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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放假十天,前四天幾乎跑遍了城裡的所有親戚,扛死了不肯去相親,資深宅女戴習語終於迎來了她期盼已久的日子,用接下來的六天時間補償自己前四天的虧空,開電腦開加速器上游戲做日常刷副本,清光所有的副本CD,長達三天兩夜的瘋狂遊戲生活,直至大腦失去意識前,她腦海裡想着的仍舊是方纔死了無數次仍舊過不去的安、祿、山。
安史之亂亡我大唐——
不是妹子不爭氣,隊友實在太狡猾。正所謂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對於那種不會鳥踩樹不用窮摳腳的大奶妹子,還有總在偏遠之處放鼎,令所有隊員都鞭長莫及死在吃鼎路上的可愛毒哥,她表示已經徹底吐槽無能了。
攤手。
昏睡不知多久,迷迷糊糊醒來時,映入眼簾的不再是熟悉的白色天花板,而是掛滿了簾幔的漆紅木雕大牀。有那麼一瞬間,戴習語以爲自己是因爲還沒緩過神纔出現了幻想,可偏頭看看牀邊,不知何時多出來的正低聲啜泣的小姑娘告訴她——
這可能不是夢。
看模樣應該沒到二十歲,標準的古代少女髮型,穿着青色的長衫,靠着牀沿坐在地上,捂着臉低聲啜泣着,深陷悲痛,完全沒注意到她的醒來。此情此景,真是令見者都忍不住傷心落淚。
妹子你爲何如此難過,讓我來安慰你,爾康手。
閉上眼,周身酸楚疼痛,尤其是膝蓋和臀部兩個地方,就好像被罰跪搓衣板三天三夜後又馬上被抓去打了三十大板一般,疼得她連呲牙咧嘴的力氣都沒有。
哎呦喂——
她不會是躺在家裡睡覺被入室行竊的小賊XXOO了吧?不然怎麼會弄成這副樣子?
咕嚕着雙眼四下打量周圍的環境,漆紅的雕花大木牀,輕柔的帷幔古色古香。再垂眼看蓋在身上薄薄的不失溫暖的錦被,這地兒不比尋常,一定是在某個大戶人家,而她身邊還有小丫鬟守着,按照她多年來看小說的經驗來說,尤其近年來穿越小說經久不衰,她大概已經能確定她——
因爲打遊戲過勞死,一不小心,穿越了。
腦海中響起這句話時,隨之浮現出曾老師的二缺樣,她閉上眼睛,也不知道這個小妞是犯了什麼事兒被打成這樣,迎來了她這個陌生的靈魂?
最靠譜的大概就是不肯出嫁了。這樣的梗她看了好多個。一般等待她的都是外界傳聞口碑十分爛沒人願意嫁給他的公子哥,其實是個癡情種子,還身懷絕技,等她嫁過去之後開始馴夫,最後和完美無缺公子哥攜手白頭——
打住。明媚的日子一定會來的很猛烈,現在還是先觀察清楚周圍的情況,做好萬全準備爲好。畢竟是受過各類穿越小說薰陶的新一代穿越女,她一定能在這個地方混出一片天。
想想那明媚的未來,她就忍不住激動。
再看看整間房子,牀前兩步遠就是一套同樣漆紅了的八仙桌,靠近牀頭的那邊還有一個雕花梳妝檯,上面的銅鏡模模糊糊,下面擺了些金銀二色的首飾,自然少不了玉器。看樣子這身體原來的主人的生活還算過得去,至少不會因爲不受寵而吃不飽睡不暖。另一邊,一塊大大的落地屏風將裡間和外間隔開來,上面繡着鴛鴦戲水圖。
鴛鴦戲水?那兩隻鳥應該就是鴛鴦吧?
交頸鴛鴦。
難道是個少婦?
難道迎接她的不是美好的馴夫生活,而是傳說中的宅鬥???應該——
不是的吧???
正打算叫丫鬟扶她起來好問個清楚,門口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
眉心微蹙,戴習語閉上雙眼。
門被推開了。不少於三人的腳步聲,當走到裡間來時只剩下較輕緩的那一個。那人停在她牀前,一雙輕柔纖細的手將她的手從被子裡移出後又收了回去,緊接着一隻粗糲的手搭在她的脈搏上。
是個大夫。
在幫她把脈。
大夫的手離開後,那雙纖細的手又小心的將她的手移回被中蓋好,隨即帶了哭腔的少女的聲音自耳邊響起。
“姜大夫,我家小姐怎麼樣了?”
頓了半晌,老邁但沉穩的聲音自牀頭傳來。“夫人身子本就虛弱,這五十大板就算加在青年壯漢身上都得去半條命,更何況身子骨本就不好的夫人。”
五十大板?合着她還估計少了!這完全是不把這條命當一條命對待啊!戴習語腹誹。
“那大夫……我家……我家小姐……”那丫鬟對她的關心倒是真的,低聲啜泣着,幾乎要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那老大夫嘆了口氣,沉聲道:“我給夫人開點外敷和煎服的藥,現今這命能保下來就已經是很難得了,就算治好了以後也會落下病根子。”
這廂送走了大夫,又有一大波腳步聲在靠近。可真是熱鬧。
這麼多腳步聲,也不知是來了多少人。眼下她對這具身體的身份地位都甚瞭解,閉眼裝睡靜觀事態發展比睜開眼睛直面進來的這些陌生人好。
人大概還沒全進來,就聽到了女人嘰嘰喳喳的對話聲。
“我說這大姐姐的命可真硬,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不進水,竟然還能撐過五十大板。”
嬌媚的聲音。諷刺鄙夷的語調,毫無關心之態,對她的稱呼是大姐姐,莫非是小妾來了?
“這不是大夫人的命格麼?命硬着呢,可就算命硬又怎麼樣?誰讓她偏生了害人之心,自己生不出來還不準別人生,她的賤命又怎麼比得上我們未來當家的命呢。”又是個優美動聽的聲音,可說出來的話卻咄咄逼人。
賤命。
也不知她那夫君是怎樣的,若是他在場,她們會這樣放肆的說話麼?
還有,這具身體的原主人是被夫君嫌棄?還是被婆婆嫌棄?
“四妹妹怎麼說話的呢,大夫人可是永家現在唯一的女主人,她若是賤命,我們這些做妾的又是什麼?再說,現在大爺還在這裡,你這麼說話也不知失了分寸。”清冷的聲音似乎在爲躺在牀上的她說話。不過以她閱遍小說的經驗來看,應該不會這麼簡單。
話音未落,門再次被推開來,走在最前面的腳步聲最爲沉穩。
牀沿下丫鬟的起身帶起黑影掠過戴習語的眼,那丫鬟忙退到一邊,仍舊啜泣着,低聲小心翼翼地喊了聲:“老爺。”
“不是說死了嗎?!”
低沉醇厚的聲音不帶絲毫感情,就像在問一個不相干的人的死活,沒有對死者死而復生的狂喜,反倒像巴不得她去死。難怪剛纔那個女人可以在他面前毫無顧忌的說她的命是賤命,如今看來果然是賤命一條。
戴習語只覺得身體裡所有的好鬥因子都在叫囂着——
雄起吧!從牀上跳起來!少女!扇小妾們一巴掌,揍死渣男!這樣妻妾成羣還寵妾滅妻的男人最不能忍受,那些小妾也一個個都應該拉去浸、豬、籠!
奈何,她現在渾身痠痛,臉擡一根小拇指都覺得不要太痛苦。
沉穩的腳步聲朝她靠近,緊接着她的頭髮被一隻大手狠狠地拉扯着,拽着她的頭往上提,不知傾注了多大的怒氣,“真是不知好歹,吊着一口賤氣不肯死,莫非還是想害菲兒和她的孩子,讓我永家絕後不成!我當初怎麼會瞎了眼,把你娶進家門!”說着,重重地將她的頭往後甩開。她的後腦勺被狠狠地撞在牀板上,疼得她忍不住呲了呲牙,緩緩睜開雙眼。
入眼的是個俊朗儒雅的年輕男人,約莫二十多歲,劍眉星目,鼻樑挺拔,眉心微蹙,薄脣緊抿,是個不可多得的美男子。如果不是後腦勺的疼痛告訴她方纔發生的不是個夢,她還不敢確定這個看似溫和儒雅的男人其實巴不得她馬上去死。
現在她對這具身體原主人身上發生的事知道的甚少,不知該如何應對眼前的場景,只好迷迷糊糊睜着眼睛看了看四周。
裝無知。
好傢伙,女人可真不少,難道都是這男人娶的小妾?
之前在她牀邊啜泣的小丫鬟早在他伸手拉扯她的頭髮時,就喊了聲“老爺不要啊”撲倒在男人腳邊,雙手抱緊了他的小腿,擡頭望着他。“夫人好不容易纔撿回了條命,老爺您就讓夫人好生休息休息吧。”她的眼睛一眨不眨,淚水卻不停地往下滴,眼裡卻是懇求,真真是我見猶憐。
至少還有一個對她真心的丫鬟。一般這種丫鬟都是從小就養在身邊,與自家小姐情同姐妹般的存在。可若是眼前這個小丫鬟知道了她家主人早就魂消香斷,此刻睜開眼睛的是霸佔了她家小姐身體的外來魂魄,她是會更難過呢,還是更難過呢?
妹子你別哭了,我會替你家小姐站起來擼的!
那男人十分鄙棄地瞪了她一眼,似乎連看都不想再多看,踢開丫鬟的手,大袖子一甩轉身離去,跟在他身後的那羣鶯鶯燕燕也只是瞟了她一眼,隨之離開,屋子裡又只剩下主僕二人。戴習語對現在所處狀況倒沒什麼感覺,穿越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又被一個陌生人扯了把頭髮,任誰都難對此有什麼深遠的心得體會。
至於被夫君拋棄而導致的虐心的體會更是不可能有,身上的疼倒是真的。
不忍心看小丫鬟再哭下去,她將小丫鬟叫到身邊安撫了一陣子,那丫鬟終於停了啜泣。頂着雙早已哭紅了的大眼睛開始給她臀部和膝蓋處的傷口敷藥。她趴在牀上,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現實版的“屁股開花”,屁股上幾乎沒有一塊好肉,看得她揪心的疼。
再怎麼說也是個柔弱的女人啊,竟然能下狠心打成這個樣子。
丫鬟名叫錦杏,從她孃家跟過來的貼身丫鬟。這具身體的原主人姓虞,名西黛,是豐城虞家的大小姐,也是虞家唯一的孩子。四年前嫁到永家來……
接下來的信息是慢慢從這具身體裡接收過來的。方纔她初醒,沒能馬上接受身體的記憶,現在過了段時間,記憶也就慢慢復甦了。
這是在一個無歷史記載的朝代,似乎叫殷國。豐城是這個國家五大城之一,位於京都紫城西側,繁華無比。豐城永家是聞名享譽全國的商戶人家之一,代代單傳,上任家主好不容易生了兩個兒子,大兒子永沇,俊朗儒雅,對生意上的事很是精通,接手永家後爲永家新增了不少業績。二兒子少爲人知,是個癡傻兒。
民間只知永家有個德才兼備的永沇,有了永沇,癡傻兒的存在在衆人眼裡都是多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