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蘇暮年勒緊馬繮，揚着鞭子指着一處巍巍竹山，望着那一簇又一簇青蔥的翠綠色，緩緩說道：“黃爺，您看......”
因爲四處有行人，姑蘇暮年不得不如此稱呼杜雲沐，以免暴露了身分。
杜雲沐隨姑蘇暮年所指的方向一目望雲，山高千米，鬱鬱蔥蔥，相擁在一起的竹子云山幻海般隨風輕蕩，一波又一波綠海波浪悠悠揚揚地左擺右晃，美不勝收，近乎讓杜雲沐如癡如醉。徘徊在他鼻尖的那縷縷空氣，彷彿是來自九天，寧人陶醉，似清冽的美酒，似香甜的甘泉。
這該是一處多麼美好的風水寶地？
姑蘇暮年指着山頂的竹林深處，道：“黃爺，娘娘和清王就卻住在此地。”
杜雲沐沉了一口氣，躍下漢血寶馬，濺起一地飛揚的塵土。
這小鎮子比較落後，街道上全是泥土，沒有鋪上一方一寸的青石。
儘管如此，這裡的風景卻遠遠要比皇城美麗，杜雲沐近乎怔住。
姑蘇暮年給了一錠銀子，將兩匹漢血寶馬寄託在茶鋪老闆那裡。老闆見了一定銀晃晃的銀子，立馬將馬兒系在木樁上，殷勤地餵馬添草。
杜雲沐指着那處竹山，輕聲詢問道：“有上山的路嗎？”
姑蘇暮年點了點頭，“前面就是上山的路，不過比較陡峭。黃爺，先在茶鋪叫一壺茶，潤潤嗓子再上山吧。趕了一天一夜的路，您也累了。”
這個時辰，剛好太陽升起。
茶鋪的老闆也是剛開門，一大清早就迎了這賺錢的生意，樂得屁顛屁顛的，將馬安頓好後又急忙提來了一壺燒得正開的熱茶，吆喝着，“二位爺，裡面慢用，有剛出爐的肉包子，小的給您們來一盤吧。”一錠銀子，足夠吃喝了。
杜雲沐的肚子正好咕嚕一聲叫喚，明明是又勞又餓，卻擺了擺手徑直走去，朝身後的姑蘇暮年揚聲說道：“我們先上山。”
姑蘇暮年吩咐了茶鋪老闆看管好馬兒，急忙迎着杜雲沐的步子追去。
山路陡峭，對杜雲沐與姑蘇暮年二人來說，卻並不算艱難，再艱難的路他們都走過，甚至是一面石壁也不在話下。
常人用了半個時
辰的時間才能上山，二人卻只用了一刻鐘。
途經沿途風光，已經讓滿心急躁的杜雲沐舒暢了許多。
這竹山，到底是個養人的地方，如是一對有情人常年累月居住在此直到白頭，那將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幸福得成了一種奢望。
姑蘇暮年見天子方纔明明是一臉輕鬆，卻見他的臉色忽而暗沉下來，急忙關切地問道：“皇上，您是不是哪裡不舒服，累了嗎？”
沒有人，姑蘇暮年又喚回了“皇上”二字。
杜雲沐沉聲道：“怕被人聽去了，還是叫黃爺吧，以免驚動當地村民。雲兒住的地方快到了吧？”
姑蘇暮年點了點頭，道：“前面唯一的一竹座樓，就是娘娘和清王還有夫人居住的地方。末將已經打探清楚了，清王一共請了一個男丁和一個丫環照顧他們的生活，日子倒是清閒得很。黃爺，您真的沒事吧？”
杜雲沐只道：“我沒事，去看一看雲兒吧，但是不要讓她發現了。”
姑蘇暮年點頭嗯了一聲，領着杜雲沐來到竹樓的時候卻是空無一人。他攀着竹樓查探了一圈，樓裡面確實是空無一人，但是沉香屑還在香爐裡燃着，似乎人剛走不遠，“皇爺，你先在此處歇一會，末將到上處看看去。”
杜雲沐點了點頭，見姑蘇暮年朝竹林深處走去。
百米開外，似乎有一塊空地，地中種着嫩黃的草木，有三抹衣着素淨的身影在空地中晃動。
杜雲沐收回目光，輕輕推開小樓的門，咯吱一聲輕響。
裡面確實是空無一人，傢俱擺飾略爲簡單，但是做工精細，都是純木與竹子所造，沒有上漆。堂中央擺着一把仍舊錚錚發亮的長劍，劍鞘上浮雕的圖案讓杜雲沐雙眸一亮。這是清王的劍，他記得清清楚楚，還是他們征戰沙場時的那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劍。
看來，這裡確實是他們的住處。
杜雲沐又在小樓四處轉了轉，正想上樓尋找雲兒的寢室時，忽聽外頭響起了一個輕快的女聲，隨後便是一箇中年婦女的聲音。杜雲沐細細一聽，是佟姿的聲音，主僕二人正要說園子裡種菜的事。男丁說要去山腳下挑些水上山，水缸缺水了。
樓閣下的佟姿輕聲說着，“那你快去快回，順便囑咐小姐和東家注意安全。”
杜雲沐朝樓底探了探，只見一身素顏裝扮的佟姿與兩個僕人，想必她口中所說的小姐和東家就是雲兒和清王了。
他從樓閣上的月臺飛身而去，轉了一圈正見姑蘇暮年在四處尋他，上前拍了拍姑蘇暮年的肩，立馬道：“我們跟着那男丁下山，雲兒在山腳下。”
姑蘇暮年挑了挑眉，不禁疑問，“娘娘在山腳下，我們上山的時候怎麼沒有碰見？”
杜雲沐只道：“不知，跟着這男丁方可知道他們的去處。”
姑蘇暮年豁然開朗道：“哦，明白了......山的背面也是山腳下，那裡有一潭碧水，或許娘娘和清王在那裡。”
清泉汨汨從山頂上的小溪往下直流，細如繩股，無法飲用，所以要到山腳下的湖邊才能挑着淨水飲用。
遠遠的，男丁便瞧見東家與小姐在湖邊垂掉。他舀起兩桶清水揚聲吆喝道：“東家，小姐，夫人讓小的囑咐你們注意安全，湖裡水深，小心失足。”
清王回過頭來，擺着手依舊揚聲，“唉......知道了......告訴夫人，今日午餐，我們會掉兩條大魚上山。”
男丁這才放心，弔頭上山，回去的路上碰見了正往山腳下走的杜雲沐與姑蘇暮年，見二人的衣着打扮像是外鄉人，雖不認識，卻還是側着身子給二人讓開了路，並且一臉的憨厚的笑意。
杜雲沐與這男丁相視一笑，總覺這男丁臉上的笑意太乾淨，彷彿滌淨了這世間的一場醜惡。這種憨厚的笑容，在朝堂、在皇宮是無法遇見的。他的心緩緩地覺得一絲甘甜，與男丁擦肩而過。
杜雲沐心想，這裡山好、水好，人好，雲兒住在這裡一定很舒心吧。
清王將手中的魚杆固定在岸邊的青草地上，赤着腳走到雲兒身邊，見雲兒手頭那端的魚已上鉤了，她卻愁眉不展，似在沉思。
她目色悠遠，出神地望着江面靜靜地發着呆。
清王無意打斷她的思緒，靜靜地注視着她的模樣，心中的荒涼如瘋草漫長。
雲兒不快樂，他又何來快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