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甚是太平。
慕容筱雲在乾清宮一住,就是八月有餘,那身形似是懷揣木桶,圓溜溜的已讓她見不着自己的腳尖了。
算一算日子,下月初就是她的預產期。
那剛好是瑞雪兆豐年的徵月裡頭。
這一日,臘月二十,這是杜雲沐最後一天上早朝辦公。處理好所有的事務,要待到徵月十五後才又重新登入乾清殿處理朝政之事。從除夕到徵月,杜雲沐會領着後宮的妃嬪在太和殿先後受王公衆臣拜年道賀,然後由欽天監吶喊吉時已到,封寶儀式後,放鞭炮迎新年。之後王公百官各自回府過自己的新年,杜雲沐也會將平日裡不在一塊用膳的後宮衆妃聚在一起守歲迎新年。
慕容筱雲在乾清宮的後花園來回走動,每邁一步都覺得身子沉沉的,十分不便。順兒一直摻着她,生怕她跌了摔了,許公公也一直伴其左右,聽主子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不明所以地道:“娘娘,皇上都這般寵着您了,您還嘆氣爲何?自打娘娘有孕,皇上是一天也沒離開過乾清宮,可見皇上對娘娘一往情深哪。”
說到杜雲沐,她的腮邊就不由自主地泛起一朵桃花殷,“皇上的心思我懂。只是我都快要臨盆了,卻從未見過母親一面。這幾月勞許公公費心,時常遞來母親的家書,可是她每次都只挑好事來報,她心中的苦,她心中的悶她卻從來不說。”
許公公連忙安慰道:“娘娘,按照宮中的規矩任何娘娘臨了盆之後的一個月內都可以和家人相聚,宮中自會派人去慕容府將夫人接進宮的。娘娘莫急,也就十幾日的時間就能見着夫人了。”
慕容筱雲一邊邁步,一邊點頭,“嗯,只有十幾日了。只是要委屈我娘一個人過着冷清的年夜。”
身前忽卷冷風,白雪宛然而落,細如碎屑,一落地就化了。
這十幾日總是有雪,卻怎麼也堆積不起來,地面的雪一波一波地化了,溼溼漉漉的,像剛下過一場細雨。
許公公着急道:“娘娘,還是回宮吧,天這麼冷怕凍壞了您的身子。”
她只是道:“再走走吧,不礙事的。”
不一會,針工局的人求見,慕容筱雲緩步穿梭在這細雪飄零的後花園,繞過重重回廊返回正殿。數名針工局的宮人蔘拜如儀,起身後捧着紅彤彤的新年禮服呈上來,“娘娘,這是皇上特地吩咐奴婢們連夜趕製出的新年禮服,供娘娘除夕參加太和殿前的封寶儀式所穿戴的,請娘娘過目。”
許公公上前,提起那大紅的禮服細細打量,正是按照主子的身形所縫製,造工精細,金縷絲線穿梭其中,配以各種珍奇寶
石,身前身後的鳳身皆是以金絲所縫,華貴之中又不失庸俗。
慕容筱雲朗聲喊道:“賞......”
待針工局的人走後不久,乾坤清宮又來了人。慕容筱雲高高端坐在正殿上方只有天子才能坐的髹金龍紋寶座上,兩側服侍着乾清宮的奴婢,好一派威風凜凜。然而遠遠地見了前來參拜的人後,她不由自主的地起了身,見姐姐雪貴妃滿臉悽清,強自歡笑着朝她施身行禮,“臣妾參見花蕊夫人。”
上一次與姐姐見面,還是幾個月前的事了。幾月不見,姐姐臉上的篤定與自信蕩然無存。身後也只是跟着兩個小宮女,悽清得很。
慕容筱雲心中自知,這與杜雲沐日日留在乾清宮陪她有着莫不可分的關係。好歹姐姐待杜雲沐也是一片癡情,從姐姐眉目間的悽清與愁苦既可看出她的心中事。
慕容筱雲挺着個大肚子起身,緩緩走到姐姐身前,輕輕笑道:“給貴妃賜坐。”
坐在髹金的龍紋寶座上時,慕容筱雲總怕這種只有皇上纔可享受的榮譽讓姐姐見了,反而更加刺激她心中的不悅與酸澀,故而緩步走到側殿的羅漢榻前撫姐姐一同坐下。
雪貴妃一直睨着許公公手中的那件大紅禮服,眼中閃過一絲酸澀,緩緩笑了:“皇上待花蕊夫人果真是細微無致。連這件禮服的圖案也是他自己畫了交給針工局趕製的。臣妾日日冷冷清清地守在延喜宮,想見他一面也是難,日子久了,已近心死,本以爲可以喚起皇上對臣妾點點滴滴的記憶,誰曾想他一次機會也不給。”
慕容筱雲見姐姐的目光從那件紅彤彤的禮服移到她的身上,彎眉一笑,那笑容說不出的悽清,“花蕊夫人?呵呵......我真不知道你是如何俘獲了皇上的心,讓他一心一意地待你,眼中再容不下其她的女子。我被冷落了數月之久,本以爲不會用那種卑鄙的手段來與你爭寵,可就是前些日子終於耐不住心中的妒忌與恐慌,想加害於妹妹。不曾想皇上將妹妹保護得無比周全,讓旁人無所下手。本想借這次針工局替妹妹縫製禮服之機來謀害妹妹肚子裡的孩子,卻不曾想爲妹妹造衣的宮人都是皇上單獨挑選的,誰都不能在這件衣服上做手腳。怪不得坤寧宮與景陽宮中的兩位主子一直都沒有任何動靜,原來皇上將妹妹的生活安排得這麼妥帖。呵呵......慕容筱雲,我最親最親的妹妹,若早知如此,我哪容得你接近皇上,呵呵呵呵......”
她見雪貴妃悽楚地笑着,笑着笑着兩行清淚潸然而下,見她緩緩起身走到許公公身前拿起那件大紅的新年禮服,摸着那絲滑的料子哭笑不清地嘆道:“多美的
衣裳啊!”
雪貴妃寓意深長地探着那件華裳,眼角的淚水不斷涌出,竟然她覺得無比同情,“姐姐......”
她見雪貴妃再次轉過頭來看她,笑道:“皇上的心都在你一個人的身上,讓人無機可乘。我的好妹妹,你教教姐姐,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雪貴妃眼角的笑意就像是枯榮凋零的落花,她緩緩走近慕容筱雲,一聲又一聲地說道:“好妹妹,你教教姐姐,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你教教姐姐呀......”
慕容筱雲見雪貴妃漸漸bi近,情緒越來越激動地喊道:“你教教姐姐呀,教教姐姐呀......”
她不由一後退,身子一仰,雙手急忙撫住榻上的矮几,“姐姐......”
雪貴妃悲哀地哭喊道:“好妹妹,你倒是教教姐姐是如何讓皇上一心一意愛你的呀......”
慕容筱雲見雪貴妃的神色越來越扭曲,連忙驚呼,“姐姐,你怎麼了?”
許公公放下手中的禮服,急忙喊道:“來人,快阻止她,她瘋了。”
雪貴妃一聲厲喊,“我沒瘋。慕容筱雲,你讓他們退下,你天天霸佔着皇上,難道我在你面前吼兩聲也不可以嗎?你不要這麼霸道,你可知道我心裡的悽苦,你可知道?”
雪貴妃不再bi近她,緩緩直起腰來淒涼地笑了,“呵呵......我這一生竟然敗給了自己一無是處的妹妹手裡,呵呵......呵呵......”
慕容筱雲似是心中有愧,深深地望着姐姐雪貴妃的側影,緩緩道:“姐姐,雲沐的心思你也知道,不如你向他請求出宮吧。再找一個平凡的男子嫁了......”
雪貴妃突然轉過頭吼了一聲,“你住口,我爲什麼要找一個平凡的男子再嫁,難道你想獨佔皇上一生一世嗎?我告訴你,我會用盡我所有的青春與生命了等他回頭,你休想一個人佔有他,你休想。”
慕容筱雲的心鈍痛得很,深深地凝望着滿臉淚痕尤溼的雪貴妃,不知再說什麼好,彷彿說什麼都是錯。
雪貴妃臉上的神色越來越詭異,那樣深不可測地笑道:“慕容筱雲,你別得意忘形,你可得小心翼翼的。待到最後,皇上他一定是我的。”她自欺欺人地笑了,笑着笑着那淚水又情不自禁地雙雙而落。
【作者題外話】:小施明日回成都,要奔波幾日,這幾日更新減慢,但不會斷更,回去安定好了再回復大家的評論,前次欠了三萬字,這次回去再統計共欠大家多少字,等月底或下月初都會還大家,多的話不說了,希望大家理解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