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久別重逢

辛格和艾雅,雖然是兩族,但卻一脈相生。辛格精靈,當然算她的同胞,她的親人。

這種被親人溫暖擁抱的感覺,她已很久很久沒有體會。

“是啊,這真是一次漫長的旅途。”露西厄意味深長的說道。她抱住了霍爾,還有走過來一同擁抱的凱拉姆。

三人簡單的相互介紹,當聽到“露西厄”這個名字時,霍爾的眉頭動了動。這個名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裡聽說過。

不過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此行的最終目標吸引。

艾恩石靜靜的懸浮在一處高臺上,四周是異常繁複的鏤空法陣。但因爲早已停止工作,秘銀的法力流線條不再閃爍,而是在歲月的作用下,變得暗沉。

當年,格拉茲特僞裝的克瑞瑪爾花言巧語,露西厄被迷得魂不守舍,她居然蠢到自己撤銷了翡翠林島的迷鎖。

但這顆拳頭大小的艾恩石,因而得以保留。

霍爾拿出克瑞瑪爾大人交給他的特殊容器,將艾恩石裝了進去。否則艾恩石強大的外放能量,很容易引起附近施法者的警覺。

露西厄一直靜默不語的看着兩個人行動,理論上,這兩位正在偷她家的東西啊喂!不過既然表兄需要,那就拿去吧。

對於現在的露西厄來說,一顆石頭,並不會比另一顆更加珍貴。翡翠林島,是她穿梭無數位面,日思夜想的家,但這並不是說,露西厄就會小氣到連一塊石頭都捨不得送給表兄。

此時出去,外面應當已是夜半時分,三人的動靜很容易被守衛發現。較爲老成的霍爾決定,在悠遠迴廊中駐紮一宿,明天白天,混在遊人中,搭船離開林島。

露西厄好尷尬,她想說,東西都給你們了,快走快走!我還有重要的事情呢。

可毫無客人自覺的兩位精靈並不這麼想,他們有點兒開心——因爲露西厄太漂亮了,而且還穿着記憶中的傳統服飾。

銀冠密林的戰爭已經持續了十二年,精靈族的優雅美麗,那些精美的服飾和點綴,全都在戰場上餵了狗。

霍爾和凱拉姆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這樣漂漂亮亮,乾乾淨淨的同族了。說到底,兩人不過是年輕的一代,如果沒有這場戰爭,大約還是在銀冠密林中自由奔跑,追逐心上人的年紀。

他們殷勤的支起鍋子準備熱食,甚至還打算在低矮的甬道中支起一頂帳篷,好讓露西厄睡得舒服點。

但在悠遠迴廊中,除了壁畫,似乎並沒有可供加熱食物的燃料。凱拉姆猶豫了一下,將自己備用的輝石拿了出來。輝石是最奢侈的燃料,但是兩人可以共用一盞燈——

總不能讓美麗的女士啃冰冷的青餅吧。

青餅是精靈們特有的主食,他們採集一種多肉植物的嫩葉,晾乾研磨成粉,製作成這種口感淡若無物的無酵餅。用火烤熱就是一餐,在沒有火的時候,生吃也不錯。

外族通常淺嘗輒止,但是精靈們卻很喜歡。

露西厄接過烤的熱熱的青餅,小口小口的吃進嘴裡,仔細品味家鄉的味道。在漫長的旅途中,她嘗試過許多的美味。淚子帶她嘗試過真正的懷石料理,格拉茲特在深淵,也爲她準備過相當硬核的珍饈。在次元遠征期間,更是嘗過不同世界的不同風味。

她假裝自己真的已經忘記了青餅的滋味,結果並非如此。有那麼一瞬間,露西厄以爲自己的眼淚會掉下來。

一起吃飯,兩位熱心的男士似乎想挑起一些愉快的話題,但是三言兩語,就會轉到緊張的前線局勢上。精靈們已經被安格瑞斯放棄,毀滅不過是時間問題。

氣氛有些沉重,凱拉姆從懷中拿出短笛,輕輕的吹奏。在戰爭還未開始的歲月中,他習慣在餐後,靠着樹幹來上一曲。

同伴霍爾,也跟着輕輕的哼唱。

~~~~~~~雨紛紛,舊故里草木深

~~~~~~~我聽聞,你仍守着孤城

戰爭開始之後,這個小小的興趣被迫放棄。在殺機四伏的森林中,暴露自己的位置與尋死無異。

不過現在顯然沒有這樣的顧慮,深處不知地下多深的悠遠迴廊中,再怎麼樣也不會被敵人聽見。

悠揚的歌聲經過石壁的層層反射,飄忽不定的有些失真,似在耳畔又自天邊傳來。這是一支精靈的傳統小曲,曲調悠揚而悲傷,艾雅精靈會在親友的葬禮上作爲輓歌。

似乎辛格精靈們拿來當成了飯後小曲,不過也並不差了。露西厄半躺在粗糙的石板上,用雙手枕着頭,傾聽同伴的樂曲。多年以來,她的精神始終處於極限緊繃的狀態,現在卻輕易的放下了全部的警惕。

~~~~~~雨紛紛,舊故里草木深

~~~~~~我聽聞,你始終一個人

她的精神昏昏沉沉,身體似乎跟着靈魂不斷下墜。不可捉摸的黑暗中,靜謐到詭異。那個黑影似乎聽到了露西厄的呼喚,已經駐足不前。

“回過頭,可以嗎?”

她努力向前,指尖幾乎可以夠着黑影的頭髮,但就是這麼一臂長的距離,怎麼也無法寸進。

“我聽到你的呼喚來到這裡,讓我看看你好嗎?”看到黑影無動於衷,露西厄苦苦哀求,“我走了這麼長的路,經歷了這麼多的痛苦,我的每一秒都在備受煎熬,我付出了這麼多的代價,你回頭看我一眼好嗎?”

就一眼,好嗎!

好嗎!

“露西厄!醒醒!露西厄!”

露西厄被霍爾搖醒,她睜開眼睛,發現兩位臨時的同伴已經收拾好行裝,準備出發。

“做噩夢了嗎……”凱拉姆稍許關心的詢問,但是他看到女士眼角的淚花,便閉上了嘴。

十二年的戰爭,每一個活着的精靈都失去了許多親友。噩夢中重現親友遇難的慘狀,在絕望中驚醒,這已經是大家的常態。

無需追問。

凱拉姆拍了拍露西厄的肩膀。

“和我們一起回家吧。”他拿出一張卷軸,克瑞瑪爾大人給他們的應急品之一,“我們還有一個僞裝術卷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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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出現在地面上時,翡翠林島依舊陰雨綿延,生命之泉周圍沒有遊客的身影。

這本來不算奇怪,因爲林島的遊人並不算很多,而且大多數遊客會駐足精美修葺的王庭大廳,而不是在野外,陪着幾根傾頹的石柱傻傻淋雨。

雨滴打在落葉上,發出滴答的聲響,霍爾抽出了彎刀。凱拉姆愣了一瞬間,才發現落雨的嘈雜聲中,偏偏少了偶爾的蟲鳴。在叢林的偷襲與反偷襲中,這種環境代表了危機四伏。

“哈哈哈,真不愧是尖耳朵,這都能發現?”

既然已經被發現,那就無需隱藏了。首先自叢林中閃身而出的,正是昨天帶領遊客們介紹的學者先生。

他的另一個身份是效忠王室的秘密法師,當他看到兩個加持了僞裝術的精靈混入翡翠林島時,知道自己時來運轉了。

“陛下,昨天就是這兩個尖耳朵混了進去。”他附身行禮,恭迎真正的大人物。

在加爾斯文,真正的陛下只有一位,那就是偉大的奧克塔希皇太后。道理很簡單,帝國崛起的兩百年,皇帝已經換了十一任,但是他們背後的皇太后從未變化。

依舊雍容華貴,依舊權勢滔天。

兩百年過去了,任何人都知道皇太后,這位帝國的真正統治者不可能是人類。但這又如何,既然討論這個問題的人全部被碾碎了,那麼這個問題自然而然就不存在了。

奧克塔希皇太后昨夜在宮中收到了法師的線報,當夜就打開傳送門來到翡翠林島。

格拉茲特這個白癡滿腦子都是女人,希瑞爾和他的跟班馬斯克兩個惡棍,滿腦子都是殺戮破壞,只有奧克塔希夫人心心念念着林島的艾恩石呢。當年時間倉促,她沒有來得及尋找這個小小的戰利品,後來翡翠林島歸入帝國版圖後,她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找到。

兩百年前,黑暗甦醒儀式失敗,邪惡的朋友們一拍而散。格拉茲特回到深淵,兩位邪神返回神座。

但是奧克塔希夫人並沒有放棄,她制定了一個更加野心勃勃的計劃。計劃的第一步,就是加爾斯文的崛起。

計劃的第二步:利用帝國的力量,屠殺整個世界的善良生物。

辛格精靈首當其衝。

銀冠密林即將陷落,她不得不承認,人類似乎乾的不錯。

在銀冠密林的正餐之前,她不介意品嚐一下甜點,林島的艾恩石終於成爲囊中之物。

“陛下真是智謀無雙!竟然在多年前就料到凱瑞本會派人盜取這顆艾恩石。”學者法師馬屁拍的山響,“這下反而是精靈幫我們找到了它,真是高啊!實在是高!”

皇太后陛下乘坐在她特製的飛輿中,周身,有十位強大的武士作爲隨行。她鄙夷的看了法師一眼。

“蠢貨!”她罵道,“你說兩個人混進去了,現在那邊站着三個人。”

“呃……”法師一時語塞。

奧克塔希夫人是頂尖的施法者,她喜歡精確,討厭模糊,特別是弄錯了數字的白癡。

不過無論兩隻尖耳朵還是三隻尖耳朵,對於今天的結果不會有任何影響。

撇開她本人的強大實力不談,就單說她身邊的十位護衛,每一名都是名動大陸的武士,劍聖級別的強者。今天就算是精靈之王凱瑞本本人,拿着生命之弓到場,都未必能過了護衛這一關。

在三人從地下出來之前,整個生命之泉附近都被佈置了次元錨定,想靠傳送卷軸跑路只會被瞬間彈飛。

更作的是,奧格塔西夫人還親自釋放了生命衰弱結界。在這個結界中,精靈的生命系類法術能力會被極大壓制(這也是霍爾沒有聽到蟲鳴的原因)。她是個強大且異常謹慎的施法者,因此她活過了漫長的歲月。

總而言之,此地插翅難飛。無論兩個還是三個。

“精靈,我必須感謝你們幫我找到了艾恩石。”奧克塔希皇太后威嚴的掃視着戒備中兩男一女,“作爲回報,我允許你們的靈魂滾回安格瑞斯的身邊。現在,立刻交出石頭,然後自盡!”

“休想!老妖婦!”凱拉姆怒目圓睜,拔刀橫在身前。

“呵。”皇太后冷笑一聲,不過也不打算跟死人嚼舌頭,她擡擡下巴,命令護衛,“動手,不要耽誤我的午餐時間。”

在奧格塔西皇太后出現的時候,兩名精靈就知道自己已經完了。精靈們當然認得出這位罪魁禍首,甚至可以說刻骨銘心。

許多極爲優秀的精靈戰士死在刺殺她的行動中,霍爾和凱拉姆兩人,並不覺得自己會比那些前輩們更加強大。

但是,投降,不可能!

兩人如果害怕死亡,怎麼會接下這種九死一生的任務。但是想到此行完全落入到敵人的圈套中,不禁滿心悲涼。

行囊中的艾恩石,是銀冠密林最後的希望,只要能送到陛下的身邊,兩人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

但命運既然決定精靈的種族就此完結,那麼何不轟轟烈烈一番。霍爾和凱拉姆抱定了死志,他們相視一眼,最後有些抱歉的看了看露西厄。

“抱歉,剛剛還說帶你回家,現在卻要死在這裡。”

霍爾溫柔的說完這句話,義無反顧的和凱拉姆一齊撲向不可戰勝的敵人。

然而,這一曲精靈的悲歌剛剛拉開序幕就戛然而止。霍爾和凱拉姆剛邁開腳步,不可抗拒的黑暗就淹沒了他們。

兩人晃了晃,暈倒在草地上。

這個意料之外的情況讓凝神戒備的護衛們愣住了,高高在上的皇太后嗤笑一聲:

“凱瑞本手下只剩下這種貨色?”

大敵當前嚇得暈倒,這種行爲哪怕在人類當中也是懦夫行爲。

“我只是讓他們睡一會,因爲接下來的場面有失淑女儀態,不太想讓他們看見。”

還站在原地的第三位女精靈開口解釋了一番。

她的聲音婉轉平和,心情愉快,像是看到了小雨初晴。

她翻下兜帽,解除變形術,露出了美得不可方物的容顏。

“奧格塔西夫人,好久不見。”她笑得很甜,“謝謝您能來到這裡,我可是,想你想得都快瘋掉了啊。”

“露西厄!!!”奧克塔希皇太后一瞬間就認出了精靈,她失態的慘叫,“命輪三角!無限不可能循環!我的天哪!!!”

“您總是說我聽不懂的話。”露西厄笑吟吟的激發了原力光劍,“幸好,午餐這個詞我還聽得懂。

現在,我真的有點餓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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