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帶莫尋去見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漠北守關副將衛忠,而他,在還不是這漠北守關副將前,是江南第一山莊十大護法之一,我的小十叔。
我的小十叔,右手丹青,左手玉扇,是名滿江湖的儒雅少俠。
馬蹄濺過落花香,水墨丹青扇底風,江南女兒久顧盼。
這,說的,就是我的小十叔。
小十叔帶了六歲的我、十二歲的師兄,去畫舫聽曲。春光明媚,綠波拂柳,管竹絲絃總是歡,鶯歌燕舞盡展顏。
我好奇的問小十叔:“小十叔,畫舫的姐姐們,爲什麼那麼喜歡你?”
小十叔玉扇輕擊我的額角,笑道:“因爲,你的小十叔是江南第一風度翩翩、文采斐然、風雅斯文的少俠啊。”
我手摸被小十叔敲得有些發疼的額角,撇脣:“虧得那些姐姐們還日日出沒這西湖山水間,還迎來送往呢?原來,都是這麼的見識短淺,如井底之蛙啊。”
“好你個小丫頭,你倒說說,她們怎麼的見識短淺了?”
“詩兒年紀尚淺,所見之人亦是不多,亦知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之理,所謂江南第一風采翩然俠士者,詩兒不敢妄加評議。只是,在詩兒所識得的人中,平心而論,小十叔可算得是第三。”
“哦!?”小十叔分外感興趣,問我,“那誰那麼有幸,成爲咱們江南第一山莊最嬌貴最美麗的詩兒小姐眼中的第一與第二俠士呢?”
我眉心揚起:“詩兒眼中的第一翩翩俠士,自然是詩兒的爹爹嘍。”
小十叔點頭,笑道:“你的父親啊,可不僅僅是咱們江南第一俠士,那可是,江湖第一大俠。天下人,誰人不敬?”在這江南百姓眼中,我的父親,是一位與神同在的男子,威儀高貴,帝王亦不能比。
“那麼,詩兒眼中的第二呢?又是誰?”
我伸手,晃着身邊師兄的袖子,脆聲道:“自然是詩兒的師兄了。以後,師兄娶了詩兒,接管江南第一山莊,也會成爲父親一般的男兒,成爲江湖第一大俠。”
小十叔拊掌大笑:“小丫頭啊小丫頭,你還真是不知羞啊,看你師兄,都知道臉紅呢……”
我好奇的側過臉頰,仰頭去看師兄,我那素來溫雅從容、文韜武略無所不通的師兄,原來,也會有臉紅之時,我看着看着,亦是跟着小十叔笑出聲來,好不開心。
在我的笑聲中,師兄將我摟在懷裡,溫暖的掌心將我那大笑的臉頰壓在他的懷裡,怎麼也不肯再讓我看一眼他臉上的那抹怎麼也不肯散去的紅暈。
山莊的夜,有啾啾的蟲鳴,風裡醞釀的是醉人的花香。
師兄耿耿於懷白日之事:“詩兒,以後可不許這般的欺負師兄,知道麼?”
我賴在師兄懷裡,睡意漸濃,撒嬌的笑着,道:“人家是喜歡師兄啦,很喜歡很喜歡……”
“因爲喜歡,所以才欺負?真是歪理。”師兄喜歡用他的食指刮我的鼻子,低笑聲中旋繞的是恆久寵暱。娘說,我出生在江南如畫的早春時分,滿屋子的人,從師祖到師叔,從太奶奶到叔叔,一個一個的將襁褓中的我抱起來,我看着誰,都咿咿呀呀的笑,最後,六歲的師兄將我抱起,我的手便是揪住了師兄的袖子,怎麼也不肯鬆手,誰要來再抱我,我就撇嘴大哭。
於是,我的整個懵懂未知的童年,師兄的懷抱是我童年的搖籃。
娘說,我天生的,就是爲了給師兄做新娘而來。
山莊裡,誰都說,我與師兄的姻緣,是天註定的絕世好姻緣。
那些的歲月,太多幸福,太過美好。
那時的我,總是以爲,一輩子的歲月很長,而我,可以有很長很長的光陰,一直一直的,這麼幸福下去。
那時的我,如何知道,月滿則虧,水滿則溢,世間萬物皆以固有的軌跡輪迴,人生亦不例外。
大喜大樂後,必然是,大悲大痛。
直到後來,寂寞的深夜,站在伏波宮高階上的我,遙遙的看向南方,終於透徹的明瞭:原來,我的人生,前面的九年時光,已是將一生的幸福透支殆盡。
錦繡繁華殆盡,荒蕪蒼白伊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