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片場徹底地安靜下來,不論是正在表演的兩位,還是站在鏡頭之外的工作人員。
明明沒有任何的聲音,只是那強大冰冷的氣勢,便理所當然般讓在場所有人都停止了動作。
“呃。”不知爲何被打斷演戲的蘇安泠從地上爬了起來,她疑惑的視線在周圍掃了圈,然後精準無誤地落到了站在監視器旁的靳斯宸身上,明顯感覺到房間內的僵硬氣氛就是來自於他,她眨了眨眼,問道,“怎麼了嗎?”
靳斯宸的臉色有些陰沉,鋒利危險的視線從那位“癡傻兒子”身上掠過,再度將對方嚇得僵硬着不敢動彈後,纔看向蘇安泠,輕輕地解釋道:“可以卡了。”
“哈?”脫口而出的疑問字節,蘇安泠完全沒有從這樣的突發狀況中反應過來,頓了頓,她下意識地看向有說話能力的導演季楠,黝黑的眸子裡藏着滿滿的疑惑。
其實這場戲到這裡也算是末尾部分了,但按照劇本上來講,還需要“婦女”爬起來再跟癡傻兒子勸幾句,但現在忽然被靳斯宸給打斷了……
好吧,究竟是繼續演呢,還是就此作罷?
而全身心都將注意力放到這場戲的他們,完全沒有注意到,旁邊那幾個扮演“鬼子”的羣衆演員,幾乎都湊到一起瑟瑟發抖了,無盡的恐懼感在心底蔓延着,好像自己即將面臨某種殘酷的酷刑般。
人家這位“癡傻兒子”就只是踢了蘇安泠一下而已,殿下大人就釋放出這麼大的壓力了,到時候要等他們幾個上場,對蘇安泠無情地踢打……那什麼,他們的小名還能不能抱住啊?!
“就這樣吧。”看完全場的季楠眼裡只剩下欣賞之意,全然沒有因爲被靳斯宸打斷的事情有任何的不滿,就這麼笑眯眯地開口道,聲音中不缺爽朗之意。
靳斯宸這麼護着蘇安泠,他也能夠理解,而在他看來,一場戲的精彩程度主要在於演員本身,蘇安泠剛剛的表演已經徹底地融入了這個角色,將劉翠花所需要表達出來的情感充分展現出來,就算不徹底地將這場戲給拍完,到這裡也夠了。
更何況,雖然他老了,但局勢還是能看得清的。現在這個社會本來就是年輕人的天下,就算這幾年不接觸娛樂圈了,他也清楚靳斯宸的地位跟實力,或者說正因爲處於圈外,他才能看清靳斯宸的真正實力,現在給他個面子也不會有任何損失。
“就這樣可以麼?”年輕的副導演站在旁邊,有些不敢置信地開口問道。
這戲不是還差那麼一點麼,難不成真的聽了靳斯宸的,這樣就可以卡了?
季楠近乎隨意地擺了擺手,直接道:“這條戲,過。”
肯定的話語,毫無疑問地將這場戲定了下來,同時也創造了《兵天雪地》開機一個多月來,唯一沒有拍攝第二遍的記錄。
一遍過!
這種事竟然能夠在挑剔的季楠的監督下發生,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可,與此同時,周圍的人卻沒有任何人敢去質疑,感覺到籠罩在身上的壓力鬆了鬆,皆是忍不住地鬆了口氣。其中表現最明顯的莫過於那位扮演“癡傻兒子”的演員了,可憐的演員前一秒都差點兒被靳斯宸用無形的殺氣給逼得差點兒嚇死,緊張地渾身僵硬,現在有季楠導演的發話,他真心感覺自己就像是逃過一命似的,差點兒沒整個人倒在牀上直喘氣。
在殿下面前拍戲,簡直太不容易了,分分鐘感覺自己死了千萬次啊!
蘇安泠也被這樣突如其來的事情搞得一陣迷糊,因爲怕自己的情緒表現不到位,她已經做好了多拍幾次的準備了,但靳斯宸一句話就了斷了她這場戲,幾乎都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蘇安泠有些不知道是該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似的不當回事兒,還是象徵性地說點兒什麼。
“先喝點水。”靜看在旁的蘇洪泉直接走到鏡頭下面,朝蘇安泠遞出了瓶礦泉水,視線掃過蘇安泠身上那身粗麻布衣,臉色微微沉了沉。
這衣服,雖然看起來質量很差,但卻厚的很,在這樣四十來度的高溫裡,穿到身上指不定有多熱呢。
“謝謝爸。”接過水,蘇安泠笑眯眯地說着,也不客氣地喝了起來。
在這樣的天氣裡,穿着短褲短袖都不見得涼爽,近來新聞上也常出現中暑的報道,蘇安泠穿着這樣厚的長衣長褲就更不用說了,就跟處理蒸籠裡似的,還好現在時辰比較早,加上這種房子的構造比較冬暖夏涼,房間裡並不是多熱,但要是到了中午的話,整個劇組指不定能有幾個人會堅持下去呢。
“你慢點兒,”看着蘇安泠喝得那麼快,蘇洪泉忍不住勸了一句,直到蘇安泠將水瓶給放下臉色才緩和下來,轉而視線在四周掃了下,好像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猛地朝蘇安泠問道,“你那個冷臉助理呢?”
蘇洪泉是見過路雲筠的,暑假蘇安泠都在蘇家住,上個月蘇安泠去參加《千年》拍攝的時候,路雲筠過來接過她幾次,在蘇洪泉面前倒也混了個眼熟。本來蘇洪泉也沒有在意一個助理,但實在是路雲筠的表現跟一個稱職的助理相差甚遠,除了會做事之外,基本上任何情緒都沒有,蘇洪泉每次見到她,也只是得到過一個點頭的招呼,久而久之蘇洪泉也就稱她爲“冷麪助理”了。
“她,”蘇安泠遲疑地抓了下頭髮,猶豫着解釋道,“家裡有點事,請假了。”
提到路雲筠,蘇安泠就想到她還未確定的行蹤,心裡莫名的有些發慌。
都快一週的時間了,她讓阿帥幫忙去找,但卻找不到任何記錄,現在他們正在用其它的途徑去找。而另一方面,黎明幾乎放下了所有的工作,動用了他能夠動用的所有關係,有在CX7認識的同事關係,有他們黎家能夠找到的關係,也仍舊沒有找到路雲筠的下落。
這個人好像憑空消失了似的,任何痕跡都沒有留下。
“阿泠,過來。”
沉思間,忽的有個好聽的聲音落到耳裡,溫柔而低沉,驚得她立即從思緒中反應過來,下意識地擡起頭去看,一眼就對上了靳斯宸那雙深邃不見底的眸子,一如既往地平靜淡然,漆黑的瞳孔宛若靜夜下的寒潭,靜謐而美好,令人沒來由的感到心安。
站在旁邊的蘇洪泉挑了挑眉,略帶幾分警告地瞥了靳斯宸一眼,不過也沒有在大庭廣衆之下去打斷他們。
而蘇安泠,完全沒有任何懷疑的,直接走到了靳斯宸的面前。
然,當事人的雲淡風輕,卻讓周圍某些八卦的人皆是忍不住地倒吸了口冷氣。瞧瞧這稱呼都親密到那種地步了,一聲“阿泠”喊得那麼自然而然,完全沒有可以營造出來的和氣跟親密,顯然私底下也是這麼叫的!
他們雖然是經紀人跟藝人之間的關係,也沒有必要這麼親密吧?!
但,不由得他們多想的,眼看着蘇安泠來到眼前,靳斯宸卻只是冷冷清清地開口道,“拿劇本,跟我出來一趟。”
額……
剛剛心裡還猜測紛紛各種疑惑的八卦人士們,在聽到這話的那刻,所有的幻想跟猜測徹底地毀滅,那些低頭小聲議論的聲音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每個人只覺得啞口無言,什麼聲音都很難發出來。
拿劇本……是想要說戲嗎?
“哦,好。”蘇安泠不疑有他地點了點頭,立即小跑着找到包,從裡面拿出有關她戲份的劇本後,便再次跑到了靳斯宸身旁。
衆人目瞪口呆地注視着蘇安泠那毫無質疑的舉動,心中完全不知該作何感想,最後只能囧囧有神地看着他們倆並肩消失在門口。
當然,這幾場戲已經找靳斯宸討論過不下十遍的蘇安泠,自然不會單純地以爲靳斯宸這種時候將她喊去說戲的,而聯繫她剛剛跟蘇洪泉說到的事情,蘇安泠大概能夠猜到靳斯宸找她想要說什麼,自然會乖乖地聽從他的話,老老實實地拿出劇本跟他出門。
“阿宸,是雲筠有消息了嗎?”剛剛跟靳斯宸來到偏僻的院落,蘇安泠就忍不住湊到靳斯宸身邊,眨着靈動的眼睛急切地問道。
靳斯宸微微低眸,聲音輕輕地,“沒有。”
“啊?”蘇安泠睜大眼睛,漂亮的眸子裡清楚地呈現出錯愕跟失望,交織在一起有些悲涼,跟外面耀眼的光芒形成鮮明的對比。
眸底閃過抹遲疑,靳斯宸看着面前格外失落神色黯淡的女生,明明方纔還是成熟穩重的婦女模樣,轉眼間便又恢復成敏感多變的少女,輕輕擡手拍了拍她的小腦袋,他聲音富含磁性,“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幾分安慰,幾分平穩,幾分擔憂,靳斯宸說的很簡潔,但每個字都像鐵錘般狠狠地砸落在了心底,令蘇安泠不知所措。
愣愣地睜大眼睛,蘇安泠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靳斯宸,凝眉顫抖地開口:“什麼意思?”
手指溫柔地滑過她的臉頰,輕輕地,帶着某種安撫的意味,漸漸地撫平她的震撼跟慌張,靳斯宸的眼神變得溫和了起來,“還沒有確定她的死,你先看看她的資料。”
靳斯宸之所以會將消息告訴蘇安泠,是因爲已經能夠確定路雲筠就在塵子封的手上,只是暫時還不知道她的準確位置跟她的生死。
路雲筠爲何會落到塵子封的手上,主要還是因爲路雲筠的另一份職業。路雲筠除了是ES娛樂公司的員工,是YUA組織的成員之外,還是國際殺手組織的成員,真要算起來,她在殺手組織裡纔是待的最久的。
父母雙亡又被仇家找上門來的她,被逼無奈之下只能選擇離開,但無父無母的生活總歸很困難,那時候她幾乎什麼職業都做過,最後被逼無奈之下才選擇進了殺手組織。這些年來,她就是藉助在殺手組織的工作,才讓自己順利地生存下來,當然或許也是因爲那種環境的原因,才養成了她現在的性格。
最近,本來快一年沒有接任務的她,忽然接到了暗殺塵子封的任務,但結果……她不僅沒有暗殺成功,還落到了塵子封的手上。
“爲什麼?”蘇安泠不可置信地看着靳斯宸給她看的資料,她臉上血色全無,蒼白若紙,近乎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語,“塵子封?”
爲什麼偏偏是,塵子封?
擡手抓住女生的雙肩,靳斯宸寬厚的手掌穩穩地抓住她,但又能夠清楚地感覺到那正在顫抖的身子,不知是激動還是震驚,不由自主地,手中的力道漸漸地緊了些。
一秒,兩秒,三秒。
女生忽然擡起頭,彷彿就是在那瞬間掩去了眼裡所有的情緒,她平。靜地跟靳斯宸對視,話語裡透露出難言的平穩,“我沒事。”
穩穩當當,平平靜靜,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而靳斯宸眸中的擔憂,卻不見分毫。
在這樣的平靜裡,他看到了瘋狂,平靜中颳起了近乎可以席捲一切的狂風,所有的波濤洶涌全部被隱藏在那平靜的外表之下。
蘇安泠不可能什麼都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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