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了這麼一會,感覺怪彆扭的,我從他的懷裡掙扎出來,“那個,你怎麼突然就來了?”
元岑放開我,“太想你了,想給你一個驚喜。”
我長長地哦了一聲,“原來是這樣啊。果真?”
元岑認真地看着我,用寬大的手掌捧向我的臉頰,說:“果真。”
他的眼神十分誠懇,且帶着珍惜,一時間竟令我覺得心被填地滿滿的,想說的話流溢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了。最後只得悶悶道:“真的想我,那爲什麼不給我寫信?”
想到這個就生氣,當日離開皇宮時,他的表情還一直印刻在我心裡,那分不捨與難過,很少見的出現在他面上,我那一絲絲的委屈一下子就煙消雲散了。可誰知道後來來到這裡他卻沒有任何的消息給我。
我將臉貼在他寬大的手掌上,感受他的溫度,聽他在我耳邊說:“我很想給你寫信,可每每提起筆,總覺得要說的太多,反而不知如何下筆,你是爲了我才離開皇宮,任何想念的話,在分隔兩地的情況下,都顯得勉強,且不說我向你承諾的一切都未實現,我更加沒有立場給你寫信了。思前想後,唯獨親自前來見你,才覺得心安,一路上快馬加鞭,日夜不眠,本來覺得十分疲倦,可是見到了你,又覺得什麼疲倦都消失了,知還,見到你一切安好,我覺得很高興。”
他將手放到我的腹部,帶着爲人父的微微緊張,道:“我們的孩子也還好嗎?”
聽他說了這麼一些話,我覺得鼻子酸酸的,一想到他在鄴京獨攬大局,其實也不比我輕鬆多少,鄴京到青州,我起初坐馬車慢慢悠悠地來,用了整整一個月,如今他來,卻是在短短的幾日之內,可見他一路是如何奔波的。
這麼一想,所有的埋怨也都消失了,我的心從所未有地安定過,“她也很好,你不用擔心,我會照顧好自己和孩子,你在鄴京,也要照顧好自己,朝堂上的事,天下百姓的事,還等着你去操心,你就不用太擔心我了。我會一直在雁蕩山等着你,等着我們一家三口團聚的那一天。”
元岑沒有說話,將我抱得更緊了,貼在我的耳邊,一遍又一遍地喚我的名字:“知還……知還……”
除夕這夜,我枕着他的胳膊睡得很香,他將我抱在懷裡,手輕輕地護着我的腹部,是一種守護的姿勢。
他一路奔波,累極了,頭沾枕頭就沉沉睡去,我卻藉着月光將他看了很久,他的清冽的眉眼,他挺直的鼻樑,他那薄薄的脣,我的手指劃過他的臉龐,試圖用這樣的方式將他的模樣深深地刻在心裡。
睡在我身邊的這個人,是我的夫君,回想起多年前那阜城河邊的驚鴻一瞥,那時節,一眼認定他,卻不想多年後如願以償的時候,會是現在的模樣,他不僅僅是我的夫君,還是這天下的君主,我們曾經隔着家仇國恨的長河兩兩相望,也曾經形同路人,互不相干,但命運之手還是用獨特的方式,將我們推向了對方,曾經我覺得,我與他之間,隔着一百步,我會走九十九步,只等他邁出那最後的一步,我們才能相逢,卻不想,走着走着,就變成了我走一步,他走一步,到後來,也算不請這段感情裡是誰付出地多了。
我望着元岑的睡顏,舒一口氣,誰付出得多,誰付出得少,又有什麼關係呢?至少這個男人如今在我身邊,他是我的。那就足夠了。
我懷着這樣甜蜜的願望沉沉睡去,還來不及做一個美夢,就被吵醒了。
“那個死丫頭還要睡到什麼時候?大年第一天,就要睡懶覺嗎?”聽這大嗓門,不用猜就知道是白老爺,我迷迷糊糊地問明霜,“現在什麼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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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答應。
我含糊地再問一遍,突然間猛地想起來昨晚發生過什麼,一咕嚕爬起來,往身邊一看,空空如也,並沒有睡着的元岑。
我環顧四周,也不見他正在哪個地方坐着等我醒來,一瞬間,我懷疑昨夜他是否真的來過。
白老爺還在院子裡叫嚷着,明霜匆匆忙忙地端來熱水,推門見我起了,先是喜氣洋洋地一笑:“娘娘,新年好。”
我還處於迷糊的狀態,回道:“新年好。”
明霜像往日一樣招呼我,“娘娘快過來梳洗吧,讓明霜爲您打扮一番。”
我慢吞吞地過去,再次環顧四周,確定元岑不在某個角落裡躲着,便小聲地問明霜:“他呢?”
明霜擡頭,一臉疑惑,“哪個她?”
我臉紅紅的,“就是,元岑啊,你們君上。”
明霜裝傻,“陛下?陛下什麼時候來過?莫不是娘娘做夢夢見了?”
我跺跺腳,“你還裝傻,昨夜的煙花不就是他送過來的麼?還有那束花……”說着我環顧四周,看見桌上盛起來的花,那花過了一夜,紅墨水染過的花瓣已經開始褪色,我有些不捨地摸了摸花瓣,“這也是他留下的。”
見此,明霜只好說,“陛下今日走的時候,見您還沒醒,就囑咐我不要吵醒您,讓您多睡一會,他說,下次見面,定不會如此倉促,定會好好地和您道別再走。”
我的心情頓時跌到了谷底,喃喃道:“什麼嘛,還有下次?”
“娘娘……您別傷心了,陛下他也是不得不快點回去,畢竟如今日子特殊……”明霜見我傷心,便小心翼翼地安慰着。
“笨!哪裡看到我傷心了?”我輕輕拍她一下,嘴裡說:“我很好,沒事。”
我只是擔心他罷了,來來回回這樣匆忙,還沒好好地休息一會,就要離開,我只是,很心疼罷了……
出了門,白老爺精神抖擻地在院子裡練武,一招一式裡均帶着殺氣,看得我一愣一愣的,在旁邊看了許久,他才停下來,見我在旁邊露出羨慕的表情,便很不客氣地說:“想當年,我也是江湖排行榜上數一數二的高手。”
“可惜現在只能隱居在這山林……”我想也不想就接了下句話,說完我趕緊捂嘴,心裡想,真是的,我幹嘛掃興啊。
白老爺先是瞪我一眼,隨即,他想到了什麼,陰測測一笑,“是啊,老夫也覺得臥在這山野之中可惜了這身功夫,可是我唯一的兒子也因爲你走了,我的武功後繼無人,這個責任,你應該負起來吧。”
“什麼?”我一了愣,“負責?”
“那是自然,你不負責,誰負責?”白老爺義正言辭。
我趕緊擺手,“不行不行,我天生資質其差,您的武功那樣高深,我學不來的,還是算了吧。”
白老爺翻個白眼,“誰要你學?你求我我還不樂意呢。”
“那讓誰學?”我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忙碌的明霜,“難道是明霜?”
白老爺的白眼翻得更歡快了,“不是你,也不是那個小丫頭,而是你肚子裡沒出生的小娃娃。”
“什麼?”我下意識趕緊捂住我的腹部,生怕他對孩子做點什麼不好的事情,被白老爺看到這樣,不禁生氣起來,“你這是什麼意思,我難道是什麼歹人不成?”
我趕緊擺手,“不是不是。”
“那還不趕緊應下,機會難得,過時不候!”
“啊?啊?哦。哦……”我一連三愣,說完,突然感覺肚子裡孩子一動,像是被踢了一下。
“啊啊啊!胎動!胎動了!”我驚喜地叫出來,這還是頭一次感受到孩子有如此大的動靜呢!
白老爺頗爲高興,他點頭,“不錯不錯,看來這孩子也很高興認我作師父啊。”
“難道不是在反對這件事嗎?”我小聲地說,卻不敢讓他聽見,摸了摸肚子,杜若啊杜若,你日後可千萬不能怪娘就這樣把你賣了啊,畢竟,畢竟你這師父,身手還是挺不錯的。
白老爺得了這個承諾,心情大好地離開了,留下我一人在院子裡苦着臉,沒事就在屋子裡待着嘛,出來亂逛幹嘛呢?
日子過得飛快,年很快過完了,上元節的時候,我和明霜到山下的鎮上逛了逛。
好久不曾看見人間煙火的模樣,在山上待了這麼多月,難得下躺山,我的心情還是很不錯的,這裡走走那裡看看,就走到了賣花燈的地方。
“明霜,我們買個花燈吧。”
“好啊。”明霜掏出錢袋子,走到最近的一處賣花燈的攤子上,仰頭看了看攤子上掛的花燈,問道:“娘娘你要哪一個啊?”
我推推她,她反應過來,趕緊改口,“小姐,你看看要哪個?”
我擡起頭仔細地打量起花燈來。
這時,一個怯怯的聲音插進來,“姐姐,你要買花燈嗎?”
我回過頭,身邊站着一個約莫十來歲的小姑娘,手裡捧着一疊花燈,眼神裡帶着期待,她的臉龐十分清秀,日後長大了定是個美人,她穿得十分寒磣,卻有種獨特的氣質,教人挪不開眼睛,在這長燈縈繞的街上,賣花燈。
我正想着這個小鎮子還有這樣的人物時,這個小姑娘卻在我轉過頭看清楚我的臉後,猛地愣住了,下意識地叫出來:
“姐,姐姐?”
我愣住了,“你認識我嗎?”
這一語如同把她驚醒了,她立刻搖頭,“不,我不認識你。”說完,抱着花燈轉身飛快地跑了。
我愣在原地,對她這樣的反應覺得很不解,站在原地上想了又想,猛地想起來她是誰時,明霜恰好拿着一盞花燈轉過身來問我,“小姐,這盞好不好?”
我顧不上說其他,指着小姑娘飛奔的身影,語無倫次地說:“快!快把她追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