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
殿中大風旋起,吹得沈月夜孔雀裙襬烈烈作響,白皙額頭上一道青色法籙越發繁複。
時間不長,順利晉升五品【菩薩蠻】的少女就重新睜開一雙狐狸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王澄在與這雙眼睛對視時,只覺得這位師姐比先前更加魅惑三分,好像變成了一隻真正的狐狸精。
怕是早晚有一天,她在刺殺的時候只要一個眼神,目標就會心甘情願地引頸就戮。
攤開玉蘭花一樣的小手,掌心中出現一枚虛幻的兵符。
“成了!”
六品時一步步燒開全部五臟廟,從此可以“天人合一”、“燒香開壇”。
五品在自己的肉身之中開府建牙,擴展大道吏兵的行政體系,打造自己的“五軍都督府”,並在府中將一點性靈供奉成“泥塑神胎”。
對應到現實朝廷,便是那些朝中大員得到皇帝特許後,可以自行組建衙署招募人手,這就是所謂的“開府”。
具備開府資格的官員一般是三公或重號將軍,自己這攤子事自己招募人單幹。
比如:劉玄德稱帝前就有自己的左將軍府,瀛洲徵夷大將軍有自己的幕府。
妖怪到了這一關就可以去出竅轉世。
而人類五品最大的標誌,就是體內法籙有了專屬的軍事機構,可以執掌兵符,自己練兵。
召請道氣和鬼神之力臨壇,輔助煉製專屬於自己的廟軍鬼卒!
王澄手裡的親軍、還有東海國三千五峰選都是老父親煉製而成,用兵符調撥給他纔有指揮權。
只要一道詔令就能重新奪走。
而五品職官親自煉的兵則不然,不僅別人奪不走,還能召請不同的鬼神之力,根據自身職官法位賦予其不同的絕活。
就連對象也不限制必須是人,妖怪、陰兵、黃豆、紙人、乾草等等都可以。
當然煉製難度不小,可不是每個五品職官都有,家底和運氣稍差一點都練不出來。
少女意氣風發之下,被師弟逗弄的羞惱早就不翼而飛。
“我的境界已經追上了大師兄,跟他相比只差一點火候,接堂弟子之位非我沈月夜莫屬啦!哈哈哈”
王澄:“啊?那我呢?當初不是說好.太子多疾的嗎?”
沒等他開口糾正師姐這過河拆橋,反手背刺的卑鄙行爲。
沈月夜又轉過頭幫他揉了揉發紅的耳朵,滿是鄭重地提醒道:
“富貴,你應該是機緣巧合修成了一陰一陽兩道化身對吧?
剛剛要不是你的兩個化身合二爲一,讓我的靈應【陽變】察覺到了一絲餘氣,還不知道要被你蒙多久。
小心你的破綻,別在陰溝裡翻船。”
王澄頓時明白過來,除了自己故意留下的諸多破綻之外,師姐爲什麼能那麼篤定王富貴和王澄是一個人了。
生人陽身和邪祟陰身在分開多日之後重新歸一,陰陽調和,其中細微的不同還是讓沈月夜瞧出了端倪。
這麼一想,另一位掌握着靈應【陰變】,對他更熟悉的宴雲綃應該也可以察覺到。
該謹慎小心的時候還是得小心。
腳下陰影一晃,重新分成了兩個一模一樣的王澄,拉着師姐重新坐了下來。
不過,沈月夜也有看不明白的地方:
“對了,富貴,劉建珍怎麼會突然自己送上門來?他的靠山彭老生呢?”
自己花費好幾月時間都沒能殺掉的目標,放到王澄手裡,從許諾送見面禮開始,前後不到一個時辰,人就自己乖乖躺到了砧板上,簡直不可思議。
說起這個,王澄有些自得:
“除了職官的神通絕活,人間還有另外兩種能力最厲害,一種是錢,另一種是權!
《出三藏記集道安法師傳》說:‘不依國主則法事難立’,這就是權力的魅力。
我剛剛只是跟彭老生打了聲招呼,他就直接把人送過來了,連問都沒有多問一句。
在彭老生眼裡這只是個能用來榨取錢財的小角色,根本無所謂被我拿來幹什麼。
所以說,靠山山倒,靠人人跑,人一定要靠自己啊!”
低頭看向手裡劉建珍已經被【陰陽手】抽出來的靈魂,挑了挑眉梢:
“但是彭老生看錯了,這個目標的身份顯然不是那麼簡單。
你說對不對?忠宣公劉大夏的後人,劉建珍,劉大少?”
只能說是冤家路窄。
劉大夏雖然在四十五年前就已經去世,但跟巡按御史是王本固屬於同一派系,都是最堅定的清流士紳派。
或許兩者沒有什麼交集,但劉大夏也算是後者的老前輩,家族後人到現在都是利益同盟。
王澄一看也來了興趣,順手買走了劉建珍腦子裡的情報,本來還不太在意的臉上驟然浮現巨大的驚喜。
“師姐,還有意外收穫。劉家真的藏着鄭和寶圖啊!!
怪不得他們要隱姓埋名,東躲西藏。
這消息要是傳出去,一定會讓大昭和東海大地震。”
旁邊沈月夜也沒有料到只是一次普通的刺殺任務,竟然讓她在無意間抓到了一條大魚。
有些不確定道:
“他們真有這麼大膽子?皇帝就那麼幹看着?都說儒士要敬惜字紙,不相信東西真的被燒了,但誰也拿不準劉大夏到底有沒有私藏。
畢竟這可是摧折國運,永久改變朝廷大政和無數沿海人命運的大事。
現在看來確實如此,他阻止朝廷二次開海,自己的劉氏家族卻成了土坑港數一數二的大海商,可真是諷刺啊。
更諷刺的是,當年幹下這種大事竟然沒有受到任何懲罰,甚至清流士林都是一片讚頌聲。”
王澄也跟着搖頭:
“懲罰?這早就不是第一次了。
那位治死了兩個皇帝的御醫還不是屁事兒沒有。
太醫劉文泰本來只是一個通政司負責處理投訴的小官,竟然能在上任不到半年的時候,就突然被調到太醫院當正四品太醫院使主持工作,還給皇帝看病。
先治死了憲宗,又治死了孝宗,自己卻安然活到壽終正寢。
連糊弄都懶得糊弄一下,簡直比四四制都離譜!
坊間充斥的陰謀論絕不是空穴來風,這大昭朝廷一定有一支跟皇權作對的恐怖勢力。
王朝衰落之下,【社稷主】也對這個潛在勢力驚人的羣體也無可奈何。
甚至我都懷疑,他們手裡恐怕是掌握了某種能克殺皇帝的符應鎮物。”
王澄也意識到自己儘快轉職【水衡都尉】的理由又多了一條。
大昭實行海禁,實際上是有一個龐大的既得利益集團要維持海禁。
詩書傳家的他們要拿水班三十六堂和疍民這些下等人填充緩衝帶,控制他們的命門,既爲了自身的安全,又爲了恐怖的經濟利益。
要疍民和沿海百姓世世代代給他們當狗!
疍民想要翻身做人,只是殺一兩個權貴無能爲力。要改變這個局面就要對一整個土地士紳利益集團宣戰。
而記錄着神州過去對滄溟大洋、南洋、西洋所有探索成果,還有天工寶船圖紙的鄭和寶圖,王澄志在必得!
“也算我一份!到時候我們一起去劉家闖上一闖。”
沈月夜也大感興趣,不用王澄邀請,就主動上了賊船。
也理所當然在行宮裡住了下來。
她沒有受虐癖,不會沒苦硬吃,有更好的條件爲什麼不好好享受?
只是連她自己也沒有意識到,心裡其實還有一個隱藏極深的想法。
師弟這張臉太容易招蜂引蝶了,身爲親師姐,也是他在世上少有的親人,一定要好好把關,不能讓他被外面那些壞女人佔了便宜。
沒錯,就是這樣!
老家倒是可以晚一點再回去,家中老父親應該可以體諒她。
隨後,王澄又開了一場宴會,邀請包括毛海峰在內的一些大船頭一起宴飲。
表面理由是爲了商討平湖港中越來越多的外來者和治安問題。
實際上只是爲了調虎離山,讓毛海峰離開他的傾香殿。
宴會上,另外兩派首領徐惟學和彭老生對毛海峰夾槍帶棒,聯手打壓他的勢頭。
後者則因爲有了【巫蠱桐木人】幫忙,胸有成竹毫不在意,只要王澄一死,自然可以從容收拾掉這些刺頭。
端起酒杯掩飾嘴角的笑容:
‘王澄這傻小子真是自己找死,竟然專門跑到主殿朝陽殿宴飲。
這個時候,那個替死鬼應該已經趁機溜進行宮,把桐木人埋進梨棠殿了吧?我看你怎麼死!”
卻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偷家。
王澄陽身和沈月夜各自披着【龍衣】、【狐衣】變成了傾香殿的守衛,混進了毛海峰的住所。
輕輕鬆鬆就把巫蠱桐木人埋進了出入時必經的一塊石磚下,期間沒有驚動任何人。
轉了一圈,召來一堆飛蟲散播出去,準備尋找大嫂王翠翹,幫她和前前夫哥重新牽線搭橋。
無意間在某間把守森嚴的靜室裡,發現了一塊寫着“玄武門”的牌匾。
“這是.?!”
直到親眼看到這塊玄武門牌匾,【奇貨可居】中的“帝國正統繼承人套裝”終於顯現出了組合能力。
香積寺:“誰輸誰是叛軍。”
玄武門:“誰贏誰是太子。”
橫批:“天命所歸”!
隨着人心偏移,氣數也在隨時變化,人心弱勢的一方,氣數會越來越弱,變得越來越倒黴。
而等到塵埃落定,勝利一方氣數旺盛到極點,則無需經過任何人冊封、承認,便能從《二十四節律》和人心願力中獲得一個假格王位。
打造一方專屬於自己的傳承王印!
當初老父親自封靖海王,也不過是想要讓皇帝承認地位,從此加入朝貢體系,讓東海國變成大昭第六十四個藩屬國。
雖然在當前的國朝體系下,就算是一位宗室親王也沒有多少實權,權力高度集中於【社稷主】之手。
但地盤毗鄰海疆,就意味着無限的可能性,你打下來的地盤有多大,你這個王就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