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魂霧

河陽城。

在一條平淡的小巷之內,有一家出名的房院,煙臺樓閣,玲瓏瓦片,乃是一座別緻的二層小樓,略顯氣派,似是以前達官貴人的別院,而現在人去樓空,已然江山易主,被人撤去了冠冕堂皇的附墜貴物,又略顯的平淡、平和了。

經鬼王一劫,小院被置於無人產物,後被某青雲門之人悄悄買下,送給了一個平民女子。

小樓的新主人叫做孟清柔,爲人善良,舉止典雅,溫柔可人,可算也是一代絕色佳人,平易近人,周圍之人都習慣的稱呼她爲小柔。這座小院所以出名,一則就是因爲漂亮的小柔,二就是因爲那個不懷好意的青雲門人,常常來此找她。清晨而來半午而歸,每次時間都不敢多呆,有時連續幾日常來,有時相隔一個半月纔來一次,在這裡給她幫幫忙,暢說天地一番,雖說滿是賊心,卻從沒有侵犯過她一絲一毫。

小柔對他,也是好感極佳。

今日,那個人又在這裡呆了半日,一邊與她扎着一圈欄杆,一邊與她說話。

“小柔,我把我的三腿兔子給你送下來,那隻兔子我養了二十多年了,很有靈性,你一定會喜歡的。”

小柔相貌俊美,訝道:“那隻兔子怎麼掉了條腿,還活了二十多年?”

“它不是掉了條腿,而是天生就只有三條,乃是世間極少的靈物,是我在山下發現的。另外我在山上還養了好多別的珍奇異獸,如果能帶你上山去看看就好了。嗨,都是我爹那個老頑固……”

“曾哥哥你累了吧,來喝杯茶吧。”小柔溫柔地把茶水遞了過去,那個人淡笑,把茶接過來喝了一口,喜道:“小柔你真善良,要不是我爹拘於那些庸俗之理,嫌棄非修道之人,我早就把你娶走了。”

小柔面上一紅,低頭輕輕唾道:“曾哥哥老是拿我說笑……”

“我可沒有開玩笑,我說的可都是真心話啊。”

“其實曾哥哥已經待我極好了,我去年被鬼王迷惑,醒來時混在人羣之中,父母親人竟都是去了,幸遇曾哥哥一直照顧我,後來送我下山,又給我安排了這麼大的住所,我已經很滿足了,實不敢再奢望些什麼了。”

那個被稱作曾哥哥的人得意輕笑,其實這座小院也是別人幾乎用白送的價格,送給他這個青雲門人的。

“小柔,我上次送給你的糕點,是我娘做給我爹的,不小心被我拿了出來,你吃完了嗎?我再給你拿些出來。”

“你送給我的東西太多了,我都吃不完。那些糕點我送給隔壁的田大嬸了,他們家的小河從來沒有吃過糕點,可把他高興壞了。”小柔甜甜的笑着。

那個青雲弟子雙眼一擺,苦叫了一聲:“我辛苦拿來的糕點啊……”

“曾師兄,你怎麼還在這裡?”又一個青雲門的弟子撞門而入,慌忙地叫道:“出大事了!”

坐着的人一驚,站起來叫道:“發生什麼事了?”

“蕭掌門剛剛升起來了煙火,急招青雲弟子火速回山,好像山中發生大事了。”

那人神色呆了一下,轉頭對着小柔道:“小柔,我改天再來看你。”

“嗯。”小柔典雅的點着頭,道:“你有事就先走吧,要小心些。”

那人點了下頭,帶着剛剛跑進來的那一個青雲弟子,兩人急速跑走了。

青雲山下。

幾絲失落,幾絲傷感,還有一半的悲切,就是沒有一分開心的。

碧瑤漫無目的般走着,回頭望着草廟村一陣,再轉頭遠走,一會又忍不住,頭又轉了回來,如此反覆。

走走停停,又停停走走,這段路走了好長的時間,無盡頭的漫長。

回想起來,他在南疆求天巧兒救活自己,又爲了她安魂的事情奔波,還多次幫她抵擋外敵,他似乎也並不是這樣壞吧……

自己有身體之後,見到的第一個人……

在狐岐山苦苦等待附體,寄予希望的人……

在玄明屠火陣中暈倒,醒來後首先關心自己的人……

在浴魔池和草廟村,願意對着自己而死,帶着笑的人……

爲什麼到了現在,腦中想到的,總是他的好呢?

就這般地想着,走着。

不覺間到了地方,一絲淡淡的血腥味鑽進鼻子,碧瑤一怔,放開腦中所有的惆悵念頭,動身前走查看,在草叢之中,發現了她帶來的那兩個鬼王宗弟子的屍體。

血水餘溫,剛死不久。

碧瑤站起趕緊四下環望,一個黃色與白色交錯的輕紗身影,不知何時,又或許一直都在她的身後,只是現在才被她突然發現了而已。

她的手上滴着鮮血,落到路邊青草上面,草漸漸的變黃,枯萎下去,血如同飲了生命,活躍起來,望去異樣的鮮豔、閃亮,散着殺氣、報仇的氣焰。

“我記得你,你和鬼厲在狐岐山附近見過面,你叫小花。”碧瑤靜定面容,說道。

小花擡着滴血的手,冷冷殺氣,步步向她走去,距她附近的青草,隨着她的步伐,迅速枯死下去。

碧瑤身上猛涼一下,冷道:“你想做什麼?”

眼中,是一雙兇光滿目的淡黃眼珠,射去撼人的光芒,冷冷道:“你知道我們的關係,就能想到我要做什麼。”

“你,你要殺了我……”碧瑤祭出傷心花,嚴謹防備,身子不由自主的退後了兩步。

“我很少殺人,你這樣的重要人物更是沒有殺過……”小花冷冷說道,身上煥然發出綠氣,淡淡薄霧升了起來,迅速籠罩住了一大片的地方,續道:“……但是今天破例。”

碧瑤驚慌看着自身周圍,十米之內飄着綠氣,花草小蟲但凡一點生氣之物,全部都無聲的焚盡了。

“你剛纔、也在草廟村裡面?”

“他最喜歡的東西是你,你去地下陪着他吧。”小環手中的血,莫名變成了綠色,遠遠地伸出手來,慢慢向着碧瑤抓去。

碧瑤望着那隻手,邪惡的可怕,身體還想後退,卻是一僵,彷彿突然有千萬道繩索勒住了她的身體一般,動起來沉重困難,寸步難行。眼前看着,小花紅紅綠綠的鬼手,距她不足兩米,冷汗立刻涼了後背。

傷心花緊緊抓在手中,白光卻發不出來。

忽然的,小花停了下來,一絲驚訝的目光,慢慢的轉過頭,向着一側望去。

七道青光划來。

“師父,果然有妖孽。”一人喊道。

“馬上困住他們,決不能讓任何一個妖孽逃出青雲山一帶。”此聲混而有力,出於一個老者之口,正是風回峰的首座曾叔常。

曾叔常擒賊心切,草草帶出六名精英弟子,行至上空突然發現了這裡的妖氣異常,於是帶領弟子過來查看,果然發現了層層的妖氣之中,有着兩個人影。

小花望着他們,慢慢把手鬆了下來,正過身體對向他們。碧瑤渾身一輕,壓迫感覺瞬間消去,馬上擡起傷心花自衛,身體仍被綠霧包圍着。

曾叔常模糊望到兩個人影,心下一喜,帶領六人率先衝下,衝進了綠霧之中。

其餘六人一起跟隨,隨即也向着綠霧沒入進去。

“碧瑤!”曾叔常幽幽一喜,拿劍指向碧瑤,叫道:“千萬不能叫這個妖女跑了。”

六人一起應聲,頓時將兩個女子包圍了起來。

“快把盜竊之物交出來!”曾叔常對着碧瑤厲聲叫道。

碧瑤一呆,目光掃着兩個敵人,沒有回答。

小花目光轉了轉,忽對碧瑤說道:“你來對付他,我去對付這六個小的。”

什麼意思?算是暫時合作嗎?

碧瑤抓着傷心花發出白光,望着曾叔常。

曾叔常略略一想,就把小花歸屬爲了碧瑤的屬下一列,對身邊弟子說道:“趙巖,你帶領他們先殺了那個妖孽,我來親自擒住這個妖女。”

趙巖應了一聲,六人一起圍向小花,叫道:“妖孽,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小花沒由來的一笑,輕聲道:“我今日殺心已起,是你們自己跑進來找死,做了替死鬼,就怪你們的運氣不好。”

“妖孽還敢口出狂言,師弟們我們一起將她拿下。”趙巖喊道,六人運起太極玄清道,六把光劍一起向着小花飛去。小花面帶不肖,忽然綠霧一濃,於冷笑之中消去了身影,六把劍全部落空,衆人一驚,聽到小花傳來悠長的冰冰冷聲:“我就是被你們稱作的妖孽,你們闖入了我的魂霧之中,誰也不會走出去了。”

“啊!”

一聲慘叫,衆人身體一顫,轉向背後。

小花站在趙巖的身後,把手緩緩抽了出來,帶着鮮紅血水涌出,落到地上變成了鮮豔的綠色。

衆人驚呆,綠霧又是一晃,小花的身影又消失於霧中,餘音冷怒聲道:“……你們誰也逃不出去……”

趙巖怔怔看着被抓穿的胸口,張開了大口,雙眼也是張的巨大,五個師弟趕緊跑過來扶住了他,他張開的嘴,發出微小的聲音:“找到師父,快走……”

話聲未完,人已倒了下去。

這邊,曾叔常與碧瑤被綠霧包圍,除了對方,別的什麼也看不到,他的六個弟子在瞬間被綠霧擋去了身影,之後連一絲的聲音都未響起,兩人完全被隔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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