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蕊夫人移居乾清宮的事,即在傍晚時刻便在宮中傳了個遍。首先知道的,是那陪在慈寧宮的杜昭儀與雲太后。
雲太后自然知道雲君的心思,沉沉地將手中流光折射的玉筷擱下,高貴的聲音緩緩在殿內傳開,即刻伏懾了侍侯在一旁的一羣奴才,“你們都先退下,讓哀家單獨陪昭儀娘娘說會兒話,誰也不許來打擾。”
衆人一一魚貫而出,雲太后將溫和的目光移向雲君,輕聲正視道:“君兒,晚膳不合你的胃口嗎?母后見你一口也沒有吃。”
杜昭儀垂着眼簾,沒有心思回答,哀聲說道:“吃不下,都太油膩了。”她害喜害得特別厲害,一聞着異味就沒了所有的胃口。正說着,她就緩緩起身,這才擡起眼簾看向雲太后,沉聲道:“母后,君兒不想吃了,君兒想回宮了。”
雲太后柔聲說:“這一桌的菜呀,母后都是按照你的胃口讓御膳房做的,都是清淡的菜色,並非油膩。你自己不吃,好歹也要爲肚子裡的孩子多吃兩口。你不想他健健康康地出生了?”
雲太后挑着細眉望向杜昭儀,見她沉默垂首,連多說一個字也不願意。雲太后無奈,於是哄道:“好了,不吃就不吃。母后陪你去御花園散散心。”
杜昭儀這才點點頭勉強地擠出一個笑容,嗯了一聲。
雲太后見她一臉哀愁,無奈地搖了搖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這才揚聲說道:“麗翠,擺架御花園。”
麗翠是雲太后身邊的一品宮女,清秀端莊,精明能幹,甚懂主子的心思,懂得察言觀色,還深懷武功。依舊是如同婉魚一般,是從暗夜的精英里挑選出來的得力人手。與婉魚唯一不同的是,麗翠忠於太后,婉魚則忠於杜昭儀。
麗翠諾了一聲,吩咐宮女挑上美麗眩目的夜行燈一路尾隨侍侯。
杜昭儀摻着雲太后的手腕,兩母女親密無間,讓尾隨的宮女太監們都無比羨煞。向來凌厲的雲太后唯獨對這個義女杜昭儀疼愛有加,她反挽着雲君的手,輕輕拍了拍道:“君兒,這幾ri你雲沐哥哥可有去景陽宮?”
杜昭儀輕輕邁步,言語暗沉,“雲沐哥哥日日都會去景陽宮,卻只是小坐片刻。君兒知道他待人細微,生怕惹君兒不悅而動了胎氣。可君兒看得出來他每日來景陽宮,只是在履行義務,並非發自真心。君兒在他的眼裡,也絲毫看不出半點愛憐。他的心裡一心一意地裝着雲姐姐,就連母后設計讓雪貴妃進居延喜宮也不能減輕對雲沐哥哥對雲姐姐的半分愛戀。母后,君兒在想,一開始我就不該做這個昭儀。至少那樣,雲沐哥哥對我的呵護還是真誠的。可是現在,君兒懷了他的孩子。母后,你說君兒該怎麼辦?整夜整夜不見他,如今雲姐姐也懷了他的孩子,他更是不會再留在景陽宮多陪我一日。母后......”
杜昭儀長長地吁了一口氣,似要把心中所有的鬱結之氣給全部排解。她皺緊眉頭,只覺得越是向雲太后訴說,越覺得滿腹委屈,“母后......君兒如何是好?”
雲太后停佇下來,溫婉而笑,“你雲沐哥哥就同當年的蕭皇一樣,是個難得的癡情種。母后也以爲,把慕容筱雪從西六宮的獄所裡放出來,多少能勾起他對她的回憶,從而製造這慕容兩姐妹的矛盾。母后就可以藉機給君兒製造機會,讓你雲沐哥哥對你另眼相看。看來母后是錯了,母后把雪貴妃放出來,更加證明了皇帝的心思所向。只是君兒,你不該這般消沉。若是皇帝每日來景陽宮,都看見你這般模樣,他不僅不會愛上你,反而會覺得你不識大體,不懂規矩。”
杜昭儀急忙緊抓着雲太后戴着紋紗手套的手,望見她黑紗面頰之上的那對頗有計謀的眼睛,急切地問道:“母后,那君兒到底該怎麼辦?”
雲太后忽而望向御花園中半明
半暗的叢林,輕笑道:“你雲沐哥哥不是專寵花蕊嗎?那你就順了他的心,讓她獨寵她一人,別整天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讓他心裡有負擔。君兒大器一些,成全他和花蕊。”
杜昭儀立馬覺得慌亂,“那我這樣做,不等於把雲沐哥哥拱手讓給慕容筱雲了嗎?”
雲太后輕輕嗤鼻,“你懂什麼。皇帝他不管你,還能不管你肚子裡的孩子?他若是見你體貼寬容,自然會心存感激,就覺得你識大體。你想啊,皇帝每日有多少忙不完的事,你若是再拿臉色給他看,他煩你都來不及。現在你不能急着讓他愛上你,只能一步一步來,先讓他覺得跟你在一起是舒心的、快樂的。久而久之,加之你們已經有了共同的孩子,他自然就會對你改變tai度了。”
雲君睨向身前的一方假山,蚊聲思緒道:“那要等多久?”
雲太后輕輕挑了挑眉,“等多久?這事是急得來的嗎?花蕊是如何俘獲了你雲沐哥哥的心,你又不是不知道。母后不得不跟你說,依你雲沐哥哥的性格,我們越是在後頭使手段,他越是會反感。你以爲前段日子花蕊臉上長斑疹的事,你雲沐哥哥不知道?”
雲君垂了頭,蚊聲道:“母后,原來你早知道......”
雲太后睨着她,責備道:“連母后都知道,你雲沐哥哥能不知道?日後你若是不聽母后的,你雲沐哥哥的心只會越走越遠,到時候你抓都抓不住。”
“君兒錯了......”杜昭儀不敢再擡頭,臉頰頓時火辣辣的燒灼起來。
雲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在這後宮使點小手段,那是正常之事。母后不怪你,若是不懂使手段的人,那是不能在深宮中生存的。只是母后必須要提醒你,花蕊肚子裡的孩子也是咱們杜家的後裔。她的孩子,萬萬不能動,你明白嗎?”
說到後面的時候,雲太后的聲音立即嚴肅起來。
杜昭儀小心翼翼地睨了雲太后一眼,心下慌亂不堪,急忙閃開自己錯亂的目光,蚊聲道:“君兒明白,沒有母后的懿詣君兒不敢胡來。”
雲太后靜靜地端注着心虛的杜昭儀,見其面紅耳赤,依舊口氣嚴肅地說道:“不是母后的懿詣。母后一心一意想扶持你做蕭國的皇后,甚至希望你肚子裡的孩子能當上太子。但母后這麼做,並不是認同咱們蕭國的後宮要互相殘殺,你敵我對,更不允許任何妃嬪對皇帝的子嗣痛下狠手。”
後宮的爭奪是殘忍的,儘管少不了許許多多的戲碼上演,可是有她雲太后坐一天的鎮,她就絕不允許此類事情發生。她日日夜夜地在佛前誦讀經文,就是想洗去一身的罪孽,好好地扶持着皇上能將山河治理出太平盛世。儘管她知道,想要維護後宮的安穩那是一件萬分艱難的事情。她長長地唏噓道:“蕭國能復興何其不易,哀家只希望皇帝能寬下心好好治理國家,讓蕭國鼎興盛世。等你肚子裡的孩子當上太子的時候,你就會明白哀家的心思。”
雲君擡起眼來,視見雲太后的一臉黑紗,那雙依舊靈動的雙眼裡虔誠無比。她從來不知道雲太后的真正心思,這一番話讓她震懾,“母后,君兒懂了。君兒一定會陪在母后左右,同樣祈禱咱們蕭國的江山萬世長存。”
雲太后轉眼溫婉地看着她,輕笑道:“你能這麼想,哀家就心滿意足了。走吧,陪哀家去一躺乾清宮,看看皇帝在做什麼。花蕊有孕了,哀家也應該去道聲喜。一會你可要大器一些,別讓皇上覺得咱們是去攪局的,明白嗎?”
“君兒明白了。”
“你要是覺得一個人住在景陽宮孤獨了,那就來慈寧宮陪着哀家。”
“那君兒一會就讓婉魚收拾收拾,今夜就去慈寧宮陪母后,可好?”
雲太后滿意地點點頭,“走吧,去乾清
宮。”
杜昭儀左思右想,突然變得吞吐起來,“母后......有件事......”
雲太后挑了挑眉,疑問道:“什麼事還不好說出口嗎?”
杜昭儀垂下頭,小聲地回稟道:“還請母后撇退左右。”
雲太后見杜昭儀滿臉凝重,思索片刻揚聲喊道:“麗翠,你且帶着宮人去前面的亭子候着。”
“諾!”
麗翠領着衆奴才恭恭敬敬地朝杜昭儀與雲太后施了禮,迅速離開,不敢多問半分。
杜昭儀見人走遠,這才擡起頭來,目色萬分沉重,“母后,你可知道前段日子云沐哥哥爲何要禁雲姐姐的足,還罰雲姐姐抄了三百遍女戒?”
雲太后不以爲然,輕輕笑道:“那還能爲什麼,你雲沐哥哥有意要保護花蕊。這樣一來,承乾宮就清靜了,誰也不會再對花蕊構成威脅。更何況,皇帝這四十日來已經開始有所做爲,慢慢地在朝中軍中瓦解上官英士的勢力。他禁花蕊的足,罰她抄寫女戒,不過是要分散後官妃嬪,尤其是楚後的注意力罷了。”
杜昭儀緩緩搖頭,“母后,雲沐哥哥有意要保護雲姐姐,君兒也知道。可是母后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雲太后凝視着杜昭儀,緩緩問道:“那是?”
杜昭儀趕緊跪在地上,垂了頭哀求道:“請母后容君兒斗膽,君兒並非在母后面前挑撥是非,而是君兒親眼所見。”
雲太后雲裡霧裡的,但見杜昭儀如此慎重,不得不查覺到事態的嚴重xing,急忙彎下腰扶她,“君兒先起來。”
杜昭儀堅決地搖了搖頭,“不,母后先讓君兒向你稟明事況。”
“那你說。”
杜昭儀垂着頭嚴謹地說道:“母后,那夜君兒親眼所見清王從承乾宮中出來。而且,清王與雲姐姐月下幽會更是讓雲沐哥哥撞了個正着。雲沐哥哥一氣之下,就禁了雲姐姐的足。不只那一夜,君兒還探知清王多次偷偷地潛進承乾宮。君兒更是知道清王對雲姐姐餘情未了,若不是雲沐哥哥硬要將雲姐姐封爲花蕊夫人,恐怕清王早帶着雲姐姐隱居野外了。請母后恕罪,君兒本不該私下安cha眼線的,可是君兒也只是想知道雲沐哥哥的行蹤,誰料竟然撞上了雲姐姐和清王私下幽會。母后,君兒句句實言......”
雲太后的雙眸立即風起雲涌,“夠了......清王也是你的二哥,你可以誣陷花蕊,怎麼能誣陷從小疼你愛你的二哥呢?”
杜昭儀立即覺得烏雲壓頂,哀聲喊道:“母后......”
雲太后深吸了一口氣,凝重地說道:“哀家並不是不信任你。清王與皇帝曾在軍營中因爲花蕊大打出手的事,哀家自然也知道。可是哀家深知,清王不會做出有違宮規,有違倫/理的事來。這件事,哀家自會查明。”
“母后......”
雲太后睨向跪地的杜昭儀,沉聲說:“你起來吧,該陪哀家去乾清宮了。且記清楚哀家說過的話,這後宮不能互相殘殺。這蕭國的江山能重新回到杜家的手中,清王也功不可沒。”
【作者題外話】:某親說男主只對女主狠心,竟然對付不了後宮裡的幾個女人。
有親幫偶回答了,後宮的女人個個都有後臺和背景。
雲沐更是沒有讓雪貴妃與楚後侍寢。
這些回答,正是小施想說的。謝謝大家。
楚後有上官英士,上官有二十五萬精兵。雲君有太后。至於雪貴妃,男主當然不想她死,畢竟是愛過的女人。
還有,筱雪和雲君誰更壞,請親自己感覺吧。
雲謙當然和雲兒有戲,只是還要在第三卷的時候了。
晚上還會更新,可能會在十點左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