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來了?”
梅素素坐在馬車上,笑盈盈的看着聞人禮。
聞人禮貪看着梅素素的容顏:
“你能不能把這個洗了,讓我好好看看你?”
梅素素神色一黯,道:
“清洗的東西我沒帶着。聞人公子可有事情?這醫館可是近的很呢。”
一瞬間已然改變了態度,聞人禮不知道自己錯在了哪裡,有些焦急起來身子前傾,急聲問道:
“你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啊。”梅素素故作輕鬆的笑笑,道:“對了,嬸子有沒有跟你說我編了一個身世?可有法子幫我遮掩過去?”
梅素素編造的身世騙騙別人還成,可是她今後是要打探二皇子的消息的,若是被人察覺出什麼來,去查她的身世,只怕二皇子那邊便瞞不過。
說道正事,聞人禮端正了身體:
“你編造的身世是被仇家追殺,可巧三年前除了你們府上的血案,在京郊的一個鎮子上也有一個富戶被人給滅門了,那戶人家的具體消息我還不知道,回頭我打聽清楚了跟你說。”
“好。”
梅素素點了點頭,一時間車裡再無聲息,狹小的車裡聞人禮身上那股子熟悉卻又有些陌生的氣息傳來,梅素素微微蹙了一下眉頭,轉頭盯着晃動的窗簾,問道:
“平兒姑娘怎麼成了你的妾侍?”
聞人禮嘆了一口氣,道;
“還不是白氏善妒?我回來之後沒地方安排平兒姑娘,就帶回了府裡。母親看着平兒姑娘覺得甚爲可憐,就留在她院子裡住了兩日。白氏知道了,可勁兒跟我鬧了一場,最後母親出面說白氏進門快一年了卻無所出,便做主要將江平兒納爲妾侍,好爲家裡開枝散葉。”
聞人禮說完,又看向了梅素素,嘴脣欲言又止的開闔了幾下最終嘆道:
“是我對你不起。”
梅素素垂下了眼,抱緊懷裡的妝奩匣子,道:
“這話怎麼說的,你我家裡本是世交,我們一起長大我不免視你爲兄長,你也待我如親妹,一家人有什麼對得起對不起的。”
聞人禮聞言緊張的情緒一下子放鬆了下來,他撫掌笑道:
“對對,一家人。”
梅素素不願再在這個話題上打轉,便又轉回了江平兒身上:
“平兒姑娘在那個地方呆了一年多,伯母就不在意嗎?別到時候進了門反而拿這件事兒挑刺,倒是傷了平兒姑娘了。倒不如現在就把人給放了,更何況……在那樣的地方……”
這三年梅素素不是沒跟着舅媽爲着給一些花魁上妝而出入過青樓,所以那地方的規矩她多少知道一些。青樓這種地方,最忌諱的便是懷孕生子。且不說有孕後得一年的功夫接不得客,便是日後孩子長大了,有個當窯/姐兒的母親也是不光彩。
是以那些個青樓女子不管是明裡暗裡都喝着老bao們給準備下的避子湯。這種湯藥母親也跟她說過,若是喝的少了與身體無礙,可是像是青樓中的女子便要天天的喝,這長年累月下來便壞了身子,想再有孩子可就難了。
可是這樣情況也不是人人都有的,是以那些個還打算着日後找個良人贖身過日子的青樓女子們格外的注意自己的身子,常常請了大夫幫自己調養。而那些個官妓,卻是一進來便再也出不去了。
也
是有那人家翻了案的,可是十之八九的人家縱然翻了案,也不會去青樓中接回自家的女兒,畢竟女子貞潔爲大,進了這樣的地方,縱然是個清倌兒,可是身上那層皮是再也脫不掉了,縱然將人給接回來,可是卻擋不住悠悠衆口,口舌之箭。家裡總有別的女子要嫁人,因着這一個帶累了族裡的女子也是不好,所以那些個人家便權當這個女兒死了的。
所以這些個官妓那可是一進門便被灌下了極爲寒涼的,縱然一開始沒喝過,這後來的避子湯大概也與別人的不一樣,只幾劑便可絕了生育。
梅素素低聲嘆息,聞人禮似是也明白了梅素素未竟的話語,只道:
“你放心,平兒姑娘算是母親看大的,我接回平兒姑娘母親也是暗許了的。平兒姑娘的事情母親心中也是頗爲愧疚,所以這納妾之事母親也是贊同的,你不用擔心日後母親會以此爲藉口找平兒姑娘的麻煩。若是無子也沒關係,她若是想要孩子,我便從外頭抱一個給她當親兒子養,日後分一分家產給她養老送終便是。”
侯爺夫人居然同意!
梅素素心中那是驚濤駭浪般的詫異,如果娶一個青樓女子爲妾她都同意當年爲什麼不讓自己進門?屆時她們家有了武穆侯府做後盾二皇子還敢拿她父親開刀?她們家還會家破人亡?!
她不甘的攥緊了拳頭。
“你怎麼了?”
聞人禮就是對梅素素再關心,也猜不到她心裡想些什麼,只是直覺的她不快樂。
梅素素強笑着搖搖頭:
“沒事兒。”
馬車停下了,車伕在外頭揚聲道:
“小姐,醫館到了。”
梅素素看了一眼聞人禮,道:
“我走了。”
聞人禮想說什麼,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嘴脣開闔之間梅素素已然轉身下了車。
這裡距離他們遇到的地方已經有很遠的距離了,不過爲了避免被有心人發現,車伕還是送了梅素素去看了跌打醫生,象徵性的拿了一些傷藥。
梅素素拎着藥敲開家門的時候,梅嬸兒嚇了一跳,瞪着她手裡的藥一疊聲的問:
“小姐這是怎麼了?傷到哪兒了?”
梅素素笑笑:
“我沒事兒。這,不過是一些家裡常備的藥,你放起來吧。”
院子裡只點了一盞燈籠,燈光下梅素素的臉色有些不大好,梅嬸兒也沒多想,接了藥包和妝奩匣子,留梅叔關了門,便跟在梅素素的身後往內院走去。
梅嬸兒路上還不停的問:
“小姐,官媒那邊的人好相處嗎?會不會被人欺負了去?小姐,您稍歇會兒,我估摸着您快回來了,屋裡有晾好的茶,您先喝口茶吃些點心,飯菜一會兒就得。”
“麻煩您了。”
梅素素點了點頭,掀簾子進了屋。
迴廊下的氣死風燈飄飄搖搖的,將梅素素和梅嬸兒的影子映在屋子裡也是搖曳不住。梅嬸兒將妝奩匣子和藥包放在桌子上,去點了一盞燈,羊皮山水罩子一罩上,屋子裡亮堂了許多。
梅嬸兒給梅素素倒了一盞茶,又將妝奩匣子拿到內室的妝臺上,出來又從花廳的壁櫥裡拿了點心過來:
“小姐先吃一些。如今不比從前,屋子裡有些暗,小姐將就些吧。”
梅素素端了茶喝了一口,笑道:
“這已然比在南越好上太多了。”
本是寬慰梅嬸兒的話,卻讓她摸了淚兒:
“小姐受苦了。”
“嬸兒這是做什麼呢?”梅素素連忙遞了帕子過去:“你可別哭啊。如今這樣多好,也不是寄人籬下,我呢,高興不高興了,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罵人也可以罵人,也不用忍氣吞聲了。”
這話逗得梅嬸兒破涕而笑,她也沒去接梅素素的帕子,抽了自己的汗巾子來擦了擦臉,道:
“是我不對,是我不對。小姐先歇着,我做飯去。”
梅嬸兒拿了藥包出去。
梅素素轉身去箱底拿了空白的排位擺到了梅氏排位旁邊,她看着牌位怔怔的出了會兒神方纔點了一炷香插上:
“父親,母親,女兒如今已然找到門路可以打探當年的事情了,只要有了證據,一定爲父親翻案!讓二皇子血債血償!”
直直向上的煙霧無風自動的飄搖了一下,梅素素見了心中一喜,雙手合十的又默唸了幾句,便聽到外頭有人喚她:
“小姐。”
是林椘,梅素素對着排位拜了又拜這才收起了空白牌位過去開了門。
“椘大哥,有什麼事嗎?”
梅素素將林椘讓進了屋裡,問。
林椘滿臉興奮:
“今兒個看見你的那些脂粉,我便出去走了一圈兒,你做的脂粉比別家的都好太多了,我想,我們可不可以賣脂粉?”
這是他今兒個一天的成果,走街串巷的,在衆人異樣的目光中一家一家的脂粉鋪子看過去,只看不買也沒多少人招待他,不過好在有些鋪子人多,聽聽那些個買胭脂水粉的人說些什麼這一些信息便收集了個大概齊,只是有一點不好,他不買脂粉,人家也不給他報價。
“賣脂粉?”梅素素沒有立刻回答,垂頭想了半響,道:“這些脂粉配價不菲,我們如果要賣只怕不好打開銷路。”
價值不菲一詞便難住了林椘,他們本來就沒有多少銀錢,這些東西要怎麼去配?而東西配出來要怎麼賣給別人?若是價格低了,收不回本錢,價格高了,誰來買?
他們是走街串巷的去賣?可是會在貨郎手裡買東西的人肯定不願意花那麼多的銀子來買一盒胭脂。租鋪子?他們一沒有名氣,二沒有銀子。這東西也就他們知道好,可是別人不知道啊。價格一開始就高,肯定有一段時間是入不敷出的局面,可是他們目前的情況也耗不起。
滿心的熱情被梅素素的一句話給澆熄了,林椘極爲沮喪的起身道別:
“那我先回了。”
梅素素點了點頭,卻又覺得林椘的注意着實不錯,猶豫了下叫住了剛剛出門的林椘:
“椘大哥,我最近沒時間,你能不能出去在京城裡的鋪子去看看?這些脂粉若是做出來,一盒也要五兩銀子纔可以。這京裡哪家胭脂鋪子的胭脂好?賣多少銀子?又好在哪裡我們也不知道。”
林椘見自己的注意被肯定了,忙不迭的點頭笑道:
“你放心!我明兒個就出去看看!知己知彼嘛!”
林椘歡快的走了,梅素素卻是後知後覺的想起林椘今秋還要參加鄉試考秀才,又不覺得後悔起來,若是耽誤了林椘的考試可怎麼好?只是……他們着實需要銀子……
梅素素咬着脣,到底還是沒有再叫回林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