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着奶油雪糕,李恆問:「靜安這邊你熟悉不?」
周詩禾點頭,「來過好幾回。」
李恆對她說:「那你帶路。」
周詩禾說聲好,走在前頭。
趟過兩條街道,拐三個街口,目的地到了。是一家女性用品店。
李恆擡頭瞧眼,自動停住了腳步:「我到外面等你。」
周詩禾嗯一聲,進了門店。
夏天的滬市就是不一樣,女人衣服普遍穿得薄,時尚之都嘛,好多大長腿啊,好多大胸啊,好多翹臀啊,來來往往,賞心悅目,絡繹不絕。
路邊好幾個小夥子也在等公交車,李恆混跡其中,跟着一起看街邊小姐,直到周詩禾出來,他纔出聲詢問:「買好了?」
周詩禾掂了一下手中袋子,「好了。」
李恆問:「那跟我一起去徐匯?」
周詩禾含笑點頭。
又等了差不多5分鐘左右,兩人上了公交車。由於這裡是繁華區,人多,這次沒座位了,只能站着。
見四周許多目光若有若無地聚集在自己身上,見有一長髮男人不停往她這邊擠,周詩禾主動往他身邊靠了靠。
李恆意會,更是伸手把她拉到自己身後,背身護住她,同時對剛剛擠過來、明顯想指油的長髮男子吐出一個字:「滾!」
長髮男子用死魚眼瞪他,「你找死..」
這長髮男子話還說完,李恆已經狼狠一腳端出。
在周邊一陣「啊啊」驚呼聲中,長髮男子像板子一樣倒在了地上。
「媽的..:!」長髮男子口中凶神惡煞吐着髒話,想要爬起來拼命。
嘴!打架經驗忒豐富的李恆哪會給這種渣子機會?得理不饒人啊,連着幾個頂膝撞過去,長髮男子頓時沒聲了,躺在地上雙手抱頭,像蝦米一樣弓背彎腰,這時刻,顯然疼得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這種混子李恆見多了,只要你比他更狠,對方立馬歇菜。
這不,下一站,才上車的長髮男子灰溜溜跑了,走之前連狠話都不敢放一句,生怕又被打。
周詩禾在背後拉了拉他衣袖,微仰頭一臉關心地問:「你沒事吧?」
「沒事。」
李恆說着沒事,然後挪輸笑說:「第一次見你運氣不好,竟然坐車沒座位。」
周詩禾悄悄指指背後。
李恆轉身望過去,嘴巴張了張,好想學缺心眼來句「臥槽!臥槽!」,真真是無言以對啊,他孃的才說沒座位呢,後面就空出兩個位置來piapia打他臉。應該是剛剛有人下車。
而且怪就怪在,其他人也沒敢過來搶,明顯剛纔李恆出手教訓混子的狠辣手段把旁邊站着的那些人給唬住了。
李恆掃一眼人羣,見沒有老人孕婦之類的,當即對她說:「我們坐。」
「嗯。」
周詩禾嗯一聲,坐到了靠窗位置。
李恆則坐在挨着過道位置。
等到車子開動,周詩禾才徹底放寬心,之前一直擔憂那長髮男子下去叫人上來報復李恆。
她溫潤地說:「李恆,謝謝你。」
李恆扭頭,擺擺手說:「拜託,咱們這關係還用得着說謝麼。
再說了,暑假你留在滬市也是爲了幫我,我有義務護你周全。」
周詩禾看着他眼晴,好一會柔弱地開口:「晚上回去,我做大餐給你吃。」
李恆眉毛一揚,把卡地亞手錶伸到她跟前,一幅要去佔便宜的樣子叻逼:「都這個點了,我們肯定要到老師家蹭一頓大餐才走的啊。」
周詩禾聽得忍俊不禁,視線下移、落到他衣釦子上,他剛纔和長髮男子發生衝突,有一粒釦子不見了。
順着她的目光,李恆低頭瞅瞅自身,才發現第三粒鈕釦沒了,能透過縫隙瞄到裡面胸肌肉。
不經意看到他的胸口,周詩禾臉色微漾,隨後不動聲色挪開視線,偏頭望向了外面。
接下來的路程,兩人沒再交談。她看向外面,欣賞沿途的風景。
李恆則把注意力放在車上,防止小偷扒手之類的。
當公交車轉入武康路不久,周詩禾忽地站起身,溫婉地對他說:「李恆,我們下車。」
李恆看看外面:「還沒到呢,還有3站。」
眼見公交車又要開動,周詩禾開口喊「還有要下」,然後輕微拉了拉李恆手臂衣服,
一馬當先徑直下了車。
沒弄懂這周姑娘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不過她都下車了,李恆只得跟着下。
目送公交車走遠,周詩禾問:「你去老師家,不買禮品嗎?」
李恆道:「我打算去前面路口買的,以前我也都是在那邊買。」
聞言,周詩禾沒做聲了,而是把注意力放到來來往往的行人和車輛上,穿過馬路去了對面一家雜貨鋪。
李恆跟着。
進到店裡,她先是買了縫衣針和白線,然後認真辨認了一會他身上的衣釦子,稍後跟老闆交流一番,從一大盒鈕釦中找出3粒一模一樣的白色圓粒鈕釦來。
走出店外,來到一樹蔭下,她把多餘的兩粒釦子遞給他,「留着以後備用。」
「哦,好。」
李恆哦一聲,到得現在,他哪還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了嘛。
很明顯,這姑娘剛纔在車上看到了有賣衣服釦子的門店,於是拉着自己下車。
或者說,她一路都在留意這種門店。
李恆還真猜對了。
在她接受的家庭教育裡,去巴老先生這種人物家裡做客,穿戴禮儀是非常重要的,想着他爲自己打架才弄出這事,周詩禾心裡有些過意不去,一路上她真的在觀察四周,目的是尋找雜貨鋪。
眼見她熟練地穿針引線,李恆道:「要不,我自己來?」
周詩禾問:「你會?」
「會應該是會的,以前也縫過,只是手藝可能略微粗糙了點。」李恆如實說。
聞言,周詩禾把針線遞給他。
李恆接過針線,自己縫補了起來。
只是才縫幾針,她就巧笑說,「有點笨,還是我來吧。」
李恆歪頭瞧瞧針線腳,底氣不足地辯駁道:「還行啊,哪笨了?」
周詩禾沒跟他爭論,要過了針線,並把他剛纔縫製的幾針全部拆開。
就這麼一會功夫,兩人不知不覺間站得很近很近,幾乎挨在了一起。
李恆試探問:「要不我把衣服脫下來?」
周詩禾輕搖頭,「你站直別動。」
說着,她手指一捻,重新把白線末端打結,隨後低頭開始縫製起來。
李恆穿鞋180左右。
她淨身高164,穿鞋能到166,而他的第三粒釦子恰好在胸口位置,以兩人現在的姿勢,若是從後面角度看,以爲兩人在暖味。
低頭望着一絲不苟縫釦子的她,聞着她滿腦青絲中傳來的淡淡清新香味,莫名地,李恆心緒一片寧靜。此時此刻,彷彿與外界脫離了一般。
或是似有所感,或是曾經長期同住一間屋子培養的默契,縫着縫着,周詩禾心有靈犀地微擡頭,看向他。
一瞬間,他低頭,她擡頭,眼神驟然近距離相撞,然後都沉默了,都凝神屏住了呼吸她和他一樣,這瞬間,彷佛來到了寂靜的外太空,外面的世界消失不見了,周邊的車水馬龍和建築都屏蔽了一樣,只剩下了他,還有他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這是她最害怕的時刻。
也是她最不願意往深處思索的東西。
昨晚之所以向他隱晦攤牌,就是怕他這種眼神,也怕自己不爭氣。
四目相視,周詩禾靈巧的小嘴兒嘟了嘟,微微嘟起,稍後低頭,安靜地繼續縫製鈕釦。
縫到一半,受某種不可名狀的契機牽引,她又鬼使神差地擡頭看他眼,接着再次緩緩低下頭,細心地幫他釦子完整地縫製好。
縫完,她小嘴湊過去,用潔白的牙齒把線咬斷,然後熟稔地打結。
做完這一切,她退後一步,比對一下第三粒釦子和其它釦子的間距,見符合預期後,
她把針線收入盒子中,隨即利落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不言不語,沒跟他打招呼。
目光在她單薄的背影上停留許久,李恆頓了頓,把釦子繫好,大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