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看到來人伸手挽了她的胳膊,笑道:
“你出來的可真是時候,既然你出來了,這人我就交給你了。”
“給我找的幫手?你可不知道,最近可是把我給忙壞了。”來人欣喜的往張氏身後看去,一看清楚梅素素的臉,驚了一跳:“呦,這姑娘怎麼長這摸樣?真真是可惜了的。”
張氏拍了她一下,嗔道:“李家的,怎麼說話呢?人家還是小姑娘呢。”張氏轉頭對梅素素道:“你別在意,她就這樣一個人,口沒遮攔的,可是人不壞。”
梅素素不怎麼自在的笑笑:
“我習慣了,沒關係。”
李家的從張氏那邊抽出手來走到梅素素身邊拉着她的手將她上上下下看了個遍:
“可憐見的,別怪嬸子啊。”
“李嬸子多慮了。”梅素素笑笑,大着膽子擡頭看着李家的,道:“日後還請李嬸子多多關照。”
李家的忙不迭的笑道:
“應該的,應該的,走,咱們進屋去,我給你介紹介紹姐妹們。”
張氏在一旁跟着道:
“你李嬸子在化妝方面是個老手了,許多權貴人家有個什麼喜事兒的都喜歡叫她去,你跟着她好好學。”
“是。”
梅素素被李家的挽着手不好抽出來,便對着張氏欠了欠身以示謝意。
李家的掩口笑道:
“別聽張姐姐的,她纔是梳頭方面的好手兒呢,會梳好多個髮式,可漂亮了,她的母親還在宮裡當過差,伺候過太后呢,這一門手藝,那可是,嘖嘖。”
李家的笑而不語,張氏笑着覷了李家的一眼轉身忙活去了。
李家的攜了梅素素的手掀簾進去,迎面便走來一位二十多歲的圓臉婦人,看到她進來笑道:
“李嬸子不是去如廁了嗎?這麼快就回來了?”
李家的哎呦了一聲,捂着肚子紅着臉道:
“林家的,這是新來的姑娘,你叫什麼來着?哎呀,你先跟她說,我去如廁。”
話音未落,李家的捂着肚子就跑了,許是剛纔不急,耽擱了這麼一會兒不急也急了。
林家的笑盈盈的看向了梅素素,看到她臉上的胎記先是怔了一怔,然後笑着拉了她的手,道:
“妹妹叫什麼?來過來坐,素心妹子,讓個座兒。”
喚作素心的女子也是二十許的人,相貌清清秀秀的,一雙手細長美麗,她正拿着一把精緻的剪子在修指甲,那粉紅的指甲圓潤可愛,讓梅素素不由的多看了兩眼。
素心也沒搭話,人卻是站了起來,走到牆邊用腳勾了一張梨木鼓凳過來在桌邊坐下繼續修指甲。
梅素素將手裡的妝奩匣子放在桌子上,對林家的屈膝笑道:“梅氏素素見過林家姐姐,”又對素心屈膝道:“見過素心姐姐。”
林家的笑着拉着梅素素坐下:
“不用如此多禮。”
素心百忙之中瞟了梅素素一眼,手裡的剪子一錯,從指甲上劃了下去:
“哎呦。”
素心叫了一聲,忙低頭看去,見不過是擦破了一點兒皮,方纔放下心來。
林家的趕緊轉頭看去,見沒見血拍了拍鼓囊囊的胸脯,嗔道:
“這麼大的人了,也不知道小心點兒。”
素心只顧着笑,林家的又對梅素素道:
“這是素心,是個啞巴,人倒是很不錯的,多處處就知道了。”
“素心姐姐。”
梅素素又起身屈膝,素心顧不上自己的手,忙站了起來還了一禮,林家的拉了她們倆坐下,道:
“不用這麼多禮,若是每日裡這樣,我們二十多個姐妹,每日裡見面還做不做活了?”
素心也跟着笑了,從桌上倒了一杯茶,正準備端給梅素素的時候看到那妝奩匣子上精緻的花紋,不由的呆了一呆,然後將茶水端給了梅素素,一臉渴望的給梅素素打着手勢。
梅素素接了茶水,看了半天不明白素心說的是什麼,不由的求救的看向林家的,林家的看了一眼桌上的妝奩匣子,道:
“素心這是稀罕你這妝奩匣子呢,上面的雕花很漂亮。”
梅素素笑笑,這上面的雕花不過是梅花,只是這梅花是她自己畫的,所以和那些制式的物件不大一樣,她起身親手打開了妝奩匣子,笑道:
“也沒什麼好看的,不過就是個妝奩匣子。”
妝奩匣子上面有兩個小把手,把手雕成了梅花的枝幹,輕輕一拉,蓋子便分成兩邊滑開來,一邊支起了一面五寸方圓的圓形玻璃鏡子,一邊整齊的碼放着一些布包。
匣子里加上底部一共分成了四層,一層放置胭脂,一層放置水粉,一層放置了黛筆,最後底部擺了數支長短粗細各異的細瓷瓶子。
“啊……”
看着這精巧的妝奩匣子,素心不由的掩口低呼了一聲,林家的看着這妝奩匣子也不由的嘖嘖出聲:
“你這匣子倒是精緻的緊。”
時下京城裡所用的妝奩匣子都是上面單獨一個可以收放的鏡子,下面是幾層抽屜,若是要拿下層的東西便要將上面的抽屜關上,不然不方便,而且抽屜最裡面的地方若是放了大的物件不好拿,若是放了小物件那更是看都看不到了。
這樣的妝奩匣子一層層層次分明,而且都有單獨的隔斷,拿取東西便宜許多。
梅素素抿脣笑道:
“這是舅父打造的。”
那些對梅素素這個臉上長了胎記的女子好奇的人,怕貿然過來了讓梅素素心裡不舒坦,都遠遠的看着,這會兒素心和林家的弄出來不小的動靜,便都有了藉口紛紛圍了過來。
“我看看,喲,這匣子真真精緻的緊。”
一個胖乎乎的婦人眼饞道。
林家的對梅素素笑道:
“這是秦家嬸子。”
“秦嬸子好。”
梅素素對秦家的屈膝道。
秦家的擺擺手,往後退了半步,眼睛卻一直黏在那妝奩匣子上。
“你舅父在哪兒做工?我去買一個去。”
身形纖瘦的婦人道。
林家的忙介紹道:
“這是孫家嬸子。”
“孫嬸子好。”梅素素屈膝一禮,孫家的受了,一雙眼盯着梅素素,似是打量,有似是在等答案,梅素素有些不好意思的側了側身,只讓孫家的看自己右半邊臉,低聲道:“舅父在南越。我來京城投奔本家,奈何本家沒人了,便出來找活計維生。”
“可憐見的。”
林家的嘆了一句,想起了自己的孃家妹子,也
是跟梅素素一樣的年紀,卻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在家裡只做繡活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母親還說妹子這樣纔算是大家閨秀。
眼前這梅素素雖然沒有大家閨秀的樣貌,卻又那氣質,看樣子也不是普通人家出來的。
“你家在何處?”
林家的不由問了一句。
梅素素垂眸道:
“這個還是不要說了吧,如今我住在東城區蓮花巷十五號,這是族裡給留下的房子。”
梅素素話說的不多,可是陪着她那表情和哀怨的聲音再在告訴了別人她以前的身份不簡單,如今卻是落魄了,衆人也都識趣的不再多問。
這人也是奇怪,若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沒什麼故事,肯定要被人打破沙鍋問到底的,類似什麼“爲何進京啦,當初爲何離京拉,家裡現在又有什麼人啦,在哪兒做活啦,哎呀,人不在了,這是爲什麼呢?爲什麼呢?”
可是若是一個大家族敗落了,大家便閉口不言了,是明白那些個豪門秘辛不是自己該打聽的,還是不願觸及別人的傷心事呢?
李家的一進屋子便看到了梅素素被人熱熱鬧鬧的圍在了中間,她第一眼看到梅素素便打心底裡心疼她,這會兒看到梅素素被圍住了還以爲她是被人欺負了,連忙排開一條路擠了進去:
“這是做什麼呢?做什麼呢?”
秦家的看到李家的一臉擔憂的進來,嗤笑一聲,道:
“李家的這是怕我們欺負了你這個小徒弟?”
時下各種行當裡面,前輩帶晚輩有師徒相稱的,也有是純粹的助手,秦家的看梅素素年紀小,直接把她歸到學徒裡面去了。
李家的剛纔如廁完了去見了王媽媽家的車伕,從車伕嘴裡套出一些話來,知道這個梅素素的手藝不簡單,便道:
“素素的手藝好着呢,哪兒用得着給我當學徒?我不過是怕她臉兒嫩,年紀小,聽不懂你們的話罷了。”
這話卻是指責秦家的話裡含刺的欺負小孩子了。
梅素素連忙去拉李家的,笑道:“嬸子,大家不過是對我的妝奩匣子好奇罷了。”李家的不信的看着素素,那眼神似是在說‘可別委屈自己’,梅素素心頭一熱,拍了拍李家的手,轉頭對林家的笑道:“既然嬸子和姐姐們喜歡我這個妝奩匣子,我就把做法畫下來,大家拿去找匠人做吧,也不是什麼稀罕的物件。”
當年舅父做這東西的時候她是在一旁看過的,是以記得一些東西,大略畫下來交給木匠便能夠一看便明瞭。
“這個好!”
秦家的應的倒是爽快,轉身就拿了筆墨紙硯過來,將那筆墨往桌子上一放,暗地裡推了素心一把,素心連忙研磨。
李家的聽梅素素這樣一說,便去看那妝奩匣子,一看便笑了起來:
“可真是精巧的緊,那今日嬸子們就承你的情了。”
梅素素笑笑,人羣裡卻有人不屑道:
“不過是南洋的玩意兒,有什麼稀罕的。”
有人便問道:
“什麼?這是南洋的玩意兒?”
那人道:
“可不是?我跟着兵部尚書夫人去那萬國樓裡見過,那妝奩匣子也不知是什麼打造的,銀光閃閃的,上面鑲嵌了各種寶石,可精巧了比這木頭的不知精巧了幾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