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漵點頭,正常皇權過渡的時候是這樣的,老皇帝總要給新皇帝一些‘餘地’,讓新皇帝能以自己的名字廣施恩澤,而不是臨下臺還搶兒子風頭。
“不過,我估摸着唐家的事也一併會交給新皇發落。”
唐家,昌平帝的人查出,不但從唐太嬪入宮開始,就在老太上皇宮裡收買人手,甚至已然伸向了大內侍衛這樣的‘硬骨頭’。雖然他們收買的人都不起眼,但滴水穿石,竟也有些勢力了。雖然戰爭期間損失了一部分,但殘餘的仍在。
這許多年來,憑藉着公主外家和太嬪的孃家身份,加上百年世家的路子,唐家一面四出尋找復興之路,一邊苦心經營賺錢的生意。最後,南邊沿海着一帶進上的貢品就暗中被唐家聯合底下的人等控制着。
這麼說吧,如果南邊海這裡進給內務府的是上等珍珠,唐家用的指定是上上等。雖然自古進貢就如此,但那也是因爲真正的好東西太稀少,而絕對不是全憑唐家人的心意來定。只能她們家挑剩下的才輪到給皇帝。
就這事,哪個皇帝也不能忍了!
這還只是其中的一條罪狀。這麼多年唐家的事真挖出來可不少,連已經去了的太后也與他們家有些瓜葛。
說來也巧,因十二皇子這次碰巧來了南外海,微服閒逛的時候在海邊吃攤子,竟然無意中聽到了幾句方言土語,不是本地常說的那種,但卻與自己當年被綁架的時候聽到過的一模一樣,那是的他對此記憶已經刻在了骨髓裡。
他默默記下着幾句話,不動生色地吃完海鮮,回去便找到‘嬸嬸’說了此事。石初櫻不免親自去探了一回,找到那個攤子上的人,跟着尋到一處落腳的地方。
佈置一番後,又讓十二皇子把那幾句話模仿給悠悠聽。唐家自認爲做的天衣無縫,當面說了也沒人能拆穿的。可偏偏天網恢恢,悠悠是個語言神通的,就給破譯了出來。此後就簡單多了。
密奏上去後,昌平帝氣得發抖,摔了一地瓷片後,卻選擇隱忍下來,只是找了個明面上的錯處,把唐家的幾個爺們給關了起來。
這些錯處,哪個世家大戶都有一大把,真計較起來就沒有乾淨的。所以唐家一直不知道從前的案發了。大家議論什麼唐家的案子也都並不太避諱,唐家反而沒發覺異常。
這更主要還是壞事幹得太多,又自覺隱蔽,唐家纔沒往這上去想。況且那件事已經過去十幾年了,連他們自己都給忘記了呢。
可見,這和海盜都有一腿的人家,膽子就是不一般的大。能憑藉皇帝的手,一次性換了這麼多本地官員,也不是誰家都能做到的!
呵呵,不得不說,唐家這一手玩兒得很好。那些被他們投餵了這麼多年官員,也該滾蛋了!常在海邊走,哪有不溼鞋的?互相知道得太多,唐家也覺得不安全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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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衆人的觀望中,八月中秋一過,昌平帝便正式禪位,因早就準備妥當了,新皇帝也即日登基了。
各種禮儀有條不紊地進行了一遍,新皇登基大典結束後便去親自拜了兩位太上皇。在歷朝歷代都是鮮有‘兩位太上皇’的。可大楚就這麼奇葩。
聽了兩位太上皇的祝福又接受了一堆秘密,新皇帝緊繃着臉回到了自己的宮裡。身邊的大太監還以爲新皇被刁難了呢,他又怎麼知道新皇只是被剛知道的消息震驚了呢。
果然,每個皇帝背後都有一堆的秘密,這也只有正常交替的時候纔會被下一任皇帝接受到,凡是靠造反或莫逆的都不能長久也是這個道理。
皇位可以搶,但那些只有正統傳承下來的、皇帝的護身之密,可是搶不來的!
這些秘密不但包括了一些暗中的人手,更要緊的還有地下的密道、暗室、明處的皇帝私庫秘鑰、
還有就是朝中各仕宦功勳之家的一些自以爲沒人知道的隱秘,還有一些隱而不發的大案等等!
寧王,不,是新帝不由一哂,想起自己當初做的那些爭搶皇位的事,都覺得自家特傻逼了。他還曾經想過將來篡改聖旨什麼的了,現在想想,即便他成功改了聖旨,只怕也得不到這些皇帝之密。爲了防止萬一,這些事可是另外傳遞的。
沒有這些皇帝之密作支撐,皇位其實只能算半個。以後再傳給兒孫的也一樣是半個皇位,估計用不了兩三代就差不多到頭了。
他如今每天都要去太上皇身邊‘侍奉’一兩個時辰,除了學習處理朝政,還要學習如何接收和使用這些皇帝之密。 他甚至想,兩個太上皇一定還留了一手,換成是他也會這麼做的。
不過他也沒多少功夫糾結,老太上皇本就住在自己的別宮裡,而他爹也將搬到了新建的另一處別宮,他必須在十月前能上手。還要安排推遲的秋闈,馬上冬至祭祖也要到了,這兩樣一個關乎他以後的可任用的‘自己人’,一個是第一次作爲皇帝祭祖,都是他的頭等大事。
新皇下了諭,本年不改年號,仍沿用‘昌平’,來年再改。如此,也得了他爹的笑臉。
且不說新帝如何絞盡腦汁兒,南外海這邊也忙了起來。
休漁期結束了,又值新舊權力交替,那些膽子大的不免出來試探一二,所以,楚漵最近又強了‘撒網’力度。
而石初櫻則開始着手整理自己在南外海一帶的產業。楚漵要她做好明年回京的準備。這些東西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整理好的,須得慢慢地安頓,纔不引人注意。
石初櫻爲此特地悄悄回了一趟摩雲山,除了看看二肥,還把昭哥兒給帶了回來,畢竟昭哥兒是長子,這些家裡的事他總的有數,光做個甩手的掌櫃可不行。
這幾年,楚漵和石初櫻也在這裡置辦了些產業。這事是楚漵專門跟老聖人議過並得了許可的。
一來,參將署在這裡置辦產業,南外海的人會更加放心。不論是平凡的百姓還是世家大戶都相信,參將大人自己有家產在,艦隊當然會更賣力保護一方平安;同理,海盜們也因此而有所忌諱。
再者,要想攔着軍港的人不與本地的勢力勾結沒,與其攔着防着,不如讓大家明着置辦些產業,也有機會掙些外錢。
所以,不光楚漵這裡,侍風和侍電等人都跟着發了些小財。因此,最近也都悄悄在整理這些產業。是繼續保留,還是轉手賣掉,大家都很糾結。
面對這些詢問,石初櫻也只能讓大家先盤好,等有了進一步的消息再定。接替楚漵的人手按說明年過年後就會有消息來,到時候就能知道留與不留了。
不過,反正除了了貝彩瓷窯,石初櫻自己私產只留了個收藥材的生藥鋪子,專收南外海這裡和南極山上的藥材的。
將軍府這裡,她和幾個大管事商量了一番,又招來孩子們,挑揀出了七八處產業:
第一個是打撈和收購珠貝的船隊。他們得了珠貝不論什麼種類,取了珠子後一概賣給貝彩瓷窯,是個穩當的買賣;
類似的還有一處以珍珠爲主,外加珊瑚、玳瑁、硨磲等原料爲輔的一家首飾鋪子。不管是自己船隊採來的,還是外頭收購的,這些物件除了選出一部分交給府裡,剩下的就由鋪子裡的師傅按照夫人給的圖鑲嵌成首飾售賣。
夫人是奇才,以往別人都成堆成堆丟掉的奇形怪狀的珍珠和小的不起眼的珠子都要,有的依照形狀鑲嵌成異狀首飾,有的則打成粉做了藥材,還有的跟珠貝一起燒製成貝彩瓷。更別提那些美麗的海螺、貝殼等等了。
再一個產業是海貨鋪子。這個在南外海幾乎遍地都是,只是每家的重點略有不同。參將署的這個鋪子,除了魚蝦蟹、海蔘、牡蠣、海膽、海蚌、海蠣子以及各種深海里的物產,此外還收紫菜、海帶植物類的海產,當然,各種海島上的果子也收。
所有這些,除了府裡送禮的,自己吃用的,都發往內陸去售賣。畢竟能搭上來往京城的戰艦來運輸私貨的,南極港可沒有幾家。當然,也不是白搭船,大家都能得些好處。皆大歡喜的事。
楚漵他們府上做的這些生意都是本地最常見的,只不過他們府上因有石初櫻這個夫人,這些生意都有些與衆不同。別人是曬乾了就擺出來賣了,運出去也是差不多的路數。區別只在於誰家的客戶多。
而參將署卻不是,他們只有貝類是自己打撈,大多數東西都是收購的。也因此給了許多本地人生意,搶生意的人多了,自然價格就低了。
而這些東西,收的時候也不貪圖過分大小,特別大的還不收。用夫人的話說,太老了,肉不鮮嫩了。這些海物裝在夫人特製的簍子裡,運回京城還挺新鮮的,可比賣乾貨有得賺。別人乾瞪眼也是沒轍兒。
光這幾項產業,將軍府這幾年就發了大財了。 跟着發財的自然也不少,可到底不如人家賺得多。
至於別家還做的那些貴重木材、香料、大魚皮等生意,石初櫻和楚漵都不沾手。這可以說是不獨攬財路,也可以說是有所取捨。
此外,將軍府倒是還做些本地的花生、芝麻等雜糧生意,畢竟這裡一年四季溫度適宜,少數雜糧的價格也相對比內陸便宜許多,另外還有本地的一種精巧的手工‘貝雕’,也收些精妙的,販賣回內陸去。
石初櫻把這些產業盤點了一遍,暗自掂量了一回,便跟楚漵打聽,“吳將軍那邊可也回去?”吳祖清等人這幾年跟着楚漵,從一窮二白到如今腰纏萬貫,那是真格得了好處的。他要是繼續在這裡,有些生意還能做做。
楚漵倒是點頭,“上的參將換了,主將再不能換。兩個都是新的,這南外海就不好說了。新皇必然不會這麼幹。”他想這麼幹,太上皇也不能答應。誰也不願意自己辛苦的成果被個新手給毀於一旦!
“那你瞧瞧,這一項產業是不是可以繼續做幾年?”石初櫻把手裡整理過的資料推給楚漵看,其中有幾樣用螺黛筆打了記號的就是。
楚漵笑了笑,從石初櫻要了筆來,又勾了幾樣,解釋道:“咱們就是回去了,餘威也能鎮個兩三年。真要是一下子全撤了,影響反倒不好。這一點想必老聖人和新皇都能有數。咱們的生意在這兒挺個三五年,等新來的參將站穩了腳,咱們在撤出去,正好銜接完。”
“就怕新參將不怎麼想。”石初櫻還有些不放心。人心並不總是那麼敞亮的。
楚漵不以爲然,“不這麼想又能如何?不管是誰來也不能一下子收攏了艦隊,壓得住南外海上的各種勢力。想站穩腳,就的借咱們以往的聲勢。
咱們當年來是苦了些,可這打第一槍的有風險,自然就有好處。後來的只能望着咱們的項背,想超越都不可能。”
就好比開國皇帝,任你後來的皇帝幹得再好,那也只能是在先人的基礎上。。。
既然楚漵這麼說了,這種鬥腦筋的事,石初櫻一向還是相信楚漵的,他說行就行。這下連她的生
意都不用忙着撤了。能多賺幾年是幾年。
整理了一遍產業,又讓昭哥兒帶着弟弟妹妹去巡視了一遍,時間就進了秋末冬初。南外海正是各種捕撈下海的收穫季節,也是各家鋪子裡生意最最繁忙的時候,因此翻整頓都比較徹底,這些產業倒是更加有生氣了。
沒人的時候,楚漵還提了一句:“大哥說,內務府已經在到處看宅子了。皇帝的兄弟們成年的,轉年都要出宮開府,所以封爵應該在開府之前。想來也快了。然後就該輪到宗室考封了。”
(以下是防盜部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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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們這五年的軍功不小,老聖人一直捂着沒封,想來明年回去也能提一提,不知道能不能升個國公。
祖父生前念念不忘的就是被從國公的爵位上擼了下來,眼下看他們這一支也只有他還能有機會把祖父的心願給圓了。
還有一點楚漵沒說,以他這幾年在南外海海戰經驗,回去以後說不定有大用。只是他家櫻櫻對這些身外之物從不太在意,他也就沒說什麼,到底還是沒影兒的事兒呢。
楚漵看着總賬本上,將軍府這幾年大進大出的賬目,這也是沒法子,凡事來錢多的差事,必然孝敬出去的也不少。不過,好歹最後落在手裡的還是挺豐厚的。現在看看賬上的餘額,兩人不禁想起新婚那會兒,不由都嘻嘻呵呵笑了起來。
那時候可真是窮啊!不過窮是窮了些,可新婚的甜蜜一點不少。
楚漵看着他家櫻櫻越發超逸的容顏,而他也借了櫻櫻的光,幾乎沒怎麼見老的相貌身體,眼裡的柔情都能化成水流淌出來了。。。
石初櫻被楚漵的目光灼燒着,自然也有些意動,她悄悄瞅了皎皎一眼。見她正四仰八叉地睡在小搖籃牀裡,一時半刻也醒還不會醒,便給楚漵使了個眼色,提着睡鞋,兩人一前一後,悄悄摸進了裡間去。
皎皎這小丫頭粘人格外厲害,有她在,這夫妻倆想幹點什麼都得悄摸的。。。
守在屋子裡的兩個大丫頭抿着嘴不敢笑,怕驚醒小小姐,她一旦醒來,他們將軍和夫人必定是半途而廢啦。
嘻嘻嘻。。。
十月底,石初櫻和楚漵收到了京裡的來信,石初昀和兒子都考中了舉人。石初昀是不打算再往上考了,他也有些年紀了,考個舉人心願已足了;而忱哥兒也還年輕,準備沉澱幾年再往上考。
楚漵倒是贊成,還邀請忱哥兒隨下一次來南外海的戰艦來這裡遊歷一番。
果然,忱哥兒接到小姑父的信兒和小姑姑給的船上適用的藥品,便收拾了行囊,又拐了大姑家的大表弟、顧夢蝶的兒子、楚洌家的宴哥兒等幾個宗室小兒郎齊齊來看大海了。
經過將近一個月的海上航行,十來個小子終於腳踩到了實地上,差點沒摔個跟斗,實在是漂太久,腳下還有些軟綿綿呢。
昭哥兒、適哥兒、悠悠早早就到港口去迎他們了,小孩子們見了面自是一通歡騰不提,趕緊拖回府裡,好生休息了兩天。
此後的日子便是一羣京城來的錦衣少年,在參將大人家的小爺兒、小姐們帶領下,每天在海沿子各處呼喝着吃喝玩樂,別提多能耍了。
楚漵聽聞後一笑而過,心話,那是他們沒遇上海戰,自然是能吃能喝的,如果像他們當初來那麼一回,這輩子都可以忌口了。沒見他們府上,那些個吃葷的海鮮從不入府麼。。。
這些孩子也帶來不少新鮮的京中消息,什麼十皇子封了裕王、十二皇子封了長安郡王、什麼宗人府的左右宗正換人啦,什麼宗學換了那個先生啦等等。
最有趣的是顧家小子,跟他爹一樣鬼精,藉着自己年紀小,扒着石初櫻‘嬸嬸長、嬸嬸短’的磨。最後,石初櫻只好帶他們去了一次不算深的海底,每人採了幾株珊瑚、大海螺、大海蚌什麼
的,最後卻被海蛇嚇得屁滾尿流地浮了上來。。。
景興元年,也就是新皇登基後第二年。
二月裡,楚漵得到消息,接替他的人選竟然是原來上峰楚驍!
別人都不明白怎麼回事,楚漵卻多少知道一些,只怕楚驍這五年如果能守住現有成果,將來回去必有大用了。
楚驍來得很快,因他沒經過海戰,需要楚漵帶一段時間。所以,自打他到了南外海,楚漵就被他‘徵用’了,幾乎吃住都和他在一起。用皎皎小姑娘的奶話說:“爹爹成了叔爺爺的爹爹了。”
論輩分,楚驍倒是比楚漵大一輩,所以,孩子們得叫一聲叔爺爺。
如此從春天拖到夏天,楚驍又向上申請了延期協助交接,直到休漁期結束,楚漵帶着他在海上橫行了一個月,這纔不得不放人回京去。等石初櫻等人回到京城,說好的五年任期已經超出了小半年了。
同時接到調防指令的還有差不多三成的官兵和艦船,包括一戰成名的‘梟龍號’戰艦。而且,在接下來的兩年內,他們這些第一批南極港官兵和艦船會分批完成換防。這是駐軍的需要,也是現實安排。
畢竟南極港雖好,跟專業的造船場塢還是不能比的,很多戰艦這些年也不是沒有損傷,也是時候大修一番了。
不過,此次侍風、侍電、陳天保和張倉等人都被楚漵留給了楚驍。
一來侍風和侍電都成家立業了,爲了兒孫很可以再打拼幾年。如今南外海形勢不錯,他們也對這裡也很熟,且跟楚驍也算老熟人,如此再熬個五年,回去的時候就憑着十年的戰功,也能撈個不錯的實差。
他們若是一直跟着楚漵倒是安穩,可那樣人家仍然只知道侍風和侍電,沒人會去記住魏校尉和趙校尉不是?
陳天保和張倉也是一個道理。他們以往在侍衛營就跟着楚漵搭伴,本來也想回去,可楚驍跟楚漵談過以後,楚漵留了他們下來。楚驍態度很明確,他來此是守成來了,能用熟悉的人手要好過他現培養。他安插自己人是肯定的,卻不能立刻上手,所以,他也需要這些楚漵的人。
大家各取所需,官場上就是這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