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地上躺着一個人,直挺挺的,衆人立即又變得心情沉重。死亡就在身邊,該抓緊時間了。
鎮塔建在山下,到達鎮塔還要再經過一條河。我看着眼前的吊橋寧死不過,笑話,掉下去怎麼辦,我可不會游泳。
老高十分苦惱:“你怎麼跟我女朋友一樣,怕這玩意?那次好不容易帶她出去玩,竟然因爲過吊橋把我恨了整整一週。”
我白着臉道:“那你就是了解的了,告訴你,我寧死不過。”
蕭笙冷冷看我一眼,直接走向吊橋。我委屈看向夏無雙,我又不是在矯情,給我冷臉子幹嘛……夏無雙嘆氣,把刀縛在身上,走過來把我扛到肩上。
申明明在後面義憤填膺:“喂,夏無雙,我也害怕……胡檸,你個,你個,壞女人……”
飛過吊橋,夏無雙把我放到地上。我看着後面跳腳的申明明抱歉笑笑,眼睛忽然被捂住。
我伸手要去拉開,夏無雙道:“別動,聽話。”
我奇怪,這是什麼花樣。老高的聲音響起:“胡檸,聽話,你肯定不想看到這些。”
隨後是一聲拔高的女聲:“啊……”彷彿帶着無盡的驚恐。我明瞭,鎮塔現在是疫病區,外面有什麼可想而知。
夏無雙一手捂着我的眼睛,一手給我戴上面罩,頓時一股藥味撲來。進到塔裡,眼睛被放開,頓時被塔裡的情境驚得腿軟。
三層的塔,最上面供奉歷任鎮長及名士牌位,下面兩層供奉村民。如今,牌位已無人在意,地上躺滿村民,還有人在其間一邊走動一邊喃喃自語。
除了蕭笙,我們都被驚住,無法想象的慘烈。老高的反應最強烈,一會看着這個嘆息,一會看着那個哽咽。我拍拍老高的肩,老高含淚衝我略一點頭。
申明明帶着哭音道:“怎麼這樣,怎麼這樣……”
蕭笙已經開始挨個把脈,我們四個開始把箱子打開,並在空地上擺上藥爐。蕭笙念一個藥名,我們找出藥瓶或藥材遞過去。當然,我是隻負責遞瓶子的,看着忙碌的老高豔慕不已,想不到,老高還是個人才呢。
塔裡很混亂,有安安靜靜躺在地上的,有神經病似的亂竄亂跑的。一直到太陽偏西,纔將將看完一遍。大體估計一下,約有八十人在這。
夏無雙照例把我眼睛捂上帶出塔,扛起飛過吊橋。申明明撅着嘴,把吊橋踩得直亂搖,鎖鏈一個勁亂響。我赧然,這個……
三天後,發病人數已經高達二百人。有無治死去的,還有得病送進來的,還有,外面發現得病送進來的
。
發病很快,得病的人也就是支撐七八天光景,但這也比已知的鼠疫輕太多了。
鎮上的病人不斷增加,朝廷不進糧不供藥,只是不斷地把附近得病的人運來這裡。我們想盡一切辦法把屍體掩埋,有賣力宣傳該怎樣注意預防,儘管有老高這個已經呆過三年的熟人在,還是沒有多少人聽從。
一切都令人惶恐不安,而我最擔心的,就是糧食問題。本來糧食就不多,如今還在一直進人,再等幾天,也許就會有人因爲飢餓離去。
晚上在客棧吃過飯後,蕭笙坐在另一張桌子上寫寫畫畫,我們坐在那肆無忌憚地閒聊。至於爲什麼沒人過來表示什麼厭煩,是因爲客棧裡只有我們幾個人。
“怎麼辦?鎮塔外的屍體已經不能再存放得下了。再說,這樣把病人和屍體離得太近是不合理的。”老高擔憂道。
我補充:“而且,鎮塔地方也不夠了,這幾天病人人數一直在增加。鎮上的糧食也不多了,只能支撐六七天的光景。”
申明明不再只注意夏無雙,反而出主意道:“給朝廷上報啊,總不能把這麼多人都活活餓死吧?”
衆人直接無視她的話。老高眼睛一亮道:“胡檸,你們家應該很有錢吧?”
我想都不想道:“我家能有……”望着老高恍然大悟道“你是說?”老高點頭。
衝夏無雙道:“有辦法把消息傳出去麼?我讓我爹想辦法運些糧食來。”
夏無雙爲難道:“不好辦,只能是我先出鎮,再找地方把信送出去。這樣的話,太浪費時間了。”
申明明突然一拍桌子,把衆人嚇了一跳。“這還不好說。”說完從腰間取出一截玉笛,衝門外一吹,就見從門外撲棱撲棱飛進來一直小白鴿。申明明得意洋洋道:“讓小白去送。”
我盯着落在申明明手上的小白鴿無語,這小東西能把信傳到落月城?
蕭笙似是一驚:“烏雉?相傳世上有烏雉,偏偏全身雪白,無一根雜毛,形如幼鴿,日行千里。不是相傳只有項家才只得一隻麼?你是項家人?”
申明明全身抖了一下,驚飛小白鴿。申明明略不自然道:“項家的?只是我撿到的,它叫小白,不叫烏雉。”
我趕緊道:“別說沒用的了,老高,快寫消息。就說,我被困在齊鎮了,讓他們趕緊運糧食來。”
夏無雙嗤笑一聲:“你怎麼讓胡莊主相信,是你傳回去消息的呢?難不成你想就憑几個字,讓他們把糧食運來?”
我下意識看向老高,關鍵時刻,還是把老高當成最親近的人,畢竟是有共同秘密的人。老高搖頭,我失望低頭。
怎麼辦?又沒有人告訴過我什麼暗號,接頭語什麼的
。我仔細想想對老高說:“就寫:惠兒,往後咱們就抱養個孩子管你叫娘。”
老高愕然,我不好意思低頭喝水。老高握着筆顫聲道:“沒想到,在現代沒見到的那啥,會在這裡見到,有空給我多講講,很好奇唉……”
我憤懣:“我不是玻璃,不……是……”老高挑挑眉毛,一副我很理解的表情,低頭寫消息。我看着奇怪望我的衆人,抽抽嘴角,低頭喝茶。 “玻璃是什麼?”申明明問得天真浪漫。見我不答,又問:“爲什麼要給惠兒抱養孩子?她不能生育麼?可是,這些跟傳消息有什麼關係?” 老高興災樂禍地等着我出醜,我無助望向夏無雙。夏無雙衝申明明風騷一笑:“當然是,暗號。”
申明明被夏無雙晃得不穩,蚊子哼哼似的應了聲奧,不再追問。
此時,老高已經三兩下把信寫完,正要遞給申明明,我阻止道:“先等等,讓我蓋個手印。”說完就着老高的毛筆把大拇指塗黑蓋在紙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