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沐浴在午後陽光之中,車子像湍急的河流向前行駛。
何詩雨坐在車子之中,眼睛望着車窗外掠過的城市風景,很多地方,都有她跟郭層的回憶。
那邊那座廣場,她跟郭層一起來許過願,那裡有一座女媧雕像,他們曾經在女媧娘娘面前許願,今生今世,他非她不娶,她非他不嫁。
前面有座影樓,叫浪漫一生。在她最絕望的時候,在她被蘇亦琛強//暴了的時候,郭層曾拉着想一死了之的她來這裡,他想要跟她拍一組婚紗照,以示他堅決要她,絕不在乎這一切的真心。
他們沒有錢,那家影樓太貴,所以他們就到附近的地方照大頭貼,那是她記憶中最美的大頭貼。
郭層摟着她,親在她臉上。
至今那大頭貼仍舊被她珍藏,可是年月久了,大頭貼裡兩人的臉已經模糊。
車窗外掠過冰激凌店,何詩雨腦海閃過郭層爲她買冰激凌的場景。
草莓加咖啡味的冰激凌,那是家很高檔的店,許多人排隊在窗口外購買,冰激凌有點貴。
郭層只捨得爲她買了一,自己卻捨不得吃,她追着讓他咬一口,結果不小心,冰激凌卻掉在地上。
她懊惱至極,幾乎是哭起來,可郭層卻笑起來,哈哈大笑着,將冰激凌撿起來,拿到附近一家商場,找到水去洗乾淨。
他還怕她不肯吃這洗過的冰激凌,先吃一口,示範給她看,她的鼻子酸酸的,跟郭層你一口,我一口吃完這個冰激凌。
車廂裡響起江一陽磁性的聲音,“詩雨你哭啦?”
何詩雨急忙回神,“哦,沒有。”她慌忙用手去擦自己的臉,冰涼的淚水沾滿掌心。原來自己是真的在哭。
江一陽長長的嘆息一聲,目光注視着眼前路面,“唉,我也理解你現在的心情,知道你是爲什麼哭,反正現在處在你這種狀態,估計我也是會哭的,嗚嗚……”
江一陽作勢哭,何詩雨被他逗笑,伸手捶打他一拳,“你好討厭!”
江一陽挑挑眉,轉頭望她做個鬼臉,“喂何詩雨我問你,你現在就要見到你那舊情人了,那我這個新歡該要怎麼辦呢?是不是該夾着尾巴逃開,省的遭受被你拋棄的命運?”
明明是開玩笑的口氣,江一陽心中卻那般心酸,臉上卻還要笑的無比燦爛。
“你討厭,討厭啦!”何詩雨捶在他的肩頭上。
江一陽大笑,他就喜歡看她這笑的模樣,不想再見到她流淚,“好了。”他說,“快把眼淚擦乾,你不想要郭層七年後第一次見你就是眼圈紅紅的模樣吧?”
“嗯!是啊!”何詩雨連忙擦乾自己臉上的淚,笑着,又拿出小鏡子,和一些化妝品補妝。
江一陽望着眼前的路面,透過眼角餘光看到她,心裡說不出爲什麼那樣疼,他深深知道,郭層在何詩雨心中的位置。
而他無法與郭層相比。
車子在馬路上平穩向前,何詩雨補完妝看到車子上的表,驚的大叫,催促江一陽,“喂!江一陽你開快點啦!都馬上三點了,郭層要下飛機了!”
江一陽一腳油門,車子像飛般向前飈,可還是誤了航班降落的時間。
等他和何詩雨一起踏進接機大廳的時候,航班旅客已魚貫而出。
何詩雨焦急的在旅客中尋找,她焦急迫切尋找郭層的目光更讓江一陽受傷,他似乎都感覺現在自己追在何詩雨身邊是多餘的,他是多餘的。
何詩雨在人羣中找尋。
接機大廳漸漸冷清,空曠,旅客們走出去的差不多了。
陽光斜斜照進接機大廳,黑色的大理石地板光彩的照人影。
何詩雨幾乎都有些絕望,甚至是懷疑郎博文本來就是騙她的!
可是當她一轉身,一個身影躍然她的眼底,即便是七年已經過去,可是她再見到這個他,還是一眼就能夠認出他,“郭層!”她在心底默默的喊他的名字,卻失去向他飛奔去的勇氣。
因爲……他的身邊跟着一個女子,女子高挑漂亮,燙着大波浪的捲髮,在塵世中十分搶眼,一雙剪水瞳子,襯得她活像洋娃娃。
更要命的是,這個女子與郭層照顧着大堆的行李,還照顧着一對可愛極了的雙胞胎男嬰。
那一對小男孩有着與女子一樣漂亮的臉蛋,烏黑髮亮的眼睛像寶石,熠熠生輝,他們在嬰兒車內吸奶瓶,吵鬧,吮手指,打架,然後同時放聲大哭。
女子溫柔的安撫其中的一個,另一個抓住她的衣袖,咿咿呀呀,像是在叫媽媽,她微笑着,輪流親吻兩個孩子,兩個漂亮的小孩又都笑起來,各自含着奶嘴左顧右盼。
郭層微笑的看着女子做這一切,輕聲與她交談。
何詩雨站在那裡,無聲凝望,眼淚終於撲簌簌落下來,原來七年過去,所有的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是她傻,還在奢望郭層與她一樣,在獨守着那份七年前的愛情,甚至是奢望這一次相見,他們能舊夢重溫,再在一起。
是她奢望,那些海枯石爛,永不變心的愛情,只有在言情劇裡纔有。
是她傻,是她癡心。
她從來都不知道,愛一個人會這樣難過,就像將心挖去一塊,拿刀子在傷口裡攪着,攪着,卻不能停止,像是一輩子也無法停止。
原來,看到愛人死並不是最痛的,看到愛人跟別人在一起纔是最痛的。
何詩雨用手捂住胸口,五臟六腑都在抽搐,彷彿胃也蝕出一個深洞,只怕真的嗓眼一甜,會吐出一口血來。
她轉身,迅速向接機大廳外跑去,耳邊是呼呼風聲,她的淚拼命往下落,卻已顧不及。
她不想落淚的,不想哭,是郭層負了她,可是眼淚還拼命落下來。
她的心好痛,就像是書上形容的肝腸寸斷,肝腸寸斷原來是這樣,用極快的刀,一刀一刀,將心切成一絲一絲。
每一刀下去,就是血肉模糊,痛不可抑,卻毫無辦法,任由着它千刀萬剮。
何詩雨痛的喘不過氣來,街道上是沸騰的市聲,車聲人聲喇叭聲,小店促銷音樂聲……浩瀚的聲音海洋,何詩雨卻什麼也聽不見,唯有心中的痛苦那樣明顯。
她的右手臂被人從後面抓住,“詩雨你小心車!”是江一陽焦急的聲音,透着關切。
一輛大貨車帶着巨大的風速從她面前疾馳而過,捲起的塵煙撲打她的臉。
何詩雨轉過頭去看着江一陽,臉上淚水依然狼狽蔓延,她不想哭的,真的不想哭。
江一陽擡起手來擦她的眼淚,把她拉入懷抱,“你的心情我懂得。”
那個帶着孩子和老婆的男人就是郭層,他順着何詩雨的目光在接機大廳已經看到。
“可是詩雨,你還有我,還有小何樹,你要爲我們撐住!”
他的手臂那樣緊,緊緊的抱着她,彷彿只怕一鬆手,她就會憑空消失。
她撲在他的懷裡放聲大哭,任由自己宣泄。
她在滾滾的人流車流之中,整整哭了有一個小時,哭溼了江一陽肩膀衣袖,她哭的一陣陣發暈,才終於願意冷靜。
她推開了江一陽,淚眼模糊中,她竟然看到江一陽紅了眼眶,她實在不敢相信,像江一陽這樣的男人也會紅眼眶。
淡金色的陽光像瓶子裡的沙漏,無聲無息灑在兩個人身上,江一陽啞着嗓子對她說,“好了,哭也哭過了,不要再傷心了。”
他的手,溫柔的爲她擦去滿臉淚痕,那眸中溫柔那樣清晰。
他挑起她的下巴,他的指尖有溫柔溫度,“來,給本少爺笑一個!”
他是逗她,她哪兒還笑的出來,一笑比哭還難看!
他再一次擁抱住她,“詩雨啊,我就不明白了,我這個人這麼好,一表人才,名校海歸,有風度有學歷有氣質有品味有形象,怎麼着也算是個青年才俊吧,就比不過那個郭層?”
他在她耳邊輕吻一下,“我明亮你,從今天開始,你就只准看我一個人,喜歡我一個人。”
他的聲音很輕,像是呢喃,又像是亞當蠱惑夏娃般。
她的手輕輕環繞他的腰,與他默默相擁。
他滿足的嘆息,在她的頸上輕吻。
陽光似金子一樣,將兩人籠罩在光暈中。
他慢慢推開她,望着她柔情微笑,“不準再哭。”
她點頭,用盡了此生的力氣,才忍住眼淚。
他擡手,再度爲她擦乾淚痕,拉住她的一隻手,“好了,我們該走了,回家!”
他拉着她向返回的方向走去,好取車,回家。
在一轉眼的瞬間,他們又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郭層。
他怔怔的站在馬路上,目光久久的凝視着他們,似是在那裡已經站了好久了。
他看到他們,看到他們剛纔發生的一切,看到江一陽爲她擦眼淚,看到江一陽將她擁入懷抱……
他的眼中有落寞的神色,他一步步向他們兩個人走來……
在他的身後,何詩雨看到郎博文也向他們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