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門,通天峰。
一場開始時悄無聲息,戰鬥卻震驚天下,轟動世間的誅魔之役之後,正道各派暫時安定了下來,此刻匯聚在青雲山的主峰之上,討論着餘後的事宜。
最終‘邪不勝正’……
正道無奈的宣傳着這樣的結果,可是當每個正道之人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面上都無法生出自然的笑容。
如今各派還沒有散去,暫住在青雲門的各峰之間。
通天峰前山的一處天台,距青雲門的大殿有幾千米的距離,不遠不近,遙遙可望,現在也‘住’進去了一個人。同時因爲此人,這處天台便被正式定了一個意義強大的名字,叫做封魔臺。
封魔臺是一個二十米寬長的大圓臺,邊緣有豎立的長型石頭,每個十餘米高,如劍一般間隙的插在圓臺周圍,包圍了圓臺大半圈。只有正東面一面沒有遮擋,那下面便是通向這裡的臺階,連綿延伸下去,遠遠望不到邊。
圓臺的中間,有一塊高大的石頭,平面有九米高,五米寬,另一面連接地下,和此山是爲一體,所以此石不但巨大,而且十分堅固。石頭上面刻着一個很大的‘道’字,以前通天峰弟子經常在這裡晨練,看着東方日出,因爲在此之前,這個圓臺被青雲門稱做正陽臺。
不過現在除了一些特派的人員之外,已經沒有其他的人來這裡了,因爲在這個巨石之下,封印着一個人。
他已經恢復回來了,雖然衣服有些破爛,可是怎樣看,都還是人的樣子。
已經三天了……
他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沒有一個動作,連面上的表情也從沒有動過一下,始終都是那一天從天空中落下時,那一刻的神情。
看着自己的朋友,爲了保護自己,反被自己所害……
面對自己保護的門派,卻突然的圍殺自己……
還有他最好的知己,認定最可以相信的朋友,對他最後的威脅……
想不明白!不敢相信!難以接受!無法面對!
爲什麼?
爲什麼會有這麼多意想不到的事情,會發生這麼多離奇的變故?
爲什麼他做出承諾卻無法保全小白,爲什麼青雲門會再一次的背叛了他?爲什麼他最好的摯友也會來傷害他?
如果這樣的反覆就是正義之士,我寧願做一個堅定的魔。
雖然,我更希望有‘人’的名字……
巨大的五角封印,將他的手腳全部封住,定在巨石上面。
正道衆派不殺他,也並不是因爲正道仁慈,而是他們正在商議,該如何,才能殺得了他。
不想面對的這一切,還是降臨到了他的身上。
今天,在前方長長的臺階上面,除了專門負責來看守他的弟子之外,終於走上來了一個來看望他的人,正是他‘最好’的朋友。
曾書書,緩慢的從臺階上,一步步的走來。
張小凡的面容,終於在這一刻動了一動,眼睛直直地看了過去,目光並不是因爲曾書書的出現而停頓,而是因爲在曾書書的懷中,還抱着一隻雪白的小狐狸。
小白!
走上封魔臺,看守的弟子自然不會阻擋,這個誅魔之役中的‘英雄’。讓開道路之後,曾書書在張小凡前面停了下來。
曾書書看着張小凡,張小凡看着小白。
曾書書自然看得出來,張小凡此刻的心不在自己身上,低下頭來,輕聲地說道:“她的傷……太重,我雖然在那一天保護了她,可是現在……我依然無能爲力……”
頓了一下,曾書書重重喘了口氣,緩解了一些心中的壓抑,又道:“她只剩下了最後一口氣息,想、想最後陪你一下……”
似乎被什麼東西塞住了喉嚨,曾書書的聲音漸漸變得嘶啞,最後竟說不出話來了,對着張小凡不知該如何說話的擺了幾下頭,便蹲下身體,將懷中奄奄一息的小白,小心翼翼的放到張小凡的前面。
張小凡的目光,順着曾書書的移動,緊緊跟着小白的雪白身影。
小白的小腦袋動了動,無奈現在的她變回了原形,不但身體變小,而且連動一動身體的力氣都沒有,兩隻閃光的眼睛,靜靜地望着他。
這個牽引她心扉的男子……
曾書書站起來身體,不禁有些難過地閉了一下眼睛,轉過身去,對着那兩個看守的弟子說道:“你們隨我,到遠一些的地方看守即可。”
兩個弟子呆了呆:“這……”
“無論發生任何事情,全部由我一力擔待。”曾書書沉聲說完,便拉起兩人的衣服,直接將兩人拽了下去,身影漸漸的遠去。
圓圓的封魔臺上,一個被封印的人,一隻將死的小狐狸,同樣的孤單無助,對望着。
回想只是幾天前,他們還是在一起戰鬥,一起進退,一起同行,一起照顧別人。
轉眼之間,已經變成了這種慘淡的下場。
“怨恨我麼?”張小凡張開口,輕聲地問道。
小白瞪着眼睛,一動也不動的望着他,只是靜靜地看着他,沒有回答。
“自從焚香谷相識,多半都是你在照顧我的,一次次的救我、勸我、幫我。我的力量雖然比你強大,卻是多少次在我危難之時,是你救我脫險……在草廟村我心神失落時,你想方設法爲我勸導,知我受噬魂之苦,到處奔走爲我解方,在我遇到困難時,你都會給予我最大的幫助。”張小凡忽然抽涕了一下,低下頭,咬着牙艱難地說道:“你爲我做了那麼多的事情,可是、可是我,連對你的一個承諾,都做不到,我、我……”
“我好恨……”
小白依舊一動不動,用力張着兩隻眼睛,看着張小凡。
目光中的等待,在堅持着什麼?
張小凡望着小白,口中顫抖,雙目之中漸漸的溼潤欲淚,悲痛之色難止於面,痛苦了一陣,肅正面容,認真地說道:“你是我,除了琪兒和瑤兒之外,最重要的存在。”
小白的眼睛,終於眨動了一下,似是幸福的微笑了一下。
有這個回答,已經足夠了……
小白動了動身體,從地上艱難的站立起來,頓然跌倒下去,又再次艱難站起,傷重的身體搖搖晃晃,脆弱的四肢難以站穩,看着張小凡的方向,一步一個跌撞,短短五六步的距離,發揮了全身最後的力氣,摔倒了無數次,又無數次勉強而又堅強的站立起來,耗盡了她最後的生命力,也在堅持的走着……
走到了張小凡的身前,小白停在五角封印的外面。
那是離張小凡最近的距離了……
雖然相隔着封印,卻彷彿能感受到他的體溫一樣,小白把身體停靠在他的腳邊,緊緊地向着封印依偎過去,霎時如同被他的溫暖包圍住了,小白的白玉面上喜了喜,身體軟弱了下去。
最後,能守在這個男子的身邊,就滿足了……
靈動的兩隻狐狸眼睛,緩慢的、疲憊的、歡喜又不甘心的,閉上了。
把身體溫溫的團在他的腳邊,從此安靜的,一直陪着他……
溼潤的雙目,不自覺的流出淚水,流在張小凡悲痛失色的面上,順着那緊咬着放不出聲音的嘴脣,落到把他與世隔絕起來的封印上面。
“咚!”
憤怒的拳腳,全力苦痛的向前面撞擊過去,可是那五角封印無比的堅固,光芒反震在張小凡的身上,雖然很痛,但是撞在身上,此刻已經沒有了感覺。
他只能留在這裡,只能留在這個無比狹小的空間,看着她靜靜的躺在自己伸手可及的地方,卻無法動上一下。
小白……
我連最後的一個擁抱,都無法給你。
距離狐岐山最近的一個城,名作小城。
小城附近有一些無名山頭,這些山頭上偶爾還會有幾件茅草小屋。
“不好了,大哥被抓了!”
一句高聲的呼叫,在其中的一個無名山頭上面傳盪出來。
緊跟着,健步如飛的楊焰心,快速跑進一間茅草屋裡面,進門就大聲叫嚷道:“大哥被正道那些忘恩負義、卑鄙無恥的人抓住了……”
“你說什麼?”驚訝的柔嫩聲音,小環驚呼地問道:“你是說,張小凡哥哥他怎麼了?”
週一仙悠悠嘆了口氣,搖着頭輕輕地說道:“逃不掉,避不了,終歸還是這樣……”
被奇怪的話語吸引,衆人轉頭疑惑地看向週一仙,等待週一仙的後語。可是週一仙也只道了這麼一句,隨後便是打啞謎一樣的不語了。
野狗道人最先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在說什麼?”
“我也不明白。”週一仙又來了一句奇怪的話,站起身來,便向門外走去,隨口又道:“爺爺我隨便走走,這些事留給你們吧。”
說完,在幾人異樣的目光下,週一仙一個人淡然的走了出去。
拋開莫名其妙的週一仙,衆人回過頭來,目光重點重新落回到楊焰心的身上。
“我也是剛從誅仙門那裡得來的消息……”楊焰心喘了口氣,氣氣地說道:“前些天,正道的那些人聚合在一起,組成了上千精英,悄悄的遠奔西方,在死澤外的絕神嶺展開了一場巨大的鬥法,目的卻只是爲了圍殺一個人。這個人不是魔教的壞人,也不是獸人王那樣本領通天的惡首,更不是那些名氣大奸大惡的壞人,卻是大哥!”
小環聽到這裡,忽然緊張了一下,馬上追問道:“爲什麼?張小凡哥哥他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一連三個問題,楊焰心聽着微微呆了一下,隨後擺正心理,說道:“我也不知道那些正道出於什麼可恥的目的,也不知道他們發生了什麼,只聽說大哥大發神威,孤絕奮戰以一敵千,馳橫戰場無人能敵,使正道的那些僞君子傷亡慘重。可是大哥、大哥最後好像是寡不敵衆,被他們抓、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