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6榆枝的身體狀況
瞧着胖小子滿臉鼻涕回來，越來越覺得別人家孩子好的鄭金花拳頭都硬了，以前那個自家孫子千好萬好的慈祥奶奶不見了，只有別人家孫子就是好的暴躁老太太。
一把拎過胖小子，忍不住揚手在他肉墩墩的屁股上來兩巴掌：“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別用衣袖抹鼻涕，別用衣袖抹鼻涕，多大了，還這麼邋遢。這衣服鞋子也都是早上換的，瞧瞧，一上午工夫，全髒了，你就不能學學你小葚哥？”
高大胖不以爲意：“葉子姐說了，江湖兒女不拘小節。”
鄭金花差點沒忍住揍爆孫子狗頭：“那你葉子姐有沒有隨時都掛着鼻涕？有沒有用袖子抹鼻涕？有沒有跑出去瘋玩一圈，回來就渾身埋汰，還讓奶奶幫着洗衣服？你葉子姐的優點你一樣沒學成，還給我胡攪蠻纏，歪曲話語，是不是皮癢癢了？”
高大胖一看他奶揚起巴掌，就嗷的一嗓子掙脫跑開了，他的奶奶再也不是曾經那個奶奶了。
胖乎乎的小短腿一轉：“我去醫院看我榆姨去，中午不回來了。”
鄭金花追到門口大喊：“臭小子，不準去打擾你榆姨，葉子和小葚沒來，你桑叔在，仔細你的皮。”
可惜高大胖沒聽見，要不然肯定扭頭就回，他還是很怕桑大壯的。
王新鳳瞧着祖孫倆鬧騰，忍不住樂：“大胖這小子性子可真好，不像我家小葚，太安靜了，安靜得不像個九歲的男娃，倒像是九十歲的老頭子。”
“葉子姐，你別擔心，嬸子不會有事的，等明天，我們找個李栓柱落單的時候，把人逮過來胖揍一頓。”
僅一眼，就忍不住嘖了一聲，聽得老桑家四人心臟差點驟停。
小老頭對這樣的答案並不失望，桑葚是一個戾氣很重的孩子，三歲起，他就開始教他學毒。
拿到書桑葚就回家了，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書重新抄寫一遍，別看這些書破破爛爛，但都是珍品，他和小老頭不一樣，他愛書。
“沒事，”高大胖偷偷看了眼面色不善的桑大壯，很有眼力見的告辭：“葉子姐和小葚哥不在，我就先走了，榆姨好好休息，我以後再來看你。”
翌日，桑大壯不知道從哪借了一輛小轎車，這年頭的小轎車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有的。
桑葚握了握拳，聲音多了些溫度：“教我。”
多麼矛盾的存在，卻又讓人捨不得。
小老頭嘀嘀咕咕，罵罵咧咧的不敢反駁。
小老頭坐在搖椅上繼續晃悠，腳下是一堆雞骨頭，砸吧嘴回味雞肉香味，遺憾的嘆息沒有酒。
頓時，四道冷光戳得小老頭汗毛直立，齜牙咧嘴跳腳：“幹啥，幹啥，就開個玩笑而已，小氣吧啦的，沒點肚量。”
“嗯，葉子姐，你放心，我們肯定盯緊李栓柱家。”小蘿蔔頭十分講義氣，拍着胸口保證。
倆老太太誰也不服誰，堅決換孫子。
桑大壯大步往牛棚去，小老頭還是坐在他那張瘸腿的搖搖椅上，樣子悠哉得很。
榆枝顛了一路，這會昏昏欲睡，趴在桑大壯背上，沒到一分鐘就睡沉了。
天更冷了，天上還下着大雪，村道上沒人，榆枝到家了，也沒人知道。
小轎車確實比客車舒服，速度快，也不冷。
桑大壯一聲不吭，拎着人就走，小老頭都習慣了，就這麼被拎在半空，攤着手腳擺爛模樣。
桑葚桑葉兄妹倆在門外看着，自責又憤恨。
小打小鬧，只是讓吳婆子噁心了一下而已，可家裡那個，命都快沒了。
書籍沒有名字，都是手抄本。
桑葚拿在手裡，沒有絲毫遲疑，對着自己的內關穴紮了下去，下針快準穩，小老頭還算滿意。
兄妹倆低低的應了一聲，不敢看桑大壯，垂着頭走了出去。
“沒有，醫院裡不方便，在這也沒什麼事，就沒來了，大胖有事？”
他們知道，因爲吳婆子拾輟，桑葉把她媽氣吐血了，現在還在醫院裡躺着。
有這樣的承諾，小老頭就圓滿了。
所有人都說桑葉是白眼狼，是不孝子，是個禍害。
“力道弱了些，以後沒事就扎木頭玩，多練練。看好了，現在教你北斗七星針法，這是一套根據北斗七星陣演化而來的針法。”
桑葚坐在一旁的石墩子上，專注於一本破舊的古書。
“小葚，葉子，你們出去玩吧，你們媽這會沒事，等她醒了再來看她。”
桑葚抿了抿薄脣，聲音很輕，也很冷：“你們都知道，卻沒人告訴我們。”
榆枝沒睡多久，已經醒了，瞧見高大胖，笑着招呼：“大胖同志怎麼來了？”
只是榆枝不想太招搖，只到村口就下車了。
小老頭氣得鬍子都翹了起來，在桑葚背後幽幽道：“我可告訴你，這世上如果說還有人能救你媽，除了老頭子我，再也找不出第二個。”
只是越看眉頭鎖得越緊，這是一本毒經，他手裡的最後一本毒經，上面根本沒有養生治病的任何字眼，沒有，全都沒有。
他喜歡小傢伙的穩重和聰慧，卻也不喜歡他的深沉。
桑葚駐足，回頭看着小老頭，眸光幽深。
萬古不變的淡漠神情出現了裂縫，煩躁的將書扔開，黑白的眸子看向小老頭：“我要學醫。”
如今桑葚願意學，他也願意教，因爲桑葚真的很有天賦。
只是，後悔兩個字，最是無能。
王新鳳倒是很淡定，好似桑大壯不管做點什麼什麼出來，都理所應該。
老桑家的人真可惡，就是不給他買酒，沒有酒，生活就沒有樂趣啊。
都是自己蠢，桑葉自責得要死，擡手就給了自己一巴掌，眼眶泛紅，看起來有幾分猙獰。
“嗯，去吧。”
高大胖縮着肉身板，儘量躲着桑大壯，蹭到牀邊：“我來看榆姨的，王奶奶在我家和我奶奶玩，都沒空搭理我。榆姨，葉子姐和小葚哥沒來嗎？”
桑大壯給榆枝掖好被子，疼惜的移開視線，看到站在門口的桑葚桑葉，神色驟冷：“出去。”
桑葚看了眼桑大壯，桑大壯只是擰着眉，沒說話，便走了過去。
“別怨，有什麼可怨的呢，這不很正常嗎？”
桑葚眸子裡有一絲迷惑：“什麼？”
蘿蔔頭知道桑葉很厲害，經常進山打些野雞野兔給他們開葷，所以不擔心她出事，只仔細叮囑：“葉子姐，天不早了，你別在山裡待太久。”
榆枝也沒問他找誰借的，怎麼借的，只是對男人的能力，又有了新的認知。
王新鳳拍了桑大壯一巴掌，壓低聲音道：“你衝孩子們發什麼火，有本事找罪魁禍首去，老孃警告你，在枝枝面前收起你的怪脾氣，要是讓枝枝擔心了，老孃剁了你。”
“用七根針，佈置一個北斗七星卦陣，聚集北斗天罡之氣來到人體，點亮人體七盞燈，可消災改運，延壽祛病，強身健體。”
“在用的時候，患者全身氣血會運轉起來，疏通經絡，平衡陰陽，活血化瘀，排除體內殘留垃圾，針法有些霸道，用的時候一定小心。”
虎子吸着鼻涕，吭哧吭哧的跑過來：“葉子姐，我們剛剛把挖的屎放吳婆子炕上了，這可是李栓柱剛拉的新鮮屎。”
所以，桑葚不願意學醫，他並沒有勉強，因爲他確實不適合。
桑大壯將司機送走，揹着榆枝回家。
“對對，葉子姐，李栓柱每天中午都會去別人菜地裡偷菜，我們中午去，保證沒人能發現。”
李栓柱是吳婆子的大孫子，好吃懶做的熊孩子，吃得多，拉得多，一天拉好幾次。
小老頭哼了一聲：“跟你老子一樣不討人喜歡，你們一家子都不討人喜歡。”
“她……會好吧？”
兩本泛黃的書籍，看着破舊了些，好在內容沒有缺失，也沒有模糊。
桑葉小臉陰沉沉的，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桑大壯這些天寸步不離的守着榆枝，沒有工夫報仇，但不代表不報仇，他一筆筆的記着呢。
“知道。”
“小癟犢子過來，老子教你一套針，以後每隔三天給她扎一次。”
少有人光顧的村尾山腳，桑葉叼着雜草，靠在歪脖子樹上。
虎子幾個蘿蔔頭嚇了一跳，笑也沒了，擔憂的看着桑葉。
到了老桑家，也不用說啥，自覺的就去給榆枝看診了。
“大胖那個蠢小子有啥捨不得的，你捨得你家小葚，我也跟你換。”
小老頭嫌棄的看了眼桑葚，這小子也有怕的，真神奇。
古柏大隊，破舊的牛棚外，邋遢的小老頭坐在瘸腿的搖椅上，優哉遊哉啃着燒雞，大冷的天，寒風呼呼的刮，也不怕凍。
王新鳳沒好氣的瞪他一眼：“好好看，別整他娘些怪模怪樣的聲音出來。”
可惜了……
醫院裡，高大胖一推門就對上了桑大壯銅鈴大眼，嚇得一哆嗦，小肥肉跟着直顫吧，喜劇得很。
但他說的話卻是實話，榆枝身體的根基已毀，五臟六腑皆有損傷，當菩薩一樣供起來，或許可以多喘兩年氣，但確實是大羅神仙都難救了。
桑葉心氣不順，總想做點什麼發泄：“我去山上跑一趟，你們趕緊回家，別跟着我。”
桑葉泛紅的眼眶裡盡是冷意：“不夠，這點怎麼夠，你們繼續給我盯着吳婆子家，吳婆子家的每個人都不放過，他們做過的所有事，都記下來。”
小老頭勾脣：“誰知道呢，我也沒把握，就看你了。”
王新鳳擰了擰眉，心累得很，都是一家子冤孽啊。
“我就喜歡小葚那樣的，斯斯文文，聰慧聽話，要不我們換換？”
虎子一瞅一個準，新新鮮鮮的給送到了吳婆子炕上，一想就樂得不行，鼻涕泡冒得十分歡快。
小老頭知道，桑葚是個言出必行的孩子，既然說了儘量，就不會隨便用醫術做違背醫者的事。
小老頭沒有馬上答應，哪怕他很樂意。
桑葚垂下了眸子，生命從來就不是平等的，世上沒有平等的事。
桑葚神情專注，認真記住小老頭落下的每一針，他說的每句話。
家裡，兩個孩子早早的就把炕燒好了，昨天王新鳳特地打了電話回來，交代給兩個孩子的。
“行啊，你要捨得你家大胖，我就跟你換。”
“老孃警告你，再胡咧咧，老孃拆了你這身老骨頭。”
是啊，他都懂，沒有什麼可埋怨的，他或許是悔吧，如果早知道，就不會做那些惹她生氣的事情，她的身體，或許會比現在好。
桑葚一點不奇怪小老頭對待書的態度，他看過的那些毒經，都是他從小老頭屋子各個角落裡，找出來的，都經歷了各種災難，能保留到現在，純屬它們命硬。
小老頭哼哼兩聲：“別不信，你媽那身子骨，小老頭可熟悉得很，上次要不是老頭子，她早死了，你們這倆倒黴孩子，就成了沒媽的娃了。”
“生命平等。”
不等榆枝回話，小胖子就靈活的鑽了出去，噠噠跑遠。
“行，去屋子牀板下把墊牀腳的書拿出來，帶回去看吧，看完了來找我。”
他能感受到桑葚用毒時，無意間泄露出來的心緒，帶着瘋狂和冷戾，這不是一個孩子該有的情緒。
家裡人都輕手輕腳的把她安置在炕上，無聲的守着。
都知道那人活不了多久，卻沒有一個人告訴他們，因爲他們是孩子嗎？還是因爲告訴他們也於事無補？還是說，他們兄妹不重要？
小老頭看着桑葚，九歲的娃，心智成熟得如同九十歲。
“我不會讓枝枝擔心的，媽，你守着枝枝，我去把老頭子拎過來。”
桑大壯離開，王新鳳看着榆枝幾近透明的小臉，假裝的堅強一下子就沒了，偷偷摸着淚。
小老頭掀起眼皮瞅了他一眼：“以前老頭子求着你學醫你不學，死活要學毒，咋，反悔了？”
桑葚扭頭就走，一句多的話都不說。
桑葚眸子動了動，冷聲問：“教不教？”
“我儘量。”
小老頭哼了聲：“有啥好看的，慢慢準備後事就得了。”
“拿着，在自己內關穴扎一針，看看你有沒有資格學。”小老頭遞給桑葚一根金針。
七針用時不長，停針十五分鐘，沒有問題就取針。
收起了平時的吊兒郎當，正色道：“雖說醫毒不分家，但學醫和學毒是兩種心態，你若爲醫，可能做到爲醫者的本分？”
行鍼結束後，榆枝慘白的小臉有了絲血色，衆人忍不住高興。
小老頭呵了聲：“有啥可高興的，就是行鍼調動氣血的假象，一會就散了，養着吧，她現在也不能用猛藥，我給你們寫幾個藥膳方子，隔三差五的給她做了吃，看她造化吧。”
老桑家四人心又沉了沉，都沒說話。
小老頭在老桑家混了一頓飯，又被桑大壯拎了回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