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氏指尖微微發顫,額角沁出的冷汗洇溼了鬢髮。
她來不及深思,本能地後退一步:“不可”
那個“能”字還沒說出來,就被林知夏犀利的目光給逼了回去。
“想清楚再回答,若謊供干擾辦案”林知夏指尖輕叩檀木案几,輕脆聲響在寂靜偏廳裡盪開,“按律當杖二十。”
呂氏咬着脣倔強地道:“我沒有殺人,你們不能冤枉我。”
林知夏讓宋大把廚娘叫過來,帶呂氏進耳房驗身。
直到單薄中衣滑落,周身涼意襲來,倒讓呂氏混沌的神經清明起來——她身上沒有傷口,她沒有殺人,她不用怕。
這般想着,呂氏有了底氣。
廚娘帶着她穿戴整齊的出來,對林知夏搖了搖頭。
之後,無論林知夏怎麼問,呂氏都不肯承認與朱三的關係。
林知夏倒也不生氣,將戶籍冊徐徐展開:“你五年前喪偶,一直靠做繡娘養活女兒。”
林知夏故意停頓了一下。
“你女兒今年十五歲,聽聞張家茶行的管事有意替兒子向你提親?“她狀似無意地撫過“呂氏“二字,“若教人知曉你與有婦之夫私通“
“大人!我女兒很可憐,求您發發善心。”呂氏雙膝重重地磕在青磚上,正要磕頭。
林知夏一個眼神。
宋大立即按住其肩膀。
呂氏一頓。
林知夏靜靜地看了對方半晌:“我要聽實話。”
“我說,我都說。”
林知夏示意宋大放開呂氏,讓她站起來。
三個月前,朱三來樂臺坊賭錢,路過呂氏屋前,兩人就這麼對上了眼。
後來,通過呂氏的介紹,朱三在金錢巷百花院找了份差事。
想着能離做事的地方近一點,晚上收工還能賭錢,最重要的,白天何氏不在家,可以和呂氏私會,他就咬緊牙根搬到了隔壁。
林知夏故意問道:“他很窮嗎?我聽說他哥哥每個月都會給他錢。”
“他窮得很,全靠他媳婦和他哥養他,第一次付的那二十四貫,就是問他哥要的。
他哥給宮裡的人做事,有錢!
不過,朱三三天兩頭去要,弄得他哥哥也很煩他。”
林知夏皺眉,朱磊看到屍體時,那副悲痛的樣子倒不像是演出來的。
林知夏手指輕點一下桌案:“他跟你說過?”
呂氏點頭:“前段時間,他剛從他哥那拿了錢,一晚上都輸光了,沒錢喝酒,又去找他哥要,被罵回來了,不過,他也確實過份。”
林知夏插嘴問道:“那前天交的租金,他的錢哪弄來的?”
“他前些日子神神秘秘的,說是做了樁大買賣,”呂氏絞着衣帶,忽地壓低嗓間,“他還塞給我一吊錢。說以後發達了,要納我爲妾,給我買宅子。
他平常就挺大方的,不像老王,吃幹抹淨啊!”
呂氏猛地捂住嘴。
林知夏已從案上的口供裡抽出王力的供狀。
“隔壁生了四個兒子的老王?”
呂氏臉上閃過一絲懊惱,過度的緊張讓她有些口不擇言。
她點頭,以沉默回答了對方。
林知夏想起朱磊的證詞:“之前有人朝朱三潑潲水,是老王嗎?”
呂氏臉上的驚訝一閃而過,對方反應竟這樣快:“是。”
兩人是因爭風吃醋,附近的鄰居都不知內情。
“後來他就去拆了老王家的竈臺?”
呂氏又點了點頭:“在我們那鄉下,砸竈臺是很缺德的行爲,這等於斷了一家人的口糧,也就是斷了財運。
但朱三有一把子力氣,又很無賴,老王打不過他,只能忍。”
林知夏心裡有數了:“說說昨天你都幹了什麼?”
“昨天上午我一直在家,中午我給朱三送飯。”呂氏想了想,又解釋道:“何氏中午不在,中飯都是我給他送的,何氏知道這事。
我在他家待了一個多時辰,未時未過,我就回家了。
之後,我提着月糕去了孃家。
在孃家吃完晚飯回來,街上已經很熱鬧了。
我見朱家門開着,就走過去看了一眼,就見朱三倒在地上了。”
林知夏抓住重點:“何氏知道你們的關係?”
呂氏點頭:“那時他們剛搬來沒幾天,何氏去出攤,中途回來取東西,發現我們了
何氏當時很冷漠,就那麼瞟了一眼,拿了東西就走了。”
林知夏:“她後面有找你麻煩嗎?”
“沒有,只是不理人。”
林知夏輕釦着桌面:“昨日酉時你在做什麼?”
“我在我孃家吃飯,從下午開始就一直待在那,回來的時候,正見天香樓的夥計掛好燈籠,敲響鑼鼓。
我還去猜了幾個燈謎,花燈就在我屋裡放着,裡面有天香樓的標記。
你們若是要去我家問,還請不要說漏嘴。”
呂氏又想磕頭求情,被宋大攔住。
“放心,若查實我不會多嘴。”說罷,林知夏看向宋大,“你跟我出來一下。”
兩人走到院中。
“一會兒你跟她回去,看一下那花燈,順便去一趟天香樓和她孃家,說話注意點。”
宋大:“屬下明白。”
“何氏那邊也不能停下,看看她最近和哪些人有來往。”
林知夏說完,朝着呂氏招招手。
“最後一個問題,你認識三金嗎?”
呂氏點頭:“認識,他也是百花院的打手,他和朱三不和,兩人經常打架,具體原因我不知道。”
林知夏點點頭:“你可以先回去了。”
“謝大人謝大人。”
呂氏喜極而泣,跟着宋大出了偏廳。
林知夏帶着衙差來到金錢巷,打聽朱磊口中的三金。
金錢巷整條街都是風月場所,作息與常人不同,此刻所有人都在沉睡。
街道上空無一人,唯有日光照在巷中的青石板上。
百花院的湯管事剛睡着就被人叫醒,正一臉不耐煩。
可當看清林知夏身上的官服時,又一臉諂媚地端着笑走出來。
昨晚的命案早已傳開,湯管事知道官府肯定是爲了朱三而來,當即就把開除朱三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朱三在百花院只待了不到兩個月,他好色,喜歡騷擾樓裡的姑娘。
還常在樓裡吹噓,說他哥哥在文思院任職,經常能見到聖上,說他妻子天天賺錢給他買酒喝。
還說他外面有個相好。
而三金是個光棍,看着和他一樣無賴的朱三這般春風得意,很是不爽,兩人見面就掐。
朱三被趕出百花院,是因爲他想動樓裡的綠玉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