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悠悠四載浮沉間
“只是爲了找個漢人老師?”李莫愁喝着難得的茶水,驚訝的望着霍都。
“是。”霍都臉色依舊不好,“國師傾心漢人武學,最大的願望便是與漢家宗師決個高下,我若是能精通漢家武術,必然於國師修煉密宗有益處,國師定願意收我爲徒!”
“國……師?”李莫愁忍不住抽嘴角,該不是金輪法王吧?要她幫金輪法王,她李莫愁又不是傻了!
“不錯!”似乎對這個國師頗爲敬重,提起他,霍都竟然一臉敬意,“國師是可汗最看重的大師,乃是我蒙古的武學宗師,可與漢人武學家分庭抗禮。若是得蒙國師收我爲徒,不出三年,我定能成爲蒙古草原上爲人敬重的武學高手!”
“……”王子姑娘你未免自信過頭了些……李莫愁眨眨眼,試探的問,“金輪法王有這麼厲害?”
“自然!”霍都揚聲回答,無比堅定,卻忽然頓下來,目光灼灼的盯着李莫愁,“你怎知國師人稱金輪法王?國師足跡從未踏出草原,連我族內也鮮有人知,你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漢人女子……”霍都逼視着李莫愁,“竟然知道這麼多!”霍都不是在驚訝,她是在逼問,“哼,難道你是那宋朝窩囊皇帝的眼線?”
“……我像麼?”李莫愁哭笑不得。
“不管你是不是,我都不在乎!”霍都志得意滿,“宋朝天命已盡,未來將是我蒙古人的天下!一兩個探子又有何用!我蒙古草原上的秘密多如牛毛,有長生天庇佑,宋朝根本不成氣候!”
“……”李莫愁聽她這番言論,心內五味陳雜。霍都說的沒錯,南宋之後可不就是元朝鐵蹄踐踏下的中國?但是,霍都這麼蔑視宋朝,卻讓李莫愁無論如何心裡不舒坦,不由出口道,“朝代更替自有其規律,即便蒙古得了天下早晚也要滅亡,漢人的土地終究是要握在漢人手裡。”
“哼!”霍都冷笑,表示對李莫愁的話不以爲然。
“呼——”李莫愁吐出一口悶氣,決定不和這個孤傲又自以爲是的王子姑娘一般見識。狹隘的民族主義者!李莫愁恨恨吐槽,我大中華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好像也只有這一個安慰自己的方法了……不然乾脆說都是地球人好了。再不濟好歹也都是人,是同一個種族呢!
李莫愁想着,忍不住爲自己找來的牽強理由汗顏。可這是歷史趨勢,她一介弱女子根本無力改變,元朝勢必會到來,蒙古人的鐵蹄必然會踐踏在中華大地上,這是一個馬上定天下的民族,驍勇善戰,和軟弱可欺的南宋王朝相比……的確,南宋氣數已盡。
“喂,”霍都沒好氣的看李莫愁,“你叫什麼名字?”
李莫愁好笑的掃她一眼,這小姑娘真是盛氣凌人,卻又不讓人覺得厭煩,許是因爲她只是語氣不善但爲人並不壞?“哧——”李莫愁爲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霍都會不壞?簡直滑天下之大稽!霍都越是沒好氣,李莫愁越不理她,只徑自執杯抿茶。
“喂!”見李莫愁竟不理她,小王子何曾受過這等怠慢,心中怒火竄起,掀桌而起,然而剛剛氣急起身,便覺手腳一陣痠軟,這才記起自己身上還有李莫愁的毒藥,當下站在桌旁氣哼哼的瞪着她,“你笑什麼?”
李莫愁好笑的搖搖頭,望着霍都道,“王子姑娘,身體可有不適?”
“你!”霍都自然知道李莫愁有意而爲,恨恨的盯着李莫愁半晌,忽而眼珠一轉,重又坐了下來,斜睨着李莫愁,“以毒傷人,自來爲武林人士所不齒,你這女子也不是什麼好人。”
李莫愁一愣,隨即朗聲笑,“哈哈!”
“怎麼,不幸被本王言中了?”霍都睨着李莫愁,挑釁她。
“呵呵,”李莫愁好笑的搖頭,轉頭盯着霍都道,“王子姑娘,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是好人了?”
“……”霍都被她一噎,目光莫測的掃着李莫愁,思忖道,“既然如此,你是哪派邪魔外道?”
“嗯?”李莫愁笑意愈發明顯,“王子姑娘,我可有說過我是邪魔外道?”
“……”霍都面色一僵,霍然起身,眯眼盯着李莫愁,“你耍我?!”
“此言差矣,”李莫愁倒是優哉遊哉,她愈發覺得霍都這姑娘挺有意思,“王子姑娘,我只是據實回答你的問題,絕無半句虛言,如此坦誠以待,怎的反倒成了玩弄於你了?”李莫愁忍着脣角的笑意挑眉道,“難不成要姐姐句句以虛言相告,纔算不玩弄?”
“姐姐?”霍都卻呢喃着望着李莫愁發呆,半晌卻忽然發起怒來,“就憑你!”
李莫愁驚訝的看着霍都,霍都甩袖而起,“來人,好好看住此人!不得讓她出此間半步!”
“喂!”李莫愁奇怪不已,這小姑娘怎的突然生氣了?
霍都閃身離開,步履竟然略有雜亂,李莫愁眼神閃了閃,暗自思忖,“姐姐?難不成是因爲這個生氣?”李莫愁眯了眯眼睛,難不成霍都還有個姐姐?嘖嘖。李莫愁壞笑,看來,這個“姐姐”竟是霍都的軟肋麼?
小姑娘到底心思不夠深,竟然暴露了自己的軟肋,倒叫李莫愁撿了個便宜。只是霍都真的有什麼姐姐嗎?
李莫愁掃了一眼隨着霍都音落涌過來的十多人,皆是蒙古漢子,讓李莫愁不由抽了嘴角。他們看起來好結實,不過……
李莫愁嘴角噙了笑意,拿這些人來練練手如何?
過去她慣是被束縛的,如今初試身手,幾站僥倖大捷,李莫愁心內一直被壓着的某些叛亂因子開始蠢蠢欲動。
人不動,很多時候,只是因爲不敢動。比如見人作惡,有人不動,非是無動於衷,而是怯懦不敢動,沒有實力的原因。而今李莫愁獨立與完顏聰的五虎將一戰,雖她不知五人實力非凡,但與惡人相鬥之感是相當不錯。後又被霍都相助,二人縱馬馳騁,一路與惡賊相鬥而來,加之蒙古草原的遼闊之景,讓李莫愁心思波動極大。
李莫愁瞥了眼守在帳外的兩個大漢,咂咂嘴,活動了下手腕。又是兩個壯漢,李莫愁似乎有些誤區,她覺得人越是體格龐大就越不堪一擊。而且,她李莫愁可是能被困住的?就這兩個人,怕還不夠熵兒一劍刺的!
熵兒。
不自覺又想到這個名字,李莫愁一時有些愣。
連夜奔波過來,神經高度緊張,這會兒突然想到龍熵,李莫愁想要與人打鬥的心思瞬間消弭下來,擡頭望向帳外,只見月光如練,皎白當空,映在夜幕上熠熠生輝。從遠處吹來草原清新的風,李莫愁心頭赫然一緊。
她……竟然開始想念龍熵了!
這纔多久的時間!離開活死人墓也不過十多天的光景,甚至不到月餘,爲什麼這種思念越來越深!初初離開時,她因心中極爲焦慮,只一味責怪因爲陸展元的緣故讓自己沒能和龍熵說上話,待自己心思清淨下來,對龍熵的想念雖然不時縈繞在心頭,可從來沒有此刻這麼強烈!
是這月色太撩人了麼?
還是這草原的風太會勾人相思?
沒人給她答案,唯一迎接她的,只是草原的風,和皎潔的月。
曾經多少個日日夜夜,夜色闌珊時分,她擁着龍熵,或端坐樹枝,或輕臥屋頂,或臨於溪邊,看慣了終南山的月,雪,綠樹,絢爛的花。
當時並未覺得有多麼美好。更甚者,很多時候,是她李莫愁因爲心情不好,因爲孤寂,因爲想念家人,懷念家鄉,獨自一人對月緬懷,卻總有個清冷的小人兒善解人意的靠近她,給她一份溫暖,輕言軟語。
“莫愁,你看什麼?”
“沒什麼。”
“……又騙人。”
“呵!傻,我在賞月。”
“月?那有什麼好看的?”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雖然我不懂,可是聽起來一點也不好。”
“不好?”
“嗯!”
“哪裡不好?”
“因爲,你說這句時,笑的好難看。莫愁,你是要哭麼?”
“……怎麼會。我這有一句好的,熵兒願意聽麼?”
“你說我就聽。”
“叫做‘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聽起來,可好?”
……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李莫愁呢喃着,竟然覺得極爲落寞。隔着蒙古包厚實的帳子,望向那輪也同樣照耀着終南山活死人墓的皓月,心中酸脹的厲害,“熵兒……”
熵兒,你可還好?
李莫愁擡起自己的手掌,眼前豁然滑過白日裡死於自己手中的那幾個金人的臉孔,一時心內百味陳雜,竟略微有些顫抖的哽咽起來。
熵兒,師姐……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