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門,通天峰。
流光歸落,匯於七峰之間,仙山壯氣凌然,仙氣動盪。
大批的青雲門精英弟子,由於重要又特殊的原因,被通知集結來到了這裡,卻等了很久,也沒有見到蕭逸才的出現。氣氛漸漸變的緊張,衆人開始在這裡議論紛紛,對此次集合的目的種種猜測,層出不窮,都只知道此次的事情關係重大,可是誰也猜不透其中的緣由。
此刻的人羣沸沸嚷嚷,涌動不寧。
未知的情況,未知的目標,未知的任務,未知的事態。
卻已知的興師動衆,猜到的危險,想到的困難。
一切的未知與猜測,總是圍繞着‘重大’和‘危險’這兩個不陌生的字眼。雖然他們已經不再害怕,可是看着衆多的精英人羣,誰都能感覺到,此次比以往的事情相比起來,它都更加的重大。
他們的心情,只能用‘好亂’來形容了。
其中知道情況的幾位首座,面對衆人的評評揣測,也沒有一個人願意站出來說清原因,默守己位,各司其職,一面壓制衆人不安的情緒,一面都在靜靜的等待,蕭逸才的出現。
他們,連同他們的掌門,此刻的心情都是‘好亂’。
就是曾書書把誅仙帶了回來這樣的大事,衆人也只是興奮了一下,之後氣氛迅速冷卻,各人迴歸於各處,沒有想象中的強烈反應,只有幾個人把誅仙請回了幻月古洞,然後衆人繼續沉默,只有一個與曾書書交好的首座,悄悄把曾書書帶到一旁,小聲地說着話語。
此刻,整個青雲門都在等待的人,蕭逸才一個人正在玉清大殿之中,坐在正堂的椅子上面發呆,或是沉默的低着頭,腦中滿是思索着他將要做的事情,也等待着某些人的質問。就比如,一個急急向大殿之內跑過來的身影,不顧衆人的阻攔就快速闖了進來。
雖然知道他的闖進,不過蕭逸才的眉毛,還是猛跳動了一下,之後緩緩的平息下來。
他不怪他的莽撞,他聽到這個事情之後能有這樣的情緒,也是情理之中……
“掌門師兄,這是真的?”曾書書風塵僕僕,連衣服都沒有換,就急着衝到蕭逸才面前,急迫的大聲問道。
蕭逸才慢慢地擡頭,看着他緊張、驚訝、慌張的表情,輕聲緩緩說道:“你的事我剛剛聽說了,能把本派鎮派之寶帶回來,你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曾書書揮手,大聲叫道:“齊師兄剛剛和我說了,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你真的……”
“外面的人羣,你也都看到了。”蕭逸才又無力一般的低下頭去,把目光從曾書書身上移開,淡淡道:“爲難的事,就不要管了。你已立了大功,就留在青雲門養傷吧。”
“爲什麼!”曾書書握拳,大聲厲吼。
蕭逸才把頭擡了起來,仰望大殿,看着玉清大殿的置物,目光呆怡了很久,才用被壓迫的聲音,道:“因爲祖制。”
“我不聽這些藉口,我要真正的理由!”曾書書再次大吼。
“不是藉口,祖制也不是青雲門一派的祖制,而是天下全部正道的祖制。”蕭逸才目光閃動幾下,壓制着桑啞的聲音,道:“按照祖制,凡不參加此役的門派,以後……就不用正道自居了。”
曾書書憤怒的面色猛地一呆。
“青雲門開派至此已有兩千多年了,千年流傳的正道支柱,歷代掌門祖先的守護,無數精英弟子的鮮血犧牲,長久不斷的正魔鬥爭,才得以流傳,才得以發揚光大,才從師父手中,傳到了我這一代。現在青雲門還是正道之首!”蕭逸才狠狠的吞了一口氣,看向曾書書,目光尖厲,下了決心,聲音也變得有力激揚,大聲道:“你難道要我就因爲他一人,而致使整個青雲門背離正道,繼而從我手中沒落下去麼!”
曾書書猛地身體僵住,面色呆化。
蕭逸才終於站了起來,目光厲厲看向曾書書,曾書書忽然的驚恐,目光逃避。
向大殿外面,一步一步的移動,蕭逸才擦過曾書書的身側。
“可是他沒有做錯任何事情,也沒有做過任何危害天下的事情,他現在與我們的目標一致,他正在爲我們而戰!”曾書書猛地轉身,激動的情緒,喝力抓着雙拳,手指骨頭撐着手皮顯着暴力,大聲叫道:“他真的非死不可嗎?”
蕭逸才頓住,望着大殿之外的強光,輕輕道:“他沒有錯,我們也沒有錯,誰都沒有錯,卻必須去戰鬥,這就是命運。祖制,是歷經千年流傳下來,是正道的本源……”
說着,蕭逸才輕輕轉了一下頭,道:“我知道他現在的修爲無人能敵,可是就算戰至最後一人,只要此人還想以正道自居,他就不會停手。”
這就是命運!
就這樣的……
曾書書呆呆的,僵僵的立在大殿上面,全身如被巨大的壓力所制服,一動不能不動。
“我特准你不用參加。大竹峰一脈,我也沒有派人通知。”蕭逸才輕輕地說着,走出了大殿,走向那些已經聚集了很久的青雲門精英們,背影緩慢而動,聲音隨着微風,傳進殿中:“這是關乎天下正道的大事,我沒有能力阻止,只能順從……”
“啪”曾書書崩潰了一般,身體下晃,跪在地上。
天音寺。
大佛肅立,明鏡慈悲。金光佛字,明照於心。佛家聖地,乃是驅散邪惡,照亮心中黑暗陰處之所在。
只要坐在它的面前,一切的困惑,都會得到平靜、安和。
雖不能解決事情,卻能讓人心安一些。
大堂空空,佛面之下,只有普泓一個人,靜靜地坐在佛前參禪,口中微微張張合合,像是用極微的聲音在誦經。
殿外空地,一大羣僧衆聚集而立,雙手合十,恭敬肅然。與殿內不一,他們像是沒有忌諱,不同普泓那樣的低調,他們喧譁大聲,齊聲誦經把寺內外震成一片,轟轟隆隆的氣派樣子。
靜靜聽去,他們涌的卻是,超度亡者的經文。
聲音唧唧歪歪,專屬寺院之中所特有的聲音。
雜聲中,殿外一個人的腳步聲微微傳來,像是走到門口的位置,停住不動了。就此小小的動靜,也被普泓察覺,停住了他誦經的脣語。
普泓慢慢開眼,對大佛喧了一聲佛號,沉重地道了一聲:“他們,如何了?”
殿外的僧人,法善對着閉着的殿門行了一禮,緩緩道:“稟告師父,都已收拾好了。只是法相師兄他,似乎還是不願出來……”
“唉,緣生緣滅,看他如何看破了。”普泓說完,身體緩緩站了起來,蒼老的聲音,若有無力一般的滄桑,傳出殿外:“不必強求,留他護寺。”
“吱……”殿門打開了,普泓從其中走了出來。殿外的衆多僧衆停住聲音,對着普泓道了一聲:“主持。”
普泓無聲,轉面看了一下法善,法善點頭會意,走到普泓面前,對着衆人行過一禮,道:“關乎天下正道興衰,天音寺不可避之。出發吧……”
衆人點首,應之、還禮,紛紛拿起各自的東西物品,轉過頭來。
“阿彌陀佛……”法相把自己一人關在房內,盤坐禪墊,口中經文越念越快,幾滴汗水慢慢從頭上流了下來。
忽然,他似乎受到驚嚇,驚恐擡頭,面前一個大大的‘佛’字,掛在他前面的牆上。
“佛在面前,還是心中……”
焚香谷。
烈火焚燬的餘灰焦炭,烏黑的斷壁裂石,好像到處都在冒着硝煙一樣,看上去只比廢墟稍微整潔一些而已。這就是被焚燬的面目全非,焚香谷現在的樣子。
這就是大戰之後,給焚香谷留下的證明和仇恨……
一些堅固沒有受損的岩層,上面搭建了幾排簡陋的房子,如同落難的民居一樣,作爲暫時的遮風避雨之用。
燕虹的接任大典,就是從這裡簡簡單單的,匆匆一過就完成了。
然後,這幾日在燕虹的領導下,焚香谷弟子只顧得恢復焚香谷的樣貌,閉谷不出,已有了幾日,才只是簡單的把衆人議事的地方,山河殿搭建了出來。
再之後,一件大事忽然傳進了焚香谷之內,頓時把焚香谷衆人的氣勢,燃上了一把火。
今日,一羣的焚香谷精英精神活躍,站在新建的山河殿前面,個個觀劍握拳,大有快意恩仇,臨戰之前的興奮。
焚香谷的谷主,燕虹珊珊走來。
正式接任之後,她已經換上了焚香谷谷主的衣服,一路行走氣勢非凡,衣物晃動如風,大是氣派莊重,從山河殿之中一路興奮的走了下來。
有兩個人緊隨在她的身後,一個是錢回,另一個是新加入焚香谷的人,是帶着鐵面具遮住面的男子。
燕虹在衆人前面停下,衆人立刻安靜下來,目光全部看向燕虹,一個個活力四射的樣子。燕虹站直了身體,大聲道:“天下正道集中除魔,誓死而歸。爲焚香谷雪恥報仇的機會,已經來了。”
衆人精神振奮,齊聲大叫:“爲焚香谷一雪前恥!”
燕虹點了點頭,慢慢回頭,看向他們的山河殿,它仍然帶着滿身的創傷,堅固的墮落在那裡,雖然未倒,雖然補建更新,卻是蒙上了煙火的侵襲,和以前的山河殿比起來,總有些狼狽不堪的樣子。
是焚香谷之辱……
“錢師弟,你來守谷!”燕虹輕輕道了一句,錢回馬上點頭,道:“谷主放心。”
燕虹冷厲轉過身來,猛叫一聲:“出發!”
“是!”衆人應聲,隨在燕虹的身後,個個御劍而起,向着焚香谷之外飛去。
錢回看着衆人的背影,面色卻沒有衆人那樣興奮,反而帶着一種悲感的憂慮,輕聲兀自說道:“這會不會,又是一次浩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