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受]美人長無衣
謝吟蒼是個不祥的人。
當他是個小孩兒的時候人們就這麼說。小小的謝吟蒼是個孤兒,被遺棄在孤兒院門口。從小性格淡漠沉靜,不喜嬉鬧,但奇怪的是,只要與他比較親近的人最終都沒有什麼好的結果,久而久之,他便被傳爲不祥之人。
對此不令一哂的他也下意識的遠離人羣,不敢親近任何人,慢慢性子也變的越來越冷硬,極端孤僻,拒人於千里之外。
但謝吟蒼很有能力。
在愛心人士的資助下,出身孤兒院的他半工半讀,勉強讀到高中畢業。攢夠大學學費後他選擇了自己感興趣的工商管理專業,本科畢業工作幾年後便攢錢開了個小工作室,慢慢發展成小型公司。在謝吟蒼的經營下,小公司越做越大,最後成功上市。
這對於性格極爲孤僻的謝吟蒼來說,可謂極爲不易。但是謝吟蒼知道,自己從來都厭惡這些商場上的爾虞我詐,內心不善交際的他每次應酬都像是分裂成倆個人格,一個長袖善舞,一個冷眼旁觀。雖然他總是告訴自己,不稀罕那對狠心拋棄親生骨肉的父母,可是心底總有個聲音在叫囂,想讓他們看到自己的成功,然後後悔曾拋棄他這麼優秀的兒子。
隨着時間的推移,能尋到親人的那些微弱的希望慢慢熄滅,謝吟蒼的內心灰暗一片。
沒有任何親人朋友甚至愛人的他,似乎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他就像一片空中飄零的葉子,被命運的風帶着兜兜轉轉,不能停靠,亦無法止歇。
和小時候在孤兒院的生活相比,謝吟蒼功成名就後也什麼都不缺,似乎那些名利金錢在希望破滅後也對他不再有以前那種致命般的吸引力。
謝吟蒼的身邊夜夜都停留着不同的人,但缺乏感情的慾望宣泄也似乎並不能留住什麼。每一次高,潮過後,留下給他的都是錐心蝕骨的空虛。
謝吟蒼喜歡聽海,他有一棟特別空曠的海邊別墅,每每到心情抑鬱的時候他都夜夜聽着海浪拍打礁石的碎裂聲,如此慢慢入眠。
是夜,月色非常好,謝吟蒼踩着月光下泛着瑩白微光的細沙,在自己的私人沙灘上踱步。他沒有穿內衣,渾身只着一件布料異常柔軟的黑色睡袍,脖間精緻的紅繩上墜着一個翠綠可愛的玉墜子。那墜子玉質極爲水亮清透,月色下泛着柔柔的綠光,謝吟蒼的手指不自覺的在玉墜上來回撫摸,這是那對父母唯一留給他的東西。
一陣海風柔柔的吹過,海上升明月,正月十五的月亮如少女明媚的臉龐,映照在粼粼波光的海面,此刻的海,溫柔的像一位包容的母親。
謝吟蒼被這樣的勝景迷住了,突然心頭生出一個極爲危險的念頭。他一步步的走,海水慢慢沒過他的大腿,腰間,胸膛,然後沒頂。
缺氧的感覺就如同解脫。
謝吟蒼閉着眼,微微一笑,脣齒間的泡沫升騰起來,慢慢放任自己溺死在這方溫柔的海里。
活着就是日復一日的煩悶痛苦,死亡便是永恆的解脫。一人身去,此後諸事諸人諸財都再與他無關,世間再無謝吟蒼此人。
混沌中一片細密的水沫浮上去,謝吟蒼的意識慢慢遠去,世界一片寂靜。
不知過了多久,謝吟蒼猛地一驚,睜開了眼睛。
入眼便是鎏金溢彩,雕龍畫鳳,製作頗爲精美考究的牀樑,四周垂掛的白色輕容紗隨着清風慢慢拂動,古色古香的窗戶被半撐着,屋外一片明媚至極的春光。
謝吟蒼視線掃過周遭環境,屋內空間頗大,窗前一副山水繡品的屏風遮擋了視線,房內鋪着長毛的地毯,精緻的香爐裡升騰着嫋嫋的清香,正燃着不知名的香料。
發現自己正躺在牀上,身上蓋着精緻的雲錦被。他不禁有些怔忪,伸手去摸摸看入眼的物件到底是自己的幻覺,還是真實存在的東西。手稍微挪動,身上雲錦絲被劃過他手上皮膚,觸感一片絲滑。
如果這是夢境,未必太過真實。
意識突然回籠。
正在想當下處境是何地的時候,一陣尖銳的疼痛感從身,下傳來,疼的謝吟蒼面色劇變,渾身的痠痛感襲來,意志堅韌如他也疼的有些面色扭曲,牙齒緊咬,悶哼出聲。謝吟蒼眉頭緊皺,心頭狐疑不已,嘶,這感覺,怎麼跟縱慾過度似的?
腦袋一疼,謝吟蒼慢慢有些模糊的想起一個妖嬈的少年身形,大眼如波,皮膚白皙柔滑,在他身下不住甜膩的呻,吟。想到此處,他心頭不禁一熱,身體似乎自行記住了某些感覺,微微發熱起來。謝吟蒼有些吃驚,他從不是一個慾望至上的人,商海沉浮數年,他也從未犯過色令智昏的錯誤。
這少年是誰?從未見過卻如此深刻。
謝吟蒼仰躺在牀上,擡起一隻手覆在額頭,慢慢回憶起之前和那位陌生少年的□。自己明明已經死亡,卻又和一個陌生少年以天爲被,以地爲席滾在一起,打了一場野戰?現在躺在這裡又是怎麼回事?手裡握着的這一枚玉樣的果實究竟是哪兒來的?
腦海裡一片混亂,無數個問題亂糟糟的冒上來。
屋外突然傳來低低的說話聲,有腳步聲慢慢的傳過來。
“大公子,苗公子,那人就在裡間,還未曾醒。”一個女聲細聲慢氣的輕聲道,說話的語氣像是個侍女。
水晶門簾被人打起,光線迷離,晃眼間屏風後轉進來兩個人。
來人一位形容華貴,頗具氣度,黑色長髮牢牢收束在頭頂的青色玉冠中,額間纏着一條金帶,正中一顆晶瑩欲滴的綠玉墜子,身着紫色蟒衣,步行間姿態悠然,帶着上位者的威嚴,此時坐在椅上,正看向牀上的謝吟蒼,面色沉靜,卻一言不發。
另外一位竟是一頭白色長髮,身形極爲俊雅,穿着一身白袍繡竹外衫,看上去有些單薄,此時正背對着牀榻微微彎下腰,在一個藥匣子一樣的物件中找着什麼。那頭白髮一點不顯枯槁,反而帶着柔柔的光澤,半披散在那人削肩,長髮中段用綠色的玉扣鬆鬆束着,玉發扣上頭卻也用金絲絡着一枚晶瑩欲滴的玉墜子。
謝吟蒼不動聲色的觀察眼前倆人,手不禁伸向自己脖間那顆玉墜,慢慢摩挲。紫衣公子看謝吟蒼動作,慢慢端起桌上沏好的茶,抿了口,“醒了?感覺如何?月翩,你再去瞧瞧他。”
那白髮公子似是尋到要找東西,應聲走到牀邊,纖白的指尖從寬大的白袍中伸出來替謝吟蒼切脈,過陣子便收回手道:“已經無礙。”
謝吟蒼聽得這倆人說話,措辭文縐縐不似玩笑,聯想到自己蹊蹺的自殺和莫名其妙的□,突然覺得情況可能超出了他想象之外。謝吟蒼爲人謹慎,知道情況有異,卻不動聲色,十分配合眼前這兩人的意思動作。
那喚作苗月翩的公子身上帶着一種冷冷的香氣,有些冷卻帶着點兒媚意,似乎是種很熟悉的味道。
“你似乎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一個人,本公子查了你許久竟不知你底細。我且問你,你這頸上玉墜子從哪兒得來的?額心的綠色印記怎麼來的?“紫衣公子和苗月翩對視一眼,轉而有些隨意的開口,眼神明亮犀利。
饒是謝吟蒼各色場面都見過了,他依然被問的有些冒冷汗。這紫衣公子眼神瞭然,頗具穿透力,所問問題謝吟蒼都無法隨意回答,思考一陣只好自己雷了自己一把準備裝失憶,閉了閉眼說:”這墜子據說是我出生便銜在口中的,我從哪兒來?我也不知道。這額上碧色印記我亦是不清楚怎麼來的。“剛開始說的有些表演成分的話,慢慢帶上了些真實的苦澀,這些問題就連他自己也無法面對。他是真的不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