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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老夫人想套話, 她笑了笑。
“兒媳向那人保證過,不會將她說出來,可能要讓娘失望了。”
不等老夫人生氣, 她又說道:“先前的話還沒說完。下午我帶瀟兒去蔣家, 表哥給瀟兒號了一脈——”
知道虞西黛是在故意賣關子等她接話, 老夫人就是不開口不肯上她的道。更可以說是不肯給她哪怕一點面子。
豐城不止蔣家一家醫藥之家, 她可以找別人給永瀟號脈。過去八年間永瀟的身體都很健康, 除了兩三年前他在雪地裡呆了太長時間導致受涼外,似乎沒有過別的病。雖是這樣想,她心裡還是忍不住猜測虞西黛要說的內容。
“娘難道不想知道表哥說了什麼?表哥天縱之才, 年紀輕輕,醫技已經超越了姨父, 豐城幾乎無人能比。比別的大夫強多了。”
老夫人知道她說的都是實話, 按捺不住, 順着她的話問道:“他說了什麼?”
“表哥說二爺身康體健,除了……其它地方與常人無二。”她說着, 意有所指地看着老夫人。
她眼神曖昧,老夫人很簡單地就想到了那方面。想起之前虞西黛說的氣話,她又要生氣,被虞西黛搶先開口道:“二爺這年齡也能娶妻了,娘若是不放心我, 不如在豐城替他尋覓一個好女子, 結得良緣, 說不定哪一天, 二爺就恢復正常了呢。”
老夫人看着她, 眼裡滿是探究。過了好一會兒,見她都面不改色, 似乎真有此意,而不是故意迎合,才收回目光。
得不到她的迴應,虞西黛也不說話,兩人又僵持了一會兒,才聽她再下逐客令。
“無事就可以走了。”
“娘好好休息。”虞西黛乖巧地福身,走到門口停下腳步,回頭問道:“娘可準兒媳偶爾帶二爺出去?兒媳在京城呆了十餘年,還是有些見識的。”不等老夫人開口拒絕,她又說:“二爺是個聽話的孩子,可若真的被逼急了,日後不肯再聽話,那可就得不償失啊,娘!”
老夫人心裡打着小算盤,不理會她。虞西黛見得不到迴應,開門走出房間。
老夫人本就打算再給永瀟物色一個大戶人家的閨女,嫡女或獨女當然最好,只可惜豐城人都知道永家二爺是個癡傻的,可能沒有大戶人家的閨女願意嫁給他。可她又不願永瀟娶貧民家的女兒,當真是個大難題。
過兩天便是花神節,相當於現代的大型相親會,豐城的青年才俊與待字閨中的少女都會參加。永瀟生得俊美,帶出去只要不表現出那傻樣,一定能吸引許多女子……
等永瀟有了貌美多才的妻子,那虞西黛,肯定不會再入他的眼。老夫人信心滿滿。同時也在心裡好奇永沇到底迷上了虞西黛哪點,她的容貌只能說是標緻,不能算作美人。
虞西黛也滿心都在想着給永瀟安排相親的事。兩個不對頭的女人,頭一回有了共同的奮鬥目標。
出了東廂房,她一路默默走着。從原主的記憶中搜索到關於“花神節”的有關信息,老夫人今日同意了她的觀點,花神節那天一定會帶永瀟參加,要是老夫人到時候不准她一同前去……
管她呢!
她心中嗤笑,抹掉那點可能性。心想:虞西黛你真是演戲演瘋了,入戲太深,怎麼真在意那老夫人的指令了?不可取,不可取。
今晚月色朦朧,她擡頭看着天上閃爍的星星,腳下一個不注意竟然崴到了,身子卻往前面栽去。跟在身後的錦杏喊了聲“小心”,眼疾手快扶住她,兩人均受了一驚。虞西黛吐着氣拍拍胸脯,偏頭看着錦杏調侃道:“這要是沒穩住往前面栽,傷了我如花似玉的臉可不好。”
“小姐什麼時候這麼會往自己臉上貼金了?”錦杏斜瞥了她一眼,沒好氣反問道。她還覺得後怕呢,要是真沒來得及扶住,真摔花了臉,老夫人和林敏芝肯定樂,她可一點都不想隨了那兩個女人的意,尤其是以虞西黛受傷爲前提的。只是……用“如花似玉”這個詞,真的好形容嗎?
她仔細看看虞西黛的側臉,朦朧的月光下,她家小姐的皮膚光滑,似乎泛着淡淡的月白的光,確實像那雨露下嬌嫩的花瓣,潔白無瑕的美玉。
她們走到小徑的岔口,正房要往左拐,往前是西廂房。“我——”虞西黛剛要說話,目光不經意間掃到前面不遠的拐角處,一個純白的影子似乎正往她們這邊看來。
明明隔得那麼遠,虞西黛的視力再好,在這種光線下能看清那個人的面容就已經十分不易。可現在她不但看清了那個人的臉,更甚的,似乎還能看到他那一雙漆黑如墨的瞳子,眼裡醞釀着難以味明的情緒。
見她看過去,那人的嘴角微微勾起,看着似是在笑,可那笑容也太怪了些,就好像從未笑過的人突然勾出一個笑容,不僅難看,還怎麼看怎麼違和。
“永瀟?”她下意識喃喃。“怎麼突然像換了個人似的?”
錦杏沒聽清那兩個字,“誰?”順着虞西黛的目光往那個方向看,一片昏暗,哪裡有什麼影子?
確實沒什麼影子。虞西黛眨眨眼再往那個方向看了看,確定那一頭沒有人,才低下頭,往左邊的岔路拐去。
永瀟應該已經睡下了,不大可能在這個時間出現在西廂房方向,況且身旁沒有縹碧或永弘相隨。再說,以永瀟這幾天養成的“習慣”來看,他看到她之後會第一時間撒丫子跑到她身邊,這一閃而現的情況,可從來沒出現過。
“小姐剛纔看到誰了?”錦杏問。
“好像是永瀟……”虞西黛停了片刻,繼續喃喃:“感覺那氣場一點都不像二愣子,而且一眨眼就不見了。”
錦杏選擇性忽視“二愣子”這個新綽號,笑着打趣道:“小姐莫不是想二爺了吧?這才分開多久?”她說這話完全無他意,可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前後一琢磨,她這玩笑可把虞西黛嚇了一跳。
——這一定不是真的!
她怎麼會想永瀟?她艱難地瞅了仍笑得無邪的錦杏一眼,默默扭頭。
開玩笑,她沒事好端端的想永瀟作甚?就算想起了也不會誇張到出現幻覺的地步……可那個影子是怎麼回事?今天,蔣慶跟她說了一女侍二夫的事,老夫人也說她想一女侍二夫,可她真的沒有過那個想法!絕對是沒有的!可——
怎麼會突然想起永瀟想到出現幻覺呢?
一定是那個小二貨在搗蛋。想和嫂嫂玩捉迷藏的遊戲。她要去拆穿他,證明自己的清白!
錦杏那句話純粹是個玩笑,笑過之後就看路旁邊的風景去了,絲毫不理會她家主子的感受,更不會想到今天一系列的巧合外加她那句無意的玩笑在她主子心裡造成了什麼樣可怕的陰影。正巧看到一朵以前未見過的漂亮的小白花,也不回頭,她低聲驚呼:“小姐你快來看,好漂亮的花。”奈何等了好一會兒都不見虞西黛湊過來,她轉頭,只看虞西黛已經走到小徑的盡頭了。
“小姐?”
她喚了一聲,急忙跟上去。那邊虞西黛已經消失在拐角,錦杏是一頭霧水,加快了腳步,還沒走到一半,就見虞西黛皺着一張臉,一副百思不得其解外加略微驚恐的模樣,慢慢踱回來。
“怎麼了?”她迎上去。
虞西黛擡眼瞅了瞅她,繼續低頭沉思,可說得上是“細思恐極”。等走到小徑的岔口,她才突然擡頭。
“我剛纔明明看到永瀟了!那人絕對是永瀟,他還對我笑來着……”她強調。出了會兒神,她口中喃喃:“杏兒啊……”難道你家小姐真的是個邪惡又花心的女人?後面那些話被她不敢說出口,只好嚥進肚子裡。
錦杏就不懂了,“那又如何?說不定二爺貪玩,故意躲在那兒想和小姐玩捉迷藏呢。”她還沒意識到自己那句無意的玩笑,給虞西黛造成了怎樣的困擾。
有道理。
“還是杏兒聰明。”虞西黛終於展開笑顏,再往那個方向看了眼,拐彎剛踏上另一條道,又收回腳。“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到現在都不回房睡覺……不行,我得去馥雅居看看。”
錦杏看着虞西黛的背影,眉心微蹙。小姐這是怎麼了?
她突然轉頭,想抓某個在她們身後偷窺的人一個措手不及,奈何路的盡頭只有靜寂的月影,一陣清風吹過。何必跟一個幻覺斤斤計較?她就是想不通。想不通還是得跟上去,小跑了一會兒才追上虞西黛,“小姐你走的也太快了,小心看路別崴了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