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炎隱居之地最北邊,懸崖峭壁,光滑平整,千米而下。
凌夜看着前方的孤峰絕壁,心中一抖,看向一旁的千旋、千影,“你們說的飛上去不會是指在這爬上去吧?”
千影搖頭,“當然不是。只是這裡是離炎之境與坎水之境距離最近的地方,飛上去沒那麼費勁。”
“怎麼飛?”凌夜問。
“這樣飛!”千旋猛的一把抓住凌夜的後衣領,凌空而起,一瞬飛到半空中。
“啊啊啊!!”凌夜只感覺身體兩側風嗖嗖的吹,腳踏不到實地,他驚慌失措的四肢亂舞,不敢看下方,“leader!我有恐高症!飛慢一點!!”
“leader?”千旋挑眉,這稱呼不錯,“有恐高症的話自然要飛快一點纔可以,這樣,有利於你治療!”說着,飛昇的速度又一步提高。
千影凌空在後頭,見此,輕輕搖了搖頭,哥哥難得有與人玩樂的興致,還是不要阻止他了。
殊不知,千影這一不阻止,害得凌夜恐高的程度急速上升,回到學校後,再也不敢從天台往下看風景。
“啊啊啊啊!!!”慘叫聲衝破雲霄,當腳有踏在實地上的觸感,凌夜內心一鬆,趴在‘實地’上急促喘息,平息狂跳的心臟。
當心跳慢慢平復,凌夜慢慢起身,舒適的涼意從指尖傳來,他意外的在‘實地’上見到了自己的倒影。
“啊!”凌夜向後一坐,擡頭看清了周圍的風景。
水,全部都是水。
一望無際的藍色水平面,廣闊無垠,像一面鏡子清晰的倒映着藍天白雲。水的中間是一棵翠綠茂盛,充滿神聖光輝的參天大樹;遠方是一座冰山,晶瑩剔透,雪白如玉。
“我們在水上,居然在水上!”凌夜驚歎道。
千影淡笑解釋,“這就是坎水之境,伊文哥在水面設有結界,不用擔心掉下去。那棵樹是藍炎若木,是藍炎一族的象徵,你的師父應該在遠處冰山的第一層冰洞裡沉睡,你可以去瞧瞧。”
凌夜點頭應了,焦急的奔向遠處的冰山。因對師父的牽掛,凌夜沒有來得及多想。
沒有多想千旋、千影不是藍炎一族的人,又爲什麼對藍炎的結構這麼熟悉?比他這個拜了藍炎族長爲師的人都要熟悉……
千旋和千影慢慢走到藍炎若木的樹後,進入樹後那間淺藍色木屋,木屋之後是池天然溫泉,熱氣飄渺,升騰至藍炎若木茂密的樹葉間,消散。
若木,神話傳說中的樹,具有奇異而神靈的特性。其旁有溫泉,可養精蓄銳,治療傷病,淨化罪惡。
而千旋千影兩人作爲真夜家的遺孤,體內天生有惡魔的血脈,魔血邪妄霸道與自身血液相沖突,平時兩人身內一直維持着一種微妙的平衡。
未免魔血佔主導,兩人每年都要來這壓制自身的惡魔血脈。
千旋、千影輕車熟路的進了臥室,拿上浴袍,進入溫泉。水汽飄緲,溫度適宜,俊美如畫的雙生子靠在溫泉邊緣,水剛好漫過胸口,肌膚如玉。
兩人光滑的背部肩胛骨處各有兩道深深的刀痕,在熱氣的蒸騰下逐漸鮮豔如血。
兩人眉頭緊鎖,神情不是享受,而是痛苦。刀痕愈發鮮豔,兩人的神情也愈發痛苦。
“唔~”千影忍不住悶哼一聲。
一瞬,巨大華美的白色羽翼從兩人背部伸張開來,白色的落羽輕輕飄在溫泉上,隨着熱氣拂過,隱隱帶着黑色的白羽漸漸變成聖潔的雪色。
兩人白色的羽翼上隱隱有着黑色流轉,縹緲的黑色時隱時現,時深時淺。
熱!好熱!好痛!千影咬着牙忍受周圍熾熱的溫度,如同岩漿般的高溫從四周涌進,不斷彙集到背部,漸漸傳到羽翼之上,高溫一到達羽翼,就傳來刀割般的疼痛,一下一下,延綿不絕。
冷汗從額間滑下,千影用手抓住溫泉邊緣,用力地指節泛白。
好痛!!!好想把羽翼扯掉!爲什麼要活着!爲什麼要忍受疼痛!爲什麼不去死!死了就不痛了!死了多好!可是……
‘不可以!不可以!要活着,你們一定要活下去!只有你們一定要活下去!’不知是誰的話語一直在腦海裡迴響,千影咬咬牙,意識清楚了一點,閉着眸子默默的與疼痛對抗。
不知過了多久,疼痛漸漸隱去,千影感覺有人握住了他的手,適中的力道,帶着點鼓勵的意味。
“哥哥……”千影低喃。
“恩,我在。”千旋輕柔的說。此時他的雙翼已變回雪白聖潔的單翼,而,千影的雙翼變成了一片白,一片黑,白得純淨,黑得驚心。
聽到千旋的聲音,千影淺淺一笑,那一刻,黑色的單翼破碎,消失殆盡,只留一片雪白的單翼,肩胛骨處的刀痕也變淺,消失不見。
突然的輕鬆,千影無力的沒入溫泉,千旋靠過去,將自家弟弟從溫泉裡撈出來,拿過一塊白色的毛巾幫千影擦臉。“影,擡頭。”
千影乖乖擡頭,“還好每年只要弄一次,要是每月來一次那可就不好了。哥哥怎麼樣了?”
千旋捏了捏千影的臉頰,“比你好。再休息一會就去接凌夜,帶他回離炎之境。”
冰山雪景,凌夜平穩走在冰路上,淺紫色的眸子淡淡掃過冰牆上的白玉蓮燈,白玉蓮花中間盤踞着一條冰雕的銀蛇,幽藍的火焰在銀蛇之中升騰,光芒冷冷,寒意十足。
一束光芒投下,前方突然出現了一個冰穴,洞沿上刻着個冰雪的‘一’字。
凌夜快步進入冰穴,不意外地見到了一座巨大的水晶冰棺,冰棺裡,躺着一個穿着素色長袍,面容慈祥的老人,凌夜隔着冰層慢慢摸索着老人的容顏。
那雙眉眼,總是充滿嚴厲和慈愛;那張薄脣,總是吐出安心的話語;那雙消瘦的手,總是大力的拍打着他的頭。
靜謐的空間,迴盪着微不可聞的呼吸聲,凌夜擡手捂住雙眼,這是他的師父啊!原來……原來真的沒死!
半刻後,凌夜靠在冰棺上,平息內心的大起大落。冰晶漂浮,寒氣凝落,空氣中漸漸浮現冰色的話語,那些話語詳細講述了一年前,老人在實驗室的悲慘遭遇。
凌夜半眯着眸子,一行一行看過去,胸中漸漸涌上一股不上不下的怒氣,看到最後,凌夜重重的錘了一下冰棺,低咒出聲,“可惡!當年燒了他們真是太便宜了!那些人渣!”
冰雪的話語一變,變成了凌夜時常的那句,‘平心靜氣,不喜不悲,身爲藍炎,應當如雪般淡然。’
凌夜慢慢揚起微笑,“知道了,師父。太好了……您還活着。”
突然,後方傳來一聲痛苦的悶哼聲,隨後,是一聲嘹亮清越的鳳鳴。凌夜一愣,看向冰穴旁的冰門,想了想,推開門走了進去。
那一刻,凌夜看呆了。
雪蓮,雪鳳,一片冰天雪地,一池冰冷寒潭。華美清貴的雪白鳳凰繞着一朵冰蓮飛舞,秀美漂亮的少年坐在雪蓮中,身邊一個白色的鳳凰圖騰時隱時現,一個複雜的血紅圖案不斷環繞。
黑色長髮延伸及腰,無風自舞,一雙血色眼睛,冷的滲人。聽到開門聲,鍾離清苑皺眉看向門口呆住的凌夜,悶哼一聲,身體一軟,倒在了雪蓮上。
在鍾離清苑倒下的那一刻,兩個圖案同時消失,雪凰收起羽翼落在他的身邊,用高貴的頭顱輕輕蹭了蹭清苑的臉蛋。
“你……沒事吧?”凌夜不敢邁出步伐,輕聲詢問。
清苑慢慢撐起身,面色蒼白,“還好,死不了……唔!”清苑突然捂住右眼,撕裂般的痛苦從瞳仁深處傳來。見此,雪凰突然發出一聲嘹亮的鳳鳴,身姿優美的飛起,化作一道雪色光芒沒入清苑的右眼。
疼痛漸消,清苑放下右手,一滴血淚從眼角滑落,“嘖!詛咒的發作居然提前了!一定要告訴小玄……不然他會疼的受不了!”
清苑從雪蓮上飄落,輕盈的落在地上,未想頭一暈,身體一歪。
凌夜立刻上前想接住,未想有人比他更快。
千影一把接住清苑,看到清苑變長的長髮,瞬間瞭然,“清苑你必須馬上回家族,離發作的時間還有多久?”
清苑倚在千影身上,“三天……小玄,小玄……”
“不用擔心,我已經告訴司空哥了,他馬上會把玄鉞接回家族。”千旋拉起清苑的手臂放在自己肩上,扶着他往前走。
凌夜目瞪口呆看着此景,那詛咒是用生命來承受的嗎?!
山腳下,司空玄鉞面色慘白的跌坐在樹下,水藍長髮拖在地上,染了灰塵。罪落在玄鉞身邊,滴溜溜的大眼睛擔憂的盯着他,“玄……”
遇蹲在他的手邊,伸出粉色的小舌舔了舔他的手心。
不遠處,季榭饒有興致的看着他慘白的臉色,正要上去‘安慰’幾句,突然,空中閃電雷鳴,一聲炸雷起。
瑩綠色的雷電劈到玄鉞身邊,幽綠的火焰升騰,帶着的電流讓人發麻。火焰深處,隱約有個修長的身影,聲線冷淡,“發作提前,我帶你回去。”
話落,火焰瞬間熄滅,而,罪、遇、司空玄鉞的身影已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