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斯洛特行船出海,不料從後方開來一艘安維伊公國的軍艦,那軍艦行駛起來也真霸道之極,海面空曠無際,其別處不走,偏生就直愣愣地朝蘭某人的座船撞來。
蘭斯洛特本道是與那“夫人”的姦情敗露,連同竊取航線圖的事兒叫那大龜公給知曉了,因而派人前來捉拿自家。
直到那軍艦將他的座船掀翻,隨即揚長而去,並未有再理睬於他,這才明白純粹是那艦上的人等閒極蛋疼,拿他所駕駛的船兒來作樂。
這般無緣無故便要將人家的小船給撞得稀巴爛,無視人命,只爲解悶的行徑,蘭大老爺着實是深惡痛疾,特別是他老人家現下里整個人兒泡在海水裡,那更是怒極怨極,直恨不得整上幾炮彈把那艘鳥軍艦給轟得稀巴爛。
只見得蘭大老爺朝着那艘遠去的軍艦便是一通破口大罵,咒語連施,好容易消停了下來,他轉頭一望自家那翻了個身的船,船艙內的許多東西都浮了起來,散在周遭,狼藉一片,悉數泡了湯,不由欲哭無淚。
就聽蘭斯洛特唉聲嘆氣道:“帆船、帆船,還真他孃的翻了船,某家怎的就如此倒黴?!”想着,心下又是一陣不忿,指天劃地便又是一通亂罵。
俄而蘭斯洛特拔身躍起,出水跳到那船底板上,環首搜尋船周漂浮着的尚且可用之物,只是掃視了一圈,食物是沒有了,所幸找着兩隻盛裝淡水的大木桶。
其時腳下帆船的船艙進了水,亦也漸次往下沉去,蘭斯洛特於是數拳砸破船底,把手抓住木板,“嘿喲”一聲,使勁一扳,將船身一側近丈長、四五尺寬的一塊給掀了起來,揚手拋在一旁的海面上。
跟着,就見他一個倒翻,扎入海里,潛至底下,將桅杆上的繩索扯斷取下,這才浮升冒頭。
待得將兩隻盛水的木桶綁縛於那木板兩側,蘭斯洛特即把手一撐,跳了上去。歇了一口氣兒,他掏出懷裡的羅盤,辨明方向,便就抄起一段亦從船身上拗下來的尺餘寬、四五尺長的木板,權當船槳,“嘿喲”、“嘿喲”,奮力地劃將起來。
……
海上一片迷霧區域外,一塊舢板緩緩抵近,只見得那塊舢板上,蘭斯洛特正自把臂划槳,忙得不亦樂乎。自座船被軍艦給掀翻沉海以來,至此業已過去了兩日,比預計又多花了一日的功夫。
說來也奇,現下萬里無雲,光照充裕,但那片迷霧卻沒有半點兒消散的跡象,就連猛烈的海風也無法將之吹走,裡頭卻是一片終年不見天日的所在。
蘭大老爺憋着滿腔的憤懣,心下里暗恨,只道那軍艦上的龜孫子們最好莫要再讓他撞見,否則的話統統都把龜殼給他敲爛,再扔進海里去喂王八。
這廂終於見着了目的地,根據那大龜公所言,那座島獄便就藏在這片迷霧之中了。當下蘭斯洛特精神一振,把船槳掄得飛快,小舢板開足了馬力,呼溜一下就衝進了迷霧裡去。
周遭白茫茫一片,放眼難以及遠,前頭不時冒出一簇礁石,水面下更不知何處藏有暗礁,顯見海牀至此漸趨擡高,離島嶼已然不遠。
蘭斯洛特放慢了行速,緩緩地划着,方纔進來的路上,他便見得前日將他座船掀翻的那艘軍艦,不過所見者乃是飄了一水面的碎木雜物。
那龐大的艦身早已因觸礁而粉碎,徹底沉沒,他亦是見着混在廢渣雜物中的那面軍艦上的旗幟,這才認了出來。雖然沒見着屍體,但想來早餵了魚了。
蘭大老爺可別提有多解氣了,撫掌大笑,叫好不迭,高呼報應,只恨不得幹上幾壇酒水,以爲慶賀。
越是深入,霧氣越濃,漸漸地只能看得見身前數尺的地方了,蘭斯洛特雖然一直在朝前划進,但見得如此情狀,未免整錯方向,遂伸手入懷,掏出那方羅盤來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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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料那羅盤上的指針一陣亂轉,早已失靈,蘭某人罵一聲娘,無奈唯有將之重又收回懷中。
再是劃得一小會兒,面前數尺外忽然冒出來一撮黑黝黝的礁石,蘭斯洛特猝不及防,眼看就要撞上,他連忙把手裡的木板前探,往礁石上一撐,頓時將舢板停了下來。
這時,他心下一動,似是想到了甚麼,於是乎便自木板上掰下一小塊來,塞進了礁石上的縫隙裡,卡緊實嘍。旋即轉了個身,卻是掉頭朝着來時的方向劃去。
良久,估摸着時間,蘭斯洛特早該出得迷霧去了,但事實則是始終沒能見着外頭那明媚燦爛的陽光。
蘭某人暗叫不妙,直到他面前又出現了之前做下記號的那撮礁石,見得石縫內的那一小塊木板碎片,登時無言。
蘭斯洛特靜靜地瞧了瞧那撮礁石,半晌,嘴一張,迸出來一連串的粗口,便聽他罵道:“直娘賊!這鬼地方合着有進無出啊!這他奶奶的不是坑爹麼?!”
“大龜公!你個生兒子沒屁•眼兒的老王八!老雜毛!老畜生!可把大老爺我坑慘了,某家問候你龜兒子十八代祖宗!”
蘭斯洛特也清楚那迷魂之術的缺陷,你不問,他便不說,大老爺又哪裡料得到是這般情形。只是再一轉念,也覺必然,既是歷來囚禁重犯之所,怎能沒點兒措施以防內裡的囚徒逃脫?!
此島雖孤懸海外,但離大陸也不過就這幾百海里而已,只要方向對頭,只要不遇着風暴,只要不碰上鯊魚,只要不被淹死,漂也都漂回去了。
暫時是出不去了,蘭斯洛特遂又把木板划水,繞過礁石,往迷霧深處駛去。此後路上也時有見着一些個礁石上趴着一兩幅骷髏架子。但見得有些白骨上掛着碎布片,有些衣衫尚且完整,有些則朽爛得僅剩一兩根骨頭卡在礁石上,餘下部分不是散架落水,便已化去,無疑都是外逃之人,困頓霧中,不幸在此罹難。
見得那些骷髏頭骨上兩個空洞的眼孔似乎直勾勾地盯着自家,蘭某人撇頭往海里啐了口唾沫,忿忿道:“我呸!晦氣!今年可真他孃的特別,特別的倒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