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太陽穿透了薄霧，在秋季的天空上釋放着溫度，努力沖淡着季節的變遷。
“鍾姐姐，我……我們還沒到嗎？”
排成長龍的紅綠燈附近，一輛掛着魔都牌照的白色寶馬三系轎車之中，穿着樸素但臉蛋難掩美麗的少女，有些怯生生的問了一句在駕駛位開車的鐘慧蘭。
“琳琳，是坐不住了嗎，放心，我們馬上就到了，應該還有一個……哦，不對，兩個路口。”
再次看了一眼導航的鐘慧蘭，扶了扶鼻樑上的金絲眼鏡，回頭笑道。
“不是，是媽媽……媽媽好像有點悶。”
琳琳低頭看了一眼懷裡抱着的母親趙玉，小聲說道。
“啊，我忘記你媽吃了那個藥會比較嗜睡了。”
鍾慧蘭趕緊搖下車窗，“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疏忽了，剛纔也忘記開空調了，我把窗子打開應該會好很多……”
鍾慧蘭倒沒有奇怪爲什麼琳琳連車窗都不會開，她自己雖然是海歸博士，但出國之前也曾去條件很艱苦的山區支教過一段時間，她是深切的知道，那些地方出來的孩子，對現代科技的認知到底有多狹隘……
呃，雖然琳琳不是山區的，但滇省小縣城的農村，應該也和山區差不了多少吧？
在沿海省份長大的鐘慧蘭如此想道。
“嗯嗯，謝謝你，鍾姐姐。”
琳琳趕緊道謝。
看着琳琳乖巧的模樣，鍾慧蘭頗爲自責，以琳琳的性格，肯定是明顯感覺到她媽媽難受了纔會忍不住開口，這說明因爲她的原因，可能已經摺磨這對苦命的母女一路了……
都怪自己，明明跟着導航了，還能走錯兩次路，其中一次甚至走錯了高架，多走了好幾公里的冤枉路，纔算把頭給調了回來。
交管部門那些人設計點圖標，也不知道盡量簡單明瞭一點，竟然讓我一個堂堂女博士都差點找不到道……
腹誹了一下，把責任轉移之後，鍾慧蘭又怪起了她現在開的這輛車。
如果不是當初貪便宜，又想着寶馬是個大品牌，開出去有面子，就不會買這輛二手的寶馬三系，也不會導致後面纔開了一年多空調就壞了，修了幾次都跟沒修一樣……
但也沒辦法，在魔都這樣的地方，自己好歹又是醫生，總不能開個國產的小破車上路吧？
鍾慧蘭嘆息。
她以前的同學羨慕她能在大城市站住腳，又有一份光鮮的職業，但內裡的酸甜苦辣，就只有她自己知曉了。
一年加上績效和獎金差不多七八十萬的收入，聽上去還不錯，但拜託，這可是魔都啊！
她自認爲已經算節省了，但每個月的日常消費就要去掉接近一萬，這還是在不買任何化妝品、首飾等等的情況下。
還有她那套養父母幫忙給了首付的房子，總價600萬，每個月的月供就要還掉接近2萬……
所以她到現在，銀行卡上的存款都沒有突破過六位數，通常要攢一年纔敢買一個大牌包包，拿了獎金纔敢出去旅遊一次，別提過得有多“拮据”了。
好在，辣個男人的出現扭轉了一切。
稀裡糊塗實現了三級跳，一躍成爲了嘉慧國際的副院長，她以後僅僅是基礎年薪就會變成120萬。
而真正的大頭，在於績效、獎金以及職位津貼。
職位津貼根據分管的部門不同而不同，並沒有具體的數字，但據說很多。
因爲暫時還沒拿到第一筆收入，鍾慧蘭也不知道會有多少，她也不好意思去問另外幾個副院長，但根據同事們信誓旦旦的說法，種種福利一年綜合下來怎麼也不會低於兩三百萬。
鍾慧蘭隱約覺得這個數字還是低了，但她自己畢竟也是第一次當領導，所以也有點拿不準。
總而言之，她的生活將迎來天翻地覆的改變是一定的。
前天回去之後，鍾慧蘭就一口氣把自己的購物車給清空了，爲此還刷了十幾萬的信用卡。
但那又怎樣？
她還得起！
總之，這種愉悅的心情已經持續了好幾天，甚至極大的沖淡了那天“獻身失敗”的尷尬，反而讓鍾慧蘭內心底的不安更重了。
她欠周望這麼多，以後到底怎麼辦啊？
要不……找個機會再來一次？
畢竟根據那天周望的反應來看，自己對他應該還是有吸引力的，只是因爲姐姐戚嘉懿在場，導致周望無法盡興……吧？
“鍾姐姐，小心！”
在鍾慧蘭的思維一跳再跳的時候，後面的琳琳突然發出了驚呼。
鍾慧蘭回過神來，才發現眼前的斑馬線上突然出現了一輛推車，她趕緊一拉方向盤，險之又險的避了開來。
嚇了一跳的鐘慧蘭不敢再走神，一邊腹誹那輛推車不知道看路，一邊專注的駕駛起了車輛。
片刻後，導航顯示“目的地已到達”，鍾慧蘭從車窗外探頭看了一眼，隨即嘖嘖道：
“還真是湯臣一品，我這小學弟真不是一般的壕啊……”
出於某種奇特心理，沒人的時候，或者和戚嘉懿相處的時候，鍾慧蘭一律稱呼周望爲“小學弟”。
今天也是因爲周望打了電話，本來醫院是要派車把琳琳母女送過來的，但鍾慧蘭覺得這算是一個在小學弟面前表現的機會，順便去小學弟的新家參觀一下，所以就自告奮勇把母女倆給送了過來。
當時看到周望發過來的地址是“湯臣一品”，鍾慧蘭着實懵了一下。
倒不僅僅是因爲這裡是魔都一等一的高端公寓，也因爲……周望纔來魔都幾天啊？
買房就算了，還買的是這種以“億”爲單位的豪宅？
這會不會太草率了……
鍾慧蘭本來是想把車直接開進小區的，因爲徐文茜事先已經叮囑過她可以直接開進來，只是臨近那一看就很豪華的地下車庫的入口的時候，鍾慧蘭又有點慫了。
自己這小破車開進去會不會給周望丟人啊？
出於這樣的心理，鍾慧蘭最終還是把車子停到了旁邊輔路的公共車位上，然後幫着琳琳，一起攙扶着趙玉下了車。
繞過路口，來到小區正面那條街上，鍾慧蘭卻又一次看到了自己剛剛差點撞到的那輛推車，就支在拐角的地方，原來是個賣烤紅薯和炒栗子的攤販。
心中又來了氣的鐘慧蘭拉着琳琳就走了過去，本來是想找攤主理論一下的，結果走近一看，卻發現攤主是個年輕的帥哥，正伏在推車面前專心致志的寫着什麼東西。
鍾慧蘭一下子就猶豫了，這不會是什麼出來兼職的貧苦大學生吧？
“你好，要買什麼？”
這時，攤位後面的郭南生注意到了靠近的鐘慧蘭，他不動聲色的把手裡的紙張收了起來，起身問道。
“呃……給我來兩袋炒栗子吧，一袋原味一袋蜂蜜。”
鍾慧蘭只好順勢說道，又摸了摸一旁琳琳的腦袋，“姐姐請你和媽媽吃炒栗子好不好呀？”
“鍾醫生，別，這太破費了……”
還有些虛弱，但已經清醒過來的趙玉趕緊擺手，琳琳也跟着搖頭。
“不用了，姐姐，我……我不餓的。”
“你如果不嚥唾沫姐姐就信你了！”
鍾慧蘭卻是點了一下琳琳的鼻頭，笑道，“沒事，是姐姐想吃，順便請你們吃一點，這樣總行了吧？”
在等着炒栗子的時候，鍾慧蘭無意間轉頭，卻看到不遠處，就在湯臣一品小區入口附近，有兩個身穿制服的保安正在徘徊，只是讓鍾慧蘭不解的是，那兩個保安既不靠近也不遠離，也不知道在做什麼。
“你們的炒栗子好了，一共30，微信掃這裡。”
這時，郭南生把裝好的袋子遞了過來。
鍾慧蘭一看多了一個烤紅薯，不由一怔道：“這個紅薯我沒點……”
“那個是送的。”
郭南生沒什麼表情，眼神卻在琳琳身上停留了一下。
鍾慧蘭也明白過來，當即露出笑容，“那謝謝你啊！”
這個年輕人果然是個好人，幸虧自己剛纔沒衝動。
心情重新變好的鐘慧蘭，抱着兩袋栗子，帶着琳琳母女朝小區入口走去。
來到近前，鍾慧蘭主動詢問起了在門口徘徊的兩個保安，“你好，我們來找人。”
也正打量着她們的保安剛子一怔之後，趕緊說道：“請問去幾棟幾號，有和業主預約過嗎？”
“我看看，C棟4701，業主是周望……”
“你們是周總的客人？”
剛子和另一個保安一個激靈，趕緊立正，剛子的態度也變得熱絡起來，“您是鍾小姐吧，周總的私人管家就在值班室等你們，只是麻煩這邊還是要登記一下，放心，很快的，不會耽誤你們多少時間……”
等做完登記，目送鍾慧蘭等人進入了小區，另一個更年輕的保安已經有些按捺不住。
“剛子哥，我們還不去趕走那個攤販嗎？”
“趕個屁，再等等，柱子，我跟你說，我好像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現在我更有信心了……算了，說了你也不懂，總之聽我的就對了。”
……
鍾慧蘭等三人一路跟着韓睿進入了小區，一邊走鍾慧蘭還不自覺的在心中點評了起來。
唔，綠化也不怎麼樣嘛，還沒自己買的那個小區綠化帶大，但考慮到這裡寸土寸金的位置，還能修出這麼大一片花園加一個露天泳池，似乎又挺奢侈的……
眼前的四棟樓看外表也不太能看出豪奢的感覺，但隨着逐漸接近C棟的門廳，鍾慧蘭又開始瞪大了眼睛。
我去，你這是公寓大廳？
誰家的公寓大廳修的這麼金碧輝煌啊？
這裡的“金碧輝煌”不是一個形容詞，而是鍾慧蘭一眼看去的直觀感受。
在超過六米挑高的大堂內，鋥亮的幾乎當鏡子使用的卡拉拉白大理石地板磚，倒映着頭頂金色的流蘇燈帶，交織出了一片夢幻之中帶着明顯奢華色彩的空間。
最關鍵的是，大廳之中還擺放了一架鋼琴。
拜託，請問在這裡放一架鋼琴的意義是什麼，誰會在這裡彈琴啊？
雖然心中吐槽，但不得不說，整個門廳的格調，因爲這點睛之筆一下子就起來了，讓鍾慧蘭不自覺有點拘束。
趙玉和琳琳則更是腳步變得遲疑了起來，她們不知道什麼湯臣一品，但也能從周圍的裝潢之中，感受到這裡那幾乎要讓她們窒息的富貴氣。
韓睿面色如常，彷彿沒感受到身後三人的異樣，甚至在琳琳母女腳步放慢的時候，他還會刻意停下來等一等。
直到進入了直達電梯，鍾慧蘭才調整好心情，只是隨着電梯來到47樓，當踏入那四周還分佈着另外兩部電梯的又一個寬闊門廳，鍾慧蘭意識到了不對。
“三梯一戶？”
鍾慧蘭眨了眨眼睛，不自覺問出了聲。
這不對吧，就算是湯臣一品，這種配置是不是還是太過奢侈了？
“普通戶型是兩梯一戶，但周先生購買的是頂層的天幕複式，也是我們最大的戶型，所以這裡的配置是五梯一戶，另外兩部電梯在另一個入戶門廳。”
“五……五梯一戶？”
鍾慧蘭的腦子宕機了一瞬間，因爲這個詞彙實在太過小衆，讓她一時間根本無法展開想象。
等反應過來之後，鍾慧蘭又察覺到不對，驚呼道：“樓王？小……周總買的是樓王？多少平？”
“房本面積是1206平，實際使用面積加上門廳大概還要多30多個平方。”
韓睿微笑着答道。
1200平！！
已經努力讓自己繃住的鐘慧蘭，還是差點破了防。
來之前因爲好奇她還了解過湯臣一品目前的均價，這幾年因爲市場走勢，湯臣一品已經跌了不少，現在大概也就三十萬左右的樣子。
如果按照這個價計算的話，就意味着周望這套房子接近4個小目標。
但鍾慧蘭知道實際價格多半不止，因爲按照房地產商的尿性，樓王戶型的均價通常會更高，且還是在魔都這種根本不缺乏實力買家的地方……
這一刻鐘慧蘭倒有些羨慕一旁滿臉茫然的琳琳母女了，因爲她們根本沒有概念，所以只會有骨子裡的畏縮，卻並不知道自己到底站在哪裡。
這時，入戶門自動向兩邊打開，已經知道幾人抵達的徐文茜迎了出來。
“慧蘭姐，你們來了……琳琳你好啊，小玉姐，你也終於醒了，我之前去看過你好幾次，但你可能沒什麼印象了。”
穿着得體職業套裙的徐文茜露出了驚喜的笑容，和幾人順着打招呼。
“我……我有印象的，也聽琳琳說過你，徐小姐，謝謝你啊！”
神態拘謹的趙玉趕緊回道。
“那是我應該做的，不用謝，只是，你確定可以出院了嗎？”
徐文茜問着，眼睛卻看向了鍾慧蘭。
“小玉姐的身體情況比較……特殊，只能採取保守治療的方式，之前是因爲藥被換了，導致她的病情沒有好轉，實際上只要持續吃藥的話，住不住院的意義不大，定期去做個檢查就好了。”
鍾慧蘭含蓄的解釋道。
“那就好，快進來吧……韓管家，辛苦你了，對了，一會兒還有兩個人會來，是周總的私人健康管理師，要麻煩你接引一下。”
徐文茜轉頭對韓睿說了一句，隨即帶着幾人進門。
“私人健康管理師？我怎麼沒聽說過這種職業？”
鍾慧蘭的眼神一邊四處打量着，一邊好奇的問道。
“呃……其實就是雲柔和雲瀾那兩個姑娘，那天吃飯的時候你見過的，我只是感覺這樣稱呼她們好聽點。”
“哦，就是那兩位啊……”
鍾慧蘭不自覺撇了撇嘴，礙於這裡就是在周望家裡，她還是沒說出什麼難聽的話來，只是一直來到了大客廳，鍾慧蘭也沒看到周望的影子，她不由納悶道：
“周總呢？”
“他啊……”
提及周望，徐文茜不由往二樓書房的方向看了一眼，面色有點憂慮，“周總昨晚就去了書房，到現在都沒出來。”
“現在都已經快中午了吧？”
鍾慧蘭聞言瞪大了眼睛，驚奇道：“他把自己關在書房裡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