走壁不需要輕身功夫,兩隻手都能幫着他來去如風。”柏影邊說邊望着尹莫幽,一臉震驚。
同樣震驚還有滿院的將領。
“你如何得知?”廖幕城問,他是王坦圖的主子,只知道個大概特長,其餘他都不知。
“他告訴我的。”尹莫幽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擡手指着那地上的一堆肉。
衆將齊刷刷望向那兒,慌忙又都閃開眼,一時間滿臉都是匪夷所思。
卻聽尹莫幽道:“不用找活人了,找頭顱和內臟就夠了——這個,就是王坦圖。”
“他——”王老將軍都有些懵了。
尹莫幽怎知此人是王坦圖,又怎知王坦圖那許多事,這是衆人心頭的疑問,但再多的疑問,都比不及聽聞這地上屍骨就是王坦圖時,後背升起的雞皮疙瘩。
如果地上被分屍的是王坦圖,那今兒來廚房送人肉送致幻魚的那人又是誰?
一個已死的人,把自己的肉,送來了大將軍府?
這不是笑話嗎!
尹莫幽聽到,眉頭都不動一下,只淡定地吃完手中羊排,仔細地洗了手。
這才指着那堆肉裡的一支破碎的手臂骨頭道:“這
個剁得不是那麼碎,每節約莫三寸長,一般人的胳膊長度,下臂剁三節,上臂剁四節,可我數了下多出四塊的臂骨,這手臂在我的腦海裡復原後,就是雙臂頎長過膝蓋的模樣;
再看這手——虎口與各個指節都有硬繭,尤其是拇指與食指一二節的指腹繭子都硬黑得血都遮擋不住,如此便知他擅長的技能;
只是此人——“
尹莫幽頓了下,淡定地說道:“王坦圖是被沾着麻醉藥粉的武器偷襲,才被兇手得手的,瞧着肌肉的斷裂面,顏色呈現粉色,這是麻醉藥劑入肉時血液流通緩慢的症狀,兇手直接就下了殺手,這才讓他的肌肉保持着中了麻醉劑的狀態;
只是兇手不知道,死者在被他殺死之前,就身染惡疾,如何得知他身染惡疾?
大家瞧瞧我的手指指尖,”說着伸出手指讓大家看,只見尹莫幽那比常人纖細的指尖此刻上面佈滿了透明的水泡。”
衆人這次驚得都不由自主地倒退幾步。
什麼病,沾染一下血液,就能被灼燒成那模樣,一時間,衆人臉色都更難看,他們這羣圍着瞧的人,會不會也在不知不覺中被傳染?
“具體什麼病我也不知,剛纔我就是用這兩根手指去翻看了他的屍體,這病人的血液攜帶的病有多厲害,大家看看我的手指就明白,我推測原因是我身上的傷好了沒多久,身體虛弱故而抵抗力不足,現在我後背的傷口已經開始隱隱發癢!“
尹莫幽說着這話依然是面無表情,好像不知道她現在正深受其害。
聽得嘩啦一聲衆人都猛然朝後退,尹莫幽的身邊成了一個大大的空圈子。
只見她瞧着自己那滿是透明水泡的指尖,只是片刻時間,那水泡有的就開始破裂,流淌出帶着血絲的膿水。
她用另一隻好手從袖袋裡摸出一個小瓶,神色淡淡地說:“過來個人幫把手,把這瓶子裡的藥倒出來。”
衆人相互瞧瞧,卻沒有一個人上前。
柏影本來打算過去幫忙的,可看到主子的眼神,無奈地收了幫忙的心思,眼睜睜地看着廖幕城衣袂翩翩地過去尹莫幽身邊,心裡暗暗嘆息,這都喜歡到什麼程度了,明知道有可能傳染到,都擋不住他那飛蛾撲火一般的獻殷勤的熱情!
“我來,這是什麼?”廖幕城說着接了她手中藥瓶。
“柳鬼手送的固元丹,對這類會傳染的病有奇效。”
尹莫幽淡淡地說着,看着廖幕城那玉色指尖捏了一粒小小的丸藥,她若伸手去接,必然要與他手指相觸,當即就攤開了手掌,接了廖幕城遞過來的一粒。
哪裡知道廖幕城這傢伙存着色心,那藥丸往她掌心放的時候,指尖故意對着她的掌心輕輕地一劃,那冰冷的指尖,一碰觸到尹莫幽的手,她的臉刷地一下就變得滾燙。
該死的登徒子!
她就知道他不會安生!
幸好他送的面具足夠好!
廖幕城一臉無懈可擊的完美笑容,慢悠悠地又倒出一粒:“剛纔我
幫你拿竈灰的時候,也碰到過血跡,是不是我也能吃一粒?”
尹莫幽點頭,當即把手裡的藥丸倒入口中,一點點地含化。
廖幕城對她露出傾城惑人的笑容,也把藥丸丟入口裡。
尹莫幽身邊站着的那個雜工,臉色死灰,他的手裡捧着從屍體上檢出來又被廖幕城洗乾淨的碎屑,眼巴巴地望着尹莫幽手裡那藥瓶,他能不能也吃一粒?
他不想被感染!
尹莫幽低垂着睫毛掩飾被調戲後的不自然,這雜工的眼神她自然懂得,而後又不動神色地打量在場的那幾位說不出是哪個將領身邊的親兵,她知道兇手必然在那幾個人中間。
宇銅這變態,膽子不是一般的大,他佈下這讓軍營大亂的殺招,必然是存着看熱鬧的心思,要瞧廖幕城的笑話,他辛苦地不惜殺人佈下的局,不看到底不會死心,哪裡可能被人一懷疑就脫身逃跑?
多不過他換一個身份僞裝而已。
再說,這裡的多位將領亂咚咚的,親兵也都隨便站着,不一定都跟着自己的主子,如此最容易矇蔽人眼,藉機把熱鬧看個夠。
尹莫幽冷哼一聲,看吧,她就擔心他膽子不夠大!
那藥丸融化嚥下之後,她吩咐道:“再取出一粒來,融化在茶水裡,在場的人一人喝一杯,驅驅病邪,然後再離開。”
聽到的人都不由鬆了口氣,他們確實也害怕在這院子裡站站,就沾染上那可怕的病毒,喝點正好去去心病。
尹莫幽繼續說道:“算你們運氣好,大部分都只是看看熱鬧,喝一杯溶入藥丸的水就夠了;
可剛纔有些亂,因爲好奇過來摸過血跡的人,感染的機率太大,記得自己碰過血跡的人,還是過來我面前排隊,這藥還有富餘,吃了不僅你自己安全,我們大家都安全;
當然,若是並不曾碰到過血跡,這藥吃了會立馬嘔吐,拜託大家不要冒然吃下,藥丸珍貴,不能浪費。”
說着就大刺刺地坐在門檻上,等着人過來討藥。
這時候,聽得一聲驚呼:“快看!李軍侯的手指!”
所有人的視線都被聲音吸引,刷地轉移到尹莫幽的手上。
尹莫幽聞聲也擡起手看,但見那剛纔還流出膿水的兩個指頭尖,那些水泡都消失不見了,那指頭乾乾淨淨,瞧着彷彿剛纔的到處是水泡的樣子是他們的幻覺。
神了!
這藥真神了!
對於看不見卻會讓人生病的傳染病,大夥兒本就聞之色變,此刻看尹莫幽被感染後,吃了一粒藥就好了,頓時心情就不再那麼沉重了,一個個敬佩地望着尹莫幽,覺得這人真神,還大方得很,那麼珍貴神奇的藥都捨得送人。
於是,不待廖幕城吩咐,柏影就起身去了廚房,把爐子上那燒的翻騰的茶水連帶一個大面盆拿了出來,把開水注入木面盆。
“水溫太燙了,稍微等等再放藥丸,不然影響藥效。”尹莫幽看着廖幕城拿出一粒藥,過去就要往裡丟,出聲阻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