坍塌的玉清殿,正在青雲弟子的收拾之中,順便準備着重建的事宜。
這是在‘血魔坐化’之後的第三天,蕭逸才站在空曠的廣場上面,望着腳下大片染紅的地面,低頭皺眉,似乎在思索着什麼。
傷勢已經恢復了許多的齊昊,從邊上走了過來,看着蕭逸才的樣子,輕聲問道:“掌門,你在想什麼?”
蕭逸才繼續低着頭,輕聲的反問道:“這片血跡,爲何沖刷不掉?”
“可能,是有怨氣盤踞在這裡吧。”齊昊想了想,答了一句。
蕭逸才嘆了口氣,擡起頭來看了看齊昊,隨口說道:“叫我師兄吧。傷勢可好了?”
“多謝蕭師兄掛念,傷勢已經控制,只要調養得當,只要多用些時日就會恢復如初。”齊昊頓了頓,又輕聲地說道:“其他弟子的傷勢,也都在調養之中,相信不用太久,就能全部下山,逐漸清除獸人王所殘留的全部妖衆。”
蕭逸才聽着點了點頭,又道:“其它門派哪裡呢?”
“雖然全部都有損失,但是各派都能應對。只要他們恢復停當,想必就都會下山而去,各自重建各自的山門。”齊昊說完,左右望了望,見身邊無人,又輕聲地說道:“現在,只有那一行四人,離開青雲門下山去了。”
“由他們去吧,不用把這個消息傳給其他門派。他們雖然侮辱正道,與諸派都有結怨,但是此次浩劫之中,他們畢竟對正道有恩。”蕭逸才輕聲說着,齊昊點頭跟着應了一聲。
“對了,還有林師弟,昨日回來了……”
蕭逸才微微一驚,馬上問道:“他在哪裡?”
“聽聞這裡的事情之後,今日又匆匆的離開了。”齊昊看了看蕭逸才的面色,見他沒有太大波動,又繼續說道:“……他還帶走了,那個人最後留下的遺骸。說要帶下山去,安葬在他們的村中。”
“任他去吧。”蕭逸才低聲傷感地說道:“再說,這也是那個人的臨終遺願,不願留在青雲山上,畢竟是正道有負於他。”
沉靜了一陣。
蕭逸才回過神來,又問道:“南疆之事,他可說了?”
“南疆的妖衆之亂也已經平定了。聽聞南疆聖女還收服了不少妖衆化爲己用。”齊昊又頓了頓,語氣變了變,道:“也有壞事。南疆聖女似乎受傷過重,此次化解浩劫又不堪重負,恐怕會逐漸失去所有的修爲,落回凡人之身。林師弟好像有意,要同她一起隱居……”
“哦?”蕭逸才無奈的苦笑了一下,道:“林師弟也被情所困了?”
齊昊跟着苦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齊師弟,你剛剛問我,我在想什麼?”蕭逸才忽然轉過話頭,轉面望向天際,目光深邃對着天空的遠方,深深的鎖望着。
“我在想,何者爲仙?”
齊昊一呆,疑問道:“蕭師兄,怎會突然想到這個問題?”
“我等斬妖除魔,投身仙山,無非所爲的都是修仙問道這一原因。”蕭逸才又轉頭看着齊昊,道:“齊師弟,你來說說,我們修道多年所追求的仙,天下之大到底能有何人,能稱之爲其仙?”
齊昊想了想,道:“首先,他要有強大的力量。”
蕭逸才聽着微微一笑,道:“獸神可稱之爲仙?”
齊昊馬上搖頭,立刻決言道:“那至少,要是一個人。”
“鬼王可稱之爲仙?”
“也不對,他乃是邪惡之力,並非正義光明之術。”齊昊堅定地說道。
“師父,或者李洵等,可稱之爲仙?”
“他們最後被邪力所侵,未能終成仙果。”齊昊想了一陣,認真地說道:“要一直堅定如一,使用光明之仙道。”
“獸人王可稱之爲仙?”
“這……也不是。”齊昊又想了一陣,終於搖了搖頭,道:“我不知天下還有何人,能當此仙人之說。”
“我知道一個人……”
蕭逸才停了停話語,平靜了一下,才輕輕地說道:“他一生苦難坎坷,連遇挫折苦難之事,卻不將其自身苦果禍及他人,不行惡事。此爲善!他未受天下之恩,卻心懷仁慈,截浩劫之苦,爲救天下數次捨生忘死,不索回報。此爲仁!他爲情所擾諸多折磨,卻始終不厭不悔,縱然面對天下,也要保護所愛之人周全。此爲情!他遭受朋友同門誤解,爲此鬥法相對的生死之間,卻仍念其往交故情,不予傷害。此爲義!他連番遭受我道叛棄,卻在我等大難之時,仍願出手相救,致使其自身苦陷淋漓。此爲忠!”
蕭逸才慢慢地說完,肅聲問道:“此人所行之道,可就是我等所修行的仙俠之道?”
齊昊呆了一陣,黯然地說道:“此人可稱之爲仙。”
“可是,他卻是被我們所誅滅了。”蕭逸才痛痛的搖了搖頭。
齊昊無言以對,想了一陣,忽然想起來了那一句古老的話語,感慨地道了一句:“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
“……”
“回昔往故衆人,世間諸多苦痛‘不仁’之事,均是天地造化,天意弄人。”
“……我輩修仙,卻又誅仙……”
青雲山下。
“終於離開這裡了!”楊焰心大叫着,回頭望着高縱入雲的青雲山脈,心底沒有一絲的嚮往之意,反而回思在山上的種種事情,一種厭惡之感不由的涌上心來。
四個人回望着自己下山而來的路。
“這就是所謂的正道嗎?”楊焰心不屑地回過頭來,道:“我在上面多一天也呆不下去了。”
金瓶兒也回過身來,笑盈盈地說道:“我終於在正道之首的青雲山上走了一圈,發現上面比我曾經的合歡派,也只強了一點點而已。希望以後都不要再來這裡了……”
“我和姐姐一起,再也不要來這裡了。”小環趕緊跟上金瓶兒的身影,忽然發現野狗道人沒有追上來,回頭叫道:“道長,快走了。”
野狗道人驚醒過來,慌忙跟了過來。
小環看着野狗道人懷着心事的樣子,好奇地問道:“道長在想什麼?”
“嗯?”野狗道人驚了一下,看了看小環,低聲說道:“我在想,我以前在煉血堂對付正道,是不是正確的?”
“啊?道長想要回魔教嗎?”小環驚訝道。
“依我看,重建煉血堂不是難事,而且現在正是大好時機。”楊焰心在旁邊插話,對着野狗道人興致勃勃地說道:“現在妖衆四起,正魔兩道損傷甚重,現在對付妖衆都是忙亂了手腳。若是道長你現在重新建立煉血堂,絕對無人去給你搗亂的,相反你再收留一些散亂的妖衆,把它們拉進煉血堂,真是一本萬利。”
野狗道人似乎一絲心動轉了轉眼睛,忽然擡頭看向楊焰心,叫道:“你怎麼不去?”
“我有誅仙門!”楊焰心大笑着,道:“那是以我大哥的名義建立的,我要把它發揚光大,把大哥的名字宣揚出去。我大哥的名號我都想好了,就叫誅仙祖師!”
衆人的目光,一齊向楊焰心的身上看了看。
“怎麼樣?怎麼樣?這個名號,一定能讓我大哥名傳千古。”楊焰心轉動着油滑的眼睛,問着身邊的三人。
“名號不錯!虧你的腦袋也能想出這麼好的名字。”金瓶兒輕輕的讚了一句。
“可是張小凡哥哥,不喜歡這樣啊。”小環反駁了一句。
野狗道人低下頭,沒有說話。
“不喜歡,我也要將他的名號,傳遍天下的每一處地方,看看這些正道能拿我怎麼樣?”楊焰心壞壞的笑容,忽然轉向小環,道:“不過這次,多虧了小屍。”
“對啊!”小環說着,把身上的聚靈珠拿了出來,對着聚靈珠裡面的新生靈,輕輕地說道:“你在裡面好好的養傷吧,我一定會幫你復原的。”
“吱吱……”
四人一驚,隨着聲音向着前面探望過去,看到三眼猴子小灰,它從遠處跑了過來。
一下躍到小環的懷中,被小環急忙抱住。
“又變重了……”小環撫摸着小灰的腦袋,突然看到小灰的脖子上面,還繫着一個小小的口袋,裡面竟然還裝着一張紙條。
“這是什麼?”小環將紙條拿了下來,金瓶兒跟着說道:“小灰是那個人的猴子,所以這個,應該是碧瑤給那個人的信。我們還是不要看爲好……”
“我看看!”楊焰心大叫一聲,一手將小環手中的紙條搶了過去,緊跑了兩步,然後將紙條一手打開,面色頓然一怔。
偌大的紙上,只簡簡單單的寫了兩個字:放手……
“這是什麼意思?她把我大哥拋棄了嗎?”楊焰心氣得大叫,拿着紙條轉頭望着小環他們。
“因爲碧瑤的情,他總是苦難不止,內心煎熬……”金瓶兒過來輕輕的拍了一下楊焰心的肩膀,深沉的語氣說道:“碧瑤,是想讓你大哥好過一些。”
“這張紙這樣皺,上面還有心酸的感覺。”小環從楊焰心的手中拿回那張紙條,黯然地說道:“碧瑤姐姐,一定流了很多淚在上面吧。”
“她學會了放手……”金瓶兒呆了一陣,肅然的道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