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你發現沒有?其實我爹門下弟子的名字都很有意思。
大師兄叫章權,我入門早排第二,閨名叫如意,三師弟是鄭錢,你是老四,王富貴。
掌權,掙錢,王富貴。是不是很巧?”
沈月夜跟着王澄在金玉坊裡七拐八拐,一邊走一邊聊,沒有任何陌生人第一次見面的生疏感。
“你真別說,確實巧,可能冥冥之中自有天數,三官帝君保佑咱們這一條法脈必定大興。
師姐的閨名更好聽,人的一生要是真能富貴如意,不必稱王稱霸,那人生也算是圓滿了。”
王澄含笑聽着,拿出從董嫖董七叔那裡學來的本事,絕不讓一句話掉在地上。
畢竟科學研究表明每天多看美女能延年益壽,跟美少女聊天本就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情,這段時間他一直緊繃的神經都放鬆了不少。
沈月夜性格活潑開朗,一個人僞裝身份在外面待了好幾個月都快要憋瘋了。
確認師弟的身份後,便像百靈鳥一樣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只是覺得這個嘴裡動不動就“稱王稱霸”的師弟口氣大的有點過分。
“對了,富貴,我爹說你去年十一月才拜師,之前一直都在閩州治州城榕城的濂江書院讀書,這次出師後也是被突然派到瀛洲公幹。
還讓我好好照顧你呢。
你怎麼會這麼快就有落腳點了?還是在金玉坊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
師姐我可跟你說,先不管白水郎和朝奉郎的科儀都講究‘海納百川’,就算爲了將來娶媳婦,你也要精打細算會過日子呀。”
王澄笑着連連點頭應是:
“住的地方倒是不需要花錢。
師姐,到了!”
沈月夜一擡頭這才發現,自己跟在師弟身後不知不覺竟然到了靖海王行宮一角,面前就是一扇供採買人員出入的小門。
連忙一把拽住他的手,壓低聲音道:
“你小子真是膽大包天,你纔剛來東海國,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就敢隨便亂闖?快點跟我走!”
感覺這小師弟有的時候精明,有的時候又霸氣,有的時候怎麼又呆呆的,拉着他就要趕緊離開這裡。
這時,一個脣紅齒白,賣相極佳的小和尚突然推門走了出來。
只是好奇地看了沈月夜一眼,什麼都沒說,便招招手示意他們趕快跟上。
沈月夜一呆,就被王澄給強行拉了進去。
三個人穿過比一開始森嚴不知道多少倍的宮禁,專走提前安排好的空隙,沒有遇到任何人阻攔。
沈月夜卻忍不住像一隻鬼鬼祟祟的小狐狸一樣躡手躡腳,隨時都想逃跑。
很快就進入了沈月夜曾經來過一次的梨棠殿,在一座偏殿裡落座。
小和尚指了指桌上早就準備好的茶點,丟下他們扭頭就走。
沈月夜即使身懷【豔后的金絲面紗】有信心帶着師弟逃出去,也忍不住滿腔疑惑:
“小師弟,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認識靖海王行宮裡的人?還讓他把咱們帶了進來?”
王澄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指着門前石階上一隻正在曬太陽的胖橘貓故作驚奇道:
“快看,後空翻!”
沈月夜扭頭一瞧,他果然沒有騙人。
但驚奇只持續了一瞬間,就微微嘟起了紅潤的小嘴,意識到自己上了他的當。
一位堂堂六品【白水郎】不要說讓貓表演後空翻,就是讓它站起來跳胡旋舞都沒問題,一點也不驚奇。
擡手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
“喂,這貓很貴吧?別給人家玩壞了。”
揮揮手把那一輛大胖橘給驚走,回過頭瞪大一雙嫵媚撩人,毫無殺傷力的狐狸眼,兇巴巴道:
“富貴,你怎麼跟誰都這麼自來熟?
要是惹人家生氣,一怒砍了你哦!
幸虧師姐我跟這裡的王世子還算是認識,待會跟他說兩句好話,咱們就趕快離開。
我告訴你這家的那位王世子快要自身難保了,咱們可別被當成刺客抓起來。可惜,他長得那麼好咳咳。”
“厲害,厲害,師姐你人脈真廣!”
王澄看到這麼可愛的師姐已經有些如坐鍼氈,都不忍心再繼續逗她了。
按着沈月夜的肩膀把她重新按回椅子上,又給她倒了一杯粉紅色的紫蘇飲。
“師姐,你就安心在這裡等一等,我先去看看給你準備的見面禮怎麼樣了。
待會兒有驚喜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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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她眨眨眼睛,然後轉身大步離去。
沈月夜看着這位師弟龍行虎步,好像本地主人一樣走出側殿,微微眯了眯狹長的狐狸眼,眸中閃過一絲狐疑。
身上虛幻的狐影浮現,重新變回了自己原本顛倒衆生的樣子。
狐狸眼、美人痣、金絲面紗、孔雀舞裙、金縷鞋,美的好像一副敦煌壁畫。
喝着紫蘇飲又靜靜等了好一會兒,卻遲遲不見師弟回來。
正要發動【豔后的金絲面紗】去找他,卻突然聽到外面又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
一個青年男子被小和尚引着走進了隔壁的宮殿,滿是恭敬地問安道:
“在下劉元愷見過世子爺,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聽到這個聲音,沈月夜豁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是他!”
雖然用了假名,但她一瞬間就認出了這個聲音的主人,分明就是自己的任務目標——背誓者劉建珍!
這幾個月的艱辛、委屈、和惱火涌上心頭,翠色的狐狸眼中一下子就流溢出了赤紅的火苗。
但旋即就被另一個疑惑取代。
“他怎麼會突然來了行宮,難道是從彭老生那裡轉投到了這位王世子的麾下?我要殺他,那位王世子會不會阻攔?”
她疑惑,劉建珍其實比她更疑惑。
剛剛彭老生突然跟他說靖海王世子要召見他,讓他立刻入宮。
他們劉家在大昭潛勢力驚人,但到了瀛洲一個大名就能輕鬆拿捏,更不要說名義上統治了大半個九藩島的靖海王世子。
他是來也得來,不來也得來。
對面主位上的王澄對他倒是十分客氣:
“劉管櫃,今日請你過來,是想問問能不能請你幫我一個忙?”劉建珍聽到這話心頭一喜。
‘管家說爺爺、父親他們正在謀劃東海大事,破壞朝廷初步開海的計劃,只是我沒有資格知道內情。
要是能搭上王世子這條線,還愁不能立下大功?
你有需求好啊,有需求我就能迅速混進五峰旗高層,然後慢慢玩死你們!’
嘴上連連答應。
“世子爺儘管吩咐,在下薄有家資,也有些人手,必定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王澄滿意地拍拍手。
“那實在是太好了。倒也不用你的家資人手,只要有你就行了。”
對着隔壁招呼了一聲:
“狐狸姐姐,你聽到了嗎?劉管櫃同意了。”
劉建珍疑惑:
‘他在跟誰說話?誰要找我?’
忽然鼻端聞到一陣異香,頓覺渾身麻痹,“噗通”一聲撲倒在地。
一道婀娜的身影一閃出現在了他的面前,腰間明晃晃的【直歲】金牌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
“你是那個追殺了我幾個月的直歲堂官??!你怎麼會在這裡?”
看到這個讓他刻骨銘心的身影,頓時驚駭欲死。
沈月夜卻沒有去看這個心心念念追殺了幾個月的目標,反正砧板上的魚腩已經翻不起浪花。
眼裡只有那個俊美無儔,還掛着一絲可惡笑容的王世子。
微微挑起眉梢,在他身上似乎看到了一些跟上次不太一樣,又分外熟悉的東西。
耳中仍舊傳來跟那天一樣的稱呼:
“漂亮的狐狸姐姐,你看,我說什麼來着,有麻煩就來找我準沒錯吧?”
又扭過頭去自顧自對旁邊侍立的小和尚吩咐道:
“禿驢,去找幾個侍女把我寢殿旁邊的棲鸞閣收拾出來,今晚讓狐狸姐姐在行宮裡住下,我要與她把酒言歡。”
小和尚點頭應是:
“是,世子。”
沈月夜看着王澄那張讓人不禁面紅心跳的臉,蓮步輕移走到他的面前,突然對他嫵媚一笑:
“好呀。跟我一起來的師弟今晚也在這裡住下對不對?
不過,不用那麼麻煩額外準備地方了,我直接住到世子爺寢殿裡就行了。
我看這兒挺寬敞的,不要說住兩個人,住三個人也沒問題。”
“啊?”
王澄本來只想開個玩笑,沒想到這狐狸師姐突然玩這麼大。
最可惡的是,他看着師姐那雙勾魂的狐狸眼,心裡對這個提議充滿了.期待,連骨頭都輕了二兩。
一瞬間,他終於親身體會到什麼叫禍國殃民的狐狸精了,就算明知她是“狐狸精”也根本扛不住。
質疑紂王,理解紂王,成爲紂王,超越紂王!
【心月狐】沈月夜絕對有這方面的潛力。
哪個男人能經受住這種考驗?
至於師父會不會打斷自己的狗腿?那都是後面的事情了。
反正是師姐先動的手。
但他終究不是什麼花叢老手,不好意思地扭捏了一下:
“這不大好吧?
咱們這進展是不是有點太快了,你要不要先徵求一下家裡長輩的意見?”
卻在這時,沈月夜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伸出手去死死揪住了他的耳朵。
“王富貴!!!你小子不怕被你師父打死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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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展太快?問問長輩?師姐我順便給你生兩個孩子,給我爹添兩個徒孫好不好?”
“你竟然跟老頭子一起耍你親師姐?!
害得我自從接到消息就替你提心吊膽!
師姐我爲了隱藏身份,只能他們一起啃鹹魚吃飯糰的時候,你小子竟然在這行宮裡逍遙快活?
我就說哪裡不對,你爲什麼對第一次見面的刺客態度那麼好?
還有那天我覺得你坑殺內鬼的霹靂子也有些眼熟,其實那本來就是老頭子的庫存對不對?
敢玩弄你師姐的感情,王富貴,你要死一百遍啊一百遍”
旁邊的禿驢雖然是一頭驢精,卻並不是什麼莽漢,而是迷倒萬千女香客的昭覺寺第一沙彌尾。
不僅沒有幫忙,反而朝王澄讚許地點點頭。
想要征服女人的心,就先要讓她對你刻骨銘心,心情起伏越激烈越好,世子爺無師自通,顯然是跟自己一樣的情聖種子。
自己向來只走腎不走心,但世子爺說不定可以心腎兼修,青出於藍啊!
“加油!等佛爺哪天在你們的飯裡下點阿膠,保證水到渠成。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默默鼓勵一句,然後走出門去驅散了梨棠殿附近的宿衛,讓他們不要過來礙事。
只留下了王澄、沈月夜和撲街的劉建珍。
被狂轟亂炸了好一會兒,王澄才紅着耳朵捉住了沈月夜微涼的小手,求饒道:
“師姐,師姐,我錯了,咱們先辦正事,落袋爲安啊。”
沈月夜覺得他說的有道理。
放開他的耳朵,纖手一翻,掌心多出了一柄金鑲玉如意。
口頌咒言:
“如意如意,隨我心意,變!”
如意失去形體,變成了一把精美的象牙長柄鎏金火槍。
卻是《蟾宮聽寶錄》中的四門秘傳正法之一【七寶如意心咒】,袖劍和火槍便是她煉就的七寶之二。
“人而無信,不知其可,衆生遞刀,我自行刑!
你背信棄義,殘殺生意夥伴,我給你的刑罰是——滅形!”
對準劉建珍的腦袋便扣動了扳機。
砰!
一聲槍響,這個背誓者應聲倒地,卡住沈月夜多時的關隘也轟然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