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禁朝小縷看了一眼,輕輕地朝她搖了搖頭,她也點點頭,手勢朝那邊指了指,那是我們約定的地方,看來石清廉已經到了。
我心裡一半喜一半憂,但是,我必須冷靜下來,沒錯,這個時候,我要冷靜。
我擡頭看向四周,在發現附近的合歡宮時,我眼睛一亮,計上心頭,扶着頭,面露疼痛之色,明霜察覺了,她立刻說:“娘娘,怎麼了?頭痛嗎?”
我搖搖頭,“還好。”
繼續往前走,沒走幾步,頭更痛了,我不得不停下來,低聲對明霜說:“霜兒,你能幫我請個御醫過來嗎?我頭實在太痛了。”
從前頭再痛,我都沒有要請御醫過來看看,所以今日聽我這樣說,明霜就十分緊張,她覺得我一定是痛得厲害了才這樣說,於是她立刻道:“娘娘您等我片刻,我現在就去。”
我拉住她的手:“你快去快回,我就在這裡等你。”
她點頭,飛快就走了。
我往身後一看,如今停在的地方,正是淑妃的合歡宮附近。
太醫院離這裡有段距離,明霜來回需要時間,等她回來時,發現我不在,看到合歡宮,會下意識認爲那個刁鑽的淑妃爲難我,將我抓去了。所以,她會立刻進去找淑妃理論,她們爭執又需要時間,這樣算來,足夠我去見石清廉了。
她一走,我馬不停蹄趕到了和良妃約定好的亭子裡,亭子裡站着一個男人,背對着我揹着手。
我心裡一喜,急忙趕過去,叫道:“石大人,讓您久等了。”
那個男人聞聲,慢慢回過頭,在看見我後,露出一個有趣的笑容,“哦?石大人?”
看到他的面容,我驚呆了,“你……你…………”
這個男人走過來,重重地拍了我一肩,“哈哈,沒想到會是我吧!”
“郝……郝……”我努力回想眼前這個人的名字,他作傷心狀,“是郝連畏遲啦!”
“對,郝連畏遲,不過,你怎麼會在這?我不是約見石大人麼?”
我又驚又喜,驚的是來人不是約好的石大人,喜的是,已經好久不見故人,如今乍一見,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你與爺只有兩面之緣,可爺對你卻很是熟悉。”郝連畏遲笑呵呵的,“那日當街一別,我就去打聽你府上了,嘿嘿,說實話,爺來這中原,本是爲娶一個婆娘回去,那時一眼就相中了你,夠辣夠豪爽,爺喜歡!可惜啊,還沒打聽完全,中原就出了政局大事,連皇帝都下臺了,可真是讓我嚇了一跳!”
我迷惑不解地看着他,他繼續說:“幸虧爺來中原,沒有向宮裡那位打招呼,等新皇帝坐穩了,爺才露面,這新皇帝倒也大方,說是中原的女人隨我挑,爺本來要選你,誰知道你家給牽連進去,你人都不知道去哪裡了,害我在鄴京城裡裡裡外外翻了好幾層,都找不到,沒想到今日宴會上竟看見了你,哎!你說你,怎麼突然就變成皇后了?難怪我在別的地方找不到你,今日一天,可真叫爺吃了好大一驚,這不,看見你走了,就尾隨過來了……”
“所以……”我費力地想要理清楚這其中的關係,卻發現想問的實在太多,一時間不知從何問起,“所以,石大人呢?”
郝連畏遲做一個心碎的表情,“喂!你也忒不厚道了吧!爺在這給你解釋半天,你沒有一點關於我的想問的嗎?那什麼石大人,我壓根就沒見着啊!我看你往亭子這邊走,就抄鄰路來了,哪裡有什麼石大人?”
我臉色一變,“不好!”
石清廉沒有來,可小縷卻對我做個手勢,那只有一個可能,這件事早就泄露出去了!要麼就是石棠黛出賣我,要麼就是石清廉出賣我!
我當即抓住郝連畏遲的手,目光如炬,“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快離開!”
郝連畏遲顯然沒反應過來,“去哪?”
“隨便去哪!我們快離開這裡!你會武功嗎?”我心下十分緊張,要是被元岑抓住了,恐怕這輩子我都別想逃了。
“會!當然會!”郝連畏遲反應也是極快,看出我的焦急,一把摟過我的腰,幾個輕躍,身形就離開了涼亭,避身在附近的一處大樹枝幹上,正值盛夏,重重的樹葉將我們的身形完美地遮蔽住。
我緊張地抓住他的袖子,“我們快離開這裡啊!”我不明白他爲什麼停在離涼亭這麼近的地方,從這個角度可以很清晰地看見涼亭裡的情況。
“你似乎遇到了麻煩,如果是有人知道涼亭這個地方的話,追過來發現你不在,一定會往別的地方追,不會想到我們還留在這附近,所以這裡還算安全,你不必擔心。”郝連畏遲小聲地在我耳邊解釋。
聽他一解釋,我恍然明白,沒錯,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不得不佩服起郝連畏遲機警的反應能力,隨即輕聲問他,“你究竟是什麼人?”
他豎起手指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指指涼亭,我往涼亭處看去,一隊打着燈籠的人正急匆匆往涼亭而去,近了才發現,爲首的正是石清廉和元岑。
我臉色慘白,石清廉鐵面無私,我以爲他這樣有正義感的人定會救我於水火,可是卻忘記了,鐵面無私的人,最先效忠的,就是皇上。我太高估自己了。
元岑面色冷酷,掃了一眼空空的涼亭,扭頭沉聲對石清廉說:“你確定皇后是約在這裡?”
石清廉畢恭畢敬地答道:“是,陛下,臣的侄女跟臣說的地方就是這裡。”
元岑冷笑一聲,“不止敢大着膽子勾結妃嬪,還敢私見臣子,皇后啊皇后,看來本宮是太縱容你了!”
石清廉恭身道,“陛下,臣已經向您如實稟報,此事都是臣的侄女一時糊塗,可否……”
“給我搜!翻遍整座皇宮,也要把皇后找出來!”元岑壓根沒聽石清廉接下去的話,下完命令,拂袖離開。
留下石清廉一人,尷尬地站在原地,頓了頓,也追了過去。
我提起的一口氣總算舒了出來,“郝……”
我剛想說我們下去吧,郝連畏遲就按住了我的嘴,表情凝重,對我搖搖頭。
不知他是何用意,只得靜靜再觀望。沒過多久,就有一隊侍衛突襲一般從四處趕來,仔仔細細搜了涼亭附近,爲首的人,竟是石清廉。
我內心波濤起伏,好狡猾的人!若我方纔就下去,一定會被他抓個正着,至此,我對郝連畏遲已經是敬佩得不能再敬佩。
“報告大人,沒有!”
石清廉用他那雙銳利的小眼睛逡巡,目光從這科大樹上掃過時,我心跳顯着停止,他環顧一週,沉聲道:“看來皇后娘娘比我想象中的要聰明,走!去雲舒宮!”
這話一出,我又是一驚,方纔我就在想,若過了這一劫,應該速回雲舒宮,製造出沒有去涼亭一直待在宮裡的假象,可是如今,他先我一步而去。雲舒宮是回不去了。
除了雲舒宮,我還有什麼地方可去?
這個答案是可以預見的,我不禁悲從心來,耳邊卻響起聲音,“你方纔問我是什麼人,我還沒來得及回答。”
我下意識擡頭看向郝連畏遲,他那飛揚的劍眉此刻十分不羈,含着笑,“現在我告訴你,我從北疆來,身份,是草原上的世子王。”
“你是北疆的王世子?”我一驚,忘記了身在何方,從樹上嘩啦站了起來,頓時,腳下一扭,直直地從樹上墜落。
郝連畏遲趕緊拉住我,從樹上跳下,做了我的墊背,他疼得呲牙咧嘴:“我說……就算是世子,也不用這麼驚訝吧!我聽說你是皇后也不過杯中地酒灑了幾滴而已……”
我此刻已不知道用什麼來形容此刻的心情,“你是世子,怎麼還去爬牆偷看新娘子?這……這……”
他從地上起來,拍了拍灰,“這不是纔來中原嗎?好奇之心是難免的。”
我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這樣一看,他的舉止言談,倒也符合這個身份,尤其是從方纔一系列的反應來看,“你……真的是北疆的世子?”
“如假包換。”他拍拍胸脯。
我心裡猶豫再猶豫,剛纔我還認爲我失去了所有機會,可是上天憐憫,竟讓我又遇見一個機會,站在我面前的人,是北疆的世子。
北疆,那是一個遠離大徹,可以徹底地掩藏自己過去的地方,我脫口而出,“郝連,不如你帶我走吧!”
他傻愣愣地愣住了,“什麼?”
話一出口,我不禁又後悔,是啊,他是北疆的世子,與我不過只兩面之緣,更別說我此刻的身份,還是大徹的皇后。
我低下頭,“算了。”
然而下一刻,郝連就激動地握緊我的肩,把我搖啊搖,“你剛剛說什麼?你是說讓我帶你走?啊哈哈哈哈……真是太好了!”
我擡起頭,不可思議地看着他,“你答應了?”
“當然!”郝連畏遲霸氣地說:“小爺說話,從來就沒有反悔過!”
“可是,我是大徹的皇后,帶我走,可能會有很多麻煩……”我還沒說完,就被他打斷了,“小小的麻煩算什麼?有我草原第一狼郝連畏遲在,一定安然無恙地將你帶到北疆!”
他意氣風發地說完,突然像想到了什麼一樣,對我說:“不過,你爲什麼要離開這裡?我聽鄴京的女人們說,在這裡,皇后是所有女人中最有權勢的位置。”
我愣了一下,隨即苦笑,皇后?最有權勢?恐怕不是這樣。我剛要解釋一番,郝連又隨手一揮,道:“我知道了!定是那個皇帝欺負你,所以你纔想走,對不對?”
郝連說完,認真地看着我,“知還,你確定要真的跟我離開,去到北疆嗎?”
我猶豫了一秒,這一秒裡我想到了困在天牢裡的言儀,然而隨即我想到,就算我繼續留在這,也改變不了任何事,反而身居皇后之位,會讓他們唾棄我。於是,我鄭重地點頭,“沒錯,我要離開這裡,跟你去北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