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初禾不是沒經過事兒的閨中嬌女,自己未來的路她早就想過千百遍了,奈何有些事不是想得到就能做得成的。直到妹妹的出現,給她帶來了全新的希望。
“。。。置地固然是好。只我一個女子,如何去管束那些佃戶和莊頭?
那些佃戶也一樣會欺負人,東家弱一點兒都收不上租子來。地又搬不走,租地的都是那周邊的農戶。。。咱家在宣城的田地這些年都是,能收一半兒地租上來就是好的了,他們抱起團兒來,爹
和大哥都拿他們沒辦法。
況且田地都離得不近,我一個女子也不能常常去照看,如果一直讓下人去管,將來兩下合起來,一起騙了我這個東家也是極容易的。”
石初櫻點點頭,確實,這樣的事也很常見。
“鋪子好歹都在城裡,照看起來也方便,不論是租出去,還是自己做什麼,總在自己手裡攥着。。。”
姐妹倆在京城跑了兩三天,看了七八處鋪面,又使了衛訥去找顧夢蝶打探了底細,最後在萬慈藥材行不遠處買下了一處鋪面。
這間鋪面不算大,前頭的門臉兒有一間,後頭很寬敞,有工作間,夥計看店住的屋子,還有賬房間。再後面是個小院子,裡頭有一口水井,三間屋子,一溜廂房,院子裡還種着一架葡萄,零星有幾株花木的枯枝埋在雪裡。
說起來,這樣的鋪子主人也不是非賣不可的,不過聽說是鎮國將軍夫人要買,自然是想結個善緣。
其實真的不是石初櫻要買,不過人家都一臉‘大家明白,不用多解釋。’的樣子,她也懶得解釋了。
不過爲了花銀子出去,她也跟着買了幾間,兩間在西市大街這裡,一間是顧夢蝶介紹的,在東市大街上。
當然了,這時候衙門還沒開印,後面的手續還得等幾天,不過這些自然有人去辦,不用石初櫻姐妹操心了。
石初禾開始忙着開鋪子前的準備,石初櫻則開心地發現兒子又成長了一大步:昭哥兒已經能自己坐着了,而且坐得穩穩當當的!
闔府上下,哪個不稱讚昭哥兒的身子骨結實啊,雖然目前他還是個三頭身子、一身奶膘的小肉丸子。
石初櫻看着兒子肥嘟嘟的臉頰、烏溜溜水亮亮的大眼睛,簡直恨不能拔苗助長,好趕緊教兒子功法。
她成天到無名道長面前唸叨,最後無名道長給她磨得沒法子,便告訴她,可以先把功法念給兒子聽,聽多了自然就記住了,以後長大了再學會就格外容易。
於是,昭哥兒除了泡藥澡,如今每天還得聽他娘‘唸經’,雲藐劍訣和凌雲步法的基礎也是內息,等有了底子後才能控制意識,慢慢練習意識能力。
石初櫻還不確定兒子是否遺傳了她的精神力,只能先給他念些內息的基礎功法。
不過她練的內息之法是無名道長一派的,要比楚漵師門的不知高出多少去,自然學起來也不容易。
不過昭哥兒打在孃胎裡就是個有本事的胎兒,如今已經三個來月了,對於她娘塞給他的這些東西,他向來照單全收。
懂不懂沒關係,聽着就是。哪怕他常常聽睡着了呢。。。
楚漵在昭哥兒百日的前一天風塵僕僕地趕了回來,一回來就讓人去請了滿月時給昭哥兒剃頭的老師傅,百日當天又一次給昭哥兒剃成了光蛋!
“小時候多剃幾次,長大了小男孩的眉目纔好看!”這是楚家的傳統,石初櫻也沒啥意見,而且,她瞧着確實楚家的男兒的眉目都格外精神,頭髮也都黑亮。
石初櫻想到忱哥兒那有些枯燥的頭髮,當即請了老師傅給忱哥兒也瞧了瞧。
老師傅輕輕摸了摸忱哥兒的頭頂,笑道:“這位小哥兒吃食沒跟上,這眉眼頭髮是不算好。不過現在剃也還能補救。此時剃全光的,隔兩三個月再剃一次,長出來的就好多啦。”
於是,忱哥兒噙着淚,扁着小嘴兒,坐在凳子上,不一會兒也被剃成了個光蛋!
他覺得頭上發輕,還冷颼颼的,不敢哭,只嘀嗒嘀嗒地掉了淚下來。
石初櫻抱過小孩兒,坐在炕上,勸慰他:“你瞧瞧小表弟,他這麼小都剃了兩回了。一次也不哭的。你比他大許多,怎麼還哭了?”
又招呼兒子,“昭哥兒,兒子,過來,看看小哥哥還哭鼻子呢!”
昭哥兒頂着個光蛋腦袋,正穩穩地坐在炕上,玩兒他爹新帶回來的小布偶,聽見他娘喊人,黑亮亮的大眼睛還特地瞧了過來。
忱哥兒也是要面子的,見小表弟看過來,兩隻小手急忙抹了一把淚,裝作沒哭的樣子。昭哥兒突然朝他咧嘴一笑,把手裡的小布偶舉給他。
忱哥兒意外地瞅瞅小弟弟,又看看小姑姑,“。。。給忱哥兒的?”他有些不能相信,這小弟弟還不會爬呢。
石初櫻也有些意外,昭哥兒這麼一點點就知道哄人了?
她特地蹲下身子,看着昭哥兒的眼睛,問道:“昭哥兒這是哄小哥哥不哭麼?”
“啊、啊!”昭哥兒歡快地揮着小手,小身子都往前傾了過去,把手裡的玩偶丟給忱哥兒,還朝他‘啊啊、喔喔’個不停。
好吧,石初櫻覺得自己兒子聰明些也正常。。。
楚漵卻高興的什麼似的,當天就把兒子頂在脖子上,滿屋子跑了幾圈。
屋子裡都是昭哥兒爺倆的笑鬧聲。
。。。
不過再聰明的孩子也是從吃手吃小腳丫過來的。
昭哥兒如今的一大愛好就是扳自己的小腳丫吃!
他不但躺着扳了吃,還能坐着的時候扳起來吃,吃得津津有味,滿衣襟都是晶瑩的口水。
暖炕上鋪着厚實的錦褥,上頭墊了一張雲谷席子,再上頭是一張隔尿墊子,一身水綠色的開檔褲褂的昭哥兒正坐在墊子上,輕輕鬆就舉起自己的一隻腳,兩手一扳就送進了嘴裡。。。
許是用力大了些,咣噹一聲,小嬰兒倒在了墊子上,還發出‘咯咯咯咯’的笑聲。
“嘖嘖,這是什麼愛好啊!不是吃手指就是吃腳丫子!”石初櫻拿軟布給兒子擦了口水,嘴裡數落一下,卻不真的去管。
奶孃一臉的困惑。
一般的大戶人家哪有這麼放任孩子的,即便是嬰兒也得管着,像這麼吃手吃腳的陋習,必須得糾正。可夫人明顯是不想管,她可怎麼辦啊。。。
奶孃猶豫着挪了幾步,“嗯,夫人,奴家有句話,不知。。。”
“說說看。”石初櫻瞄了她一眼,這個奶孃什麼都好,就是不夠爽氣。
奶孃半垂着頭,低聲道:“論理奴家不該多嘴,只是不說卻是不盡心了,說的不對,還請夫人包
涵。
小兒家都愛吃手腳,這是天生的,可許多人家都要糾正,免得出門坐客的時候,不雅觀。”
石初櫻上下打量了奶孃一通,心話,小嬰兒吃了個手腳就不雅觀了?那拉屎撒尿豈不是更加不雅?既是天生的,爲了雅觀就得剝奪了,這是什麼鬼邏輯?
當然,她不會責怪奶孃,人家好歹是盡了提醒義務。
“你不錯,肯來提醒本夫人一聲。
不過,既然是小孩子天生就愛吃手腳,你們只管照管着洗乾淨了,他愛吃就吃去。等他大了,吃
着沒趣兒自然就好了。”至於別人家願意糾正是人家的事,她沒必要置喙。
石初櫻揮手讓奶孃退下了,看兒子又改吃另一隻腳了,嘴裡溢出了晶瑩的口水,只好拿了巾布再次給他擦乾淨,順手換了一塊胸前的口水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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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嬰兒總是令人歡欣的。他幾乎每天都在目視可見的成長,只要仔細觀察,從笑容到發出的聲音,甚至頭髮指甲都能見到他成長的痕跡。
就在這樣的歡欣中,一轉眼,新年就過完了。
楚漵出門去當值,各地的衙門也都開了印,沒幾天石初櫻他們買的鋪子的契書就辦好了手續,都送到了她手裡。
石初櫻讓人把姐姐的那份送了過去,順帶着又添了些銀子。
京城的鋪面貴,原本給的那些銀票除了買鋪子,付中人費,還有官府的契稅,再重新整飭一番,還買幾個人手,就剩得不多了。
而他們以各種名義,從鋪子和錢莊裡換的幾千貫銅錢也都堆在了庫房裡,石初櫻還把她娘手裡的銀錢也換了一部分,反正至少是不會吃虧的。
二月一開頭,各地前來趕考的舉子陸續到達京城,三年一次的春闈拉開了序幕。也是在這個月,除了少數至親,大楚人算是出了皇太后的孝期。
加上月底春闈來了許多各地的舉子,京城的大街小巷終於又恢復了往日的熱鬧氣象。
二月底春闈放榜,孟家二爺孟信吊了個末尾,好歹算是中了進士,只等着下月殿試。趁着這個空
檔,楚漫的親事也正式定了下來。
而老將軍那邊也積極幫孟信這個準孫女婿活動,讓他能在京觀政一兩年,對六部和官場各方面有個初步的認識,積攢些人脈,然後在求了外放。這樣以後在地方上做官,也好有個照應。
因兩個人都不是頭婚,六禮也是進行的比較低調,婚期上報了宗人府後,定在了當年的八月二十。
隨着殿試放榜,一批官場上的新星也閃亮登場,市面上終於開始流傳出朝廷要發行新制錢的消息。
而在這之前,李三等人也都風塵僕僕地趕了回來,把一張張的田契、地契、鋪面甚至宅子的契書交到石初櫻和楚漵的手上。
因一下子多了這許多產業,府裡的管事和執事少不得又是一番調派,而後面提拔上的人也開始顯出才能,這個時候還不努力表現奔前程的,下一回還不定什麼時候呢。
三月初的大朝會上,戶部侍郎上了摺子,奏請施行新幣流通並限制金銀在市面上的交易使用。
這一炮不可謂不響。
甚至炸的一部分人暈頭轉向。
聖人高坐在龍椅寶座上,冷眼看着下面各色人等的反應,心裡冷哼了幾聲。
再秘密的事,過了三口六耳也難以保密,因此聖人派出的人針對性地敲打了一部分人,又特地‘重點關照’了一些人,使得這些人根本沒機會在這段時間裡收到消息。 因此,新制錢的事一經公佈,很是震驚了一些人。
向來新律例出臺,都是幾家歡喜幾家愁的。
好在,百姓雖然是最後才知情的,但他們生活在最底端,手裡過的都是制錢,等閒見不到銀子。有的人甚至一輩子都不知道金銀是啥樣。對他們來說日子還是一樣過,最多就是有了新錢看個新鮮,有了十文、二十文的錢,以後出門多少方便了些。
相對受傷比較大的是那些不知情的高門大戶和商賈。
他們這些人平時手裡積攢和使用的差不多一半都是銀子,平時連打賞也是碎銀子和小銀錁子之類的,很少摸銅錢的。如此一來,他們的損失就非同小可了。
一時間京城內外掀起了不小的一陣波瀾。
也有監察御史上摺子彈劾戶部,指出此事關係重大,卻沒有事前沒有在朝中公議,獨斷專行;而且,銀幣的分量明顯不足以抵一兩銀子,云云。
總之,意思就是這事辦得很不地道。要是聖人允准了,說得不好聽,那就是同流合污,沆瀣一氣。。。
聖人聽了連連冷笑了幾聲。
他又不是昏君,這麼要緊的事,會獨斷專行麼?!而且,這主意也是臣下出的,該知道的人自然是知道的,甚至連制錢的樣式、規格都參與了意見。
至於不該知道的人,自然是不必知道的。
而且,朝中自有首輔大臣與聖人一起決議事情,公議不公議,也得看聖人的意思。
於是,對那些跳得比較高的人,聖人也不斥責,只是把那些剛開始入朝實習的新進士指了幾個過去。那意思已經十分的明顯了,朝中不缺人才,愛乾乾,不愛幹滾蛋!後頭有兩三百個進士等着位置呢。
朝中有人被貶、有人升官,鬧鬧哄哄,一時半會兒也消停不下來。但新制錢卻已經張榜公佈,正式開始流通了。
石初櫻手裡拿着官府下發的新錢則例,一邊看,一邊聽賬房管事的回話:
“。。。舊的制錢仍可以使用,也可以一兌一去錢莊換新錢。任何換錢的地方不許收任何費用。不然,如有舉報查實,
不論兌換多少,都按藐視律令罪從重論處,一律當場杖三十,徒千里;
。。。官銀,一兩足銀換一千文新錢兒,成色不足的,扣除不足後,再扣兩成火耗,再按折算成的足銀兌換。金以此類比。。。”
說着,管事的掏出一個小錢袋子,嘩啦一聲倒在備好的一個托盤上。青蒿把托盤呈了上來。
石初櫻的手指在嶄新的制錢中一一滑過,見新發布的制錢有三種樣式,其中一文錢和十文錢都是銅黃色,二十文的則是銀白色。
石初櫻瞧着這些制錢,鑄造得還算精緻,翻轉過來,只見一面鐫刻着年號、戶部的字樣,另一面則鐫着錢數。
一文錢和十文的大小完全一致,最明顯地不同在於,一文錢中間的方孔很大,十文錢的方孔小得多,因此,十文錢也比一文的重一些。
這也是照顧許多不識字的人,能很容易地分辨使用。
“就這些?”石初櫻挑了眉頭。
那管事早等着問了,此時從袖子裡有摸出一個小錦囊,從裡頭抖出一塊‘銀幣’來。
石初櫻拈起這塊‘銀幣’輕輕一掂就感覺出來,“八錢?!”
“正是!”那管事的道:“官家的錢莊說了,這是頂一兩足銀的,這裡頭除了銀子還有白銅,要不就太軟了。(以下是正版讀者的福利:)
作者有話要說:
=======================================正版讀者的福利:
從今個兒開始,市面上買賣都不能直接用金銀了,買賣當中要麼用制錢,要麼兌換成銀幣來使。”
賬房管事的鬍子翹了翹,心話,多虧跟着府裡把自己手上的私房早早換了錢兒了,不然現在只能哭一哭了。。。
這時,就聽夫人在上頭說道:“既是朝廷發佈的,你們也從賬上支幾百兩銀子去換了新錢兒回來使,咱們可向來不興拉後腿兒的。”
說着,還讓青蒿特地從自己的私庫裡取了五百兩銀子出來,讓管事的順便給換成制錢,還道:“各樣都換些,咱們也圖個新氣象。”
賬房管事的捧着銀子一邊走一邊尋思,夫人一出手就是五百兩,不知道的還以爲多大方呢,夫人這不過是裝個樣子,該換的早換完了。恩,夫人比府裡錢多,賬上支三百兩也算夠了。。。
然而,這些都影響不到石初櫻的好心情,因爲昭哥兒粉嫩的牙牀上發出了兩顆小白牙!
長了牙就證明小嬰兒可以吃一點奶水以外的東西了。石初櫻特地讓玉露煮了雲谷米糊湖加了點果汁,親自餵給昭哥兒吃。小傢伙嚐到了奶水以外的味道,吃得差點把勺子都咬住了。
石初櫻見兒子長得這麼好,心情無比愉快,特地約了她娘和姐姐,順帶着王氏一起逛街。
算起來女人們已經三個多月沒逛街了,這種憋屈跟男人三個月不能吃肉喝酒一樣難受,因此,一家子的老少女人都興致知足地打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