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城看舒浩的表情，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不敢立刻回答，裝作不經意的問道：“你們廠是怎麼做電鍍的？”
“能怎麼做，一個直流發電機，一個電鍍槽，先打磨，後拋光，但不鏽鋼條太難做了，以前聽說給不鏽鋼條鍍過銅，結果好多成品都讓客戶給退回來了，廠長嫌麻煩，就把電鍍車間給改回去了。”舒浩現在對國企也是滿臉的不屑。
蘇城驚訝的問：“爲什麼一定要鍍銅？”
“還不是讓出口給鬧的。人家都說外國人喜歡銅的顏色，但銅多貴啊，就鍍銅唄。結果賣不掉，又在國內賣，再就是退貨賠錢。”
“在不鏽鋼上鍍銅能省下什麼錢……”
“所以唄。”舒浩不以爲意，在廠子裡工作三五年，各種奇葩見多了，就見葩不是疤了。
蘇城搖頭，道：“我倒是記得兩個電鍍液的配方，有了這個，你能不能做電鍍？”
“有配方誰不會做電鍍。”舒浩說完，懷疑的問：“你從哪裡聽來的電鍍液配方？”
蘇城笑而不答，心想，工科學生要想自己答卷，總得記兩個電鍍液配方吧。實際上，做電鍍和配中藥是差不多的，差之毫釐謬以千里。所以必須不斷的試驗不同的試劑和工藝條件，除了理論知識的指導之外，積累也是很重要的。
不鏽鋼電鍍是相對較難的電鍍方式，現代已經普遍採用PVD真空鍍膜和熱噴塗的方法，這兩種手段，纔是被廣泛採用的鍍銅方式。
不過，創業伊始，用最老舊的直流發電機做鍍層也沒有太大的問題。
蘇城一邊思考，一邊找了張紙，就倚着電冰箱寫了起來。
舒浩屏息凝視。在工廠做一段時間，各個工種都會有所瞭解，以他的經驗來看，這至少是個電鍍液配方沒錯。
“每升70到90毫升的鹽酸，溫度15到30度，電流密度在10到30A之間。具體怎麼鍍的漂亮，就要你再試驗了。”蘇城將紙交給了他。
舒浩是會做電鍍的，此時卻猶豫了一下，道：“在廠子裡做試驗，怕是讓他們給學去了。到時候……”
這年月，是不講知識產權的。尤其是公家和私人之間，更是沒道理可言，“用了你的是看得起你”的話不一定會說出來，表情動作至少是到位的。
蘇城無所謂的道：“學去了怕什麼，你看現在市面上的工廠，哪個鄉鎮企業是靠技術先進活下去的？像你這樣小打小鬧的，活根本幹不完，等國營廠做好準備競爭的時候，壟斷利潤也該消失了。所以，現在爭的是時間，不是市場。”
舒浩聽的半懂不懂，但他對蘇城是極信任的，遂道：“那我明天就去廠裡談。”
“違約金要定的比電解池價錢稍高一點。這樣，他們就算學去了電解液的做法，也捨不得毀約，寧願自己重新建一個，爭取的時間，全是你的利潤。”
這一段，舒浩聽的連連點頭。他很理解時間先後的差距。剛開始做淋浴，一個能有近百塊的利潤，半年過去了，一個淋浴的利潤至多剩下20元。而且開始有偷工減料的淋浴競爭，日子越過越難。
電鍍也是個簡單工序，要學去很容易。
有了明確的目標，舒浩心情大好，試探着笑道：“蘇城，我看你這麼多主意，真不如也下海算了。”
今年是下海的繁盛年，哪個單位要是沒個停薪留職的人，出去都不好意思與人打招呼。
蘇城要是沒有那3萬美元打底，說不定會心動一番，現在自然是斷然拒絕了。
舒浩也不多說，匆忙告辭做試驗去了。他自己能不能做起電鍍生意還是兩說，信心亦不是很足。
蘇城輕笑，繼續研究冰箱上的製冰機。
這個時期的國產冰箱仍以夠用爲主，能長時間的正常工作已經很不容易，噪音、能耗和人性化等等，尚不在考慮範圍內。像是製冰、冰鎮等等外國人的習慣，許多人更是斥之爲花哨。
蘇城的感覺自然不同。
他是從21世紀過來的人，往可樂裡丟個冰塊，喝保鮮啤酒再正常不過。也是看在它有方便的速凍製冰的功能，蘇城才決定花3年的工資買下它。
仔細想想，87年的人住着破房子，不用交首付和貸款了，鈔票照樣省不下，反而要省吃儉用買電器，小夥子的結婚壓力也是一點都不小的。
等了大約2小時，一板冰塊總算是成型了。
蘇城將之磕在水杯裡，稀罕的倒進可樂，一杯價值十分之一工資的可樂泡冰就做好了。
將玻璃杯對着窗外，能看見陽光的奇異色彩。
蘇城翻來覆去的看，突然極其的想念牛排和糖醋排骨。
這個年代的牛肉很搶手，而且多被有家有室的領導給定去了，想想當年劉司長拉人時說的話，石油部過年人人有根大豬腿，人人有條大青魚就知道，豬腿這種東西，仍舊是稀罕物，牛自然就更少了，至於牛排，那更是遍尋牛不着，都不知切去了哪裡。
糖醋排骨倒不難，2塊錢能買一斤肥膘肉或者一斤小排骨，若選後者，老闆說不定還送一副腰子。但蘇城不會做，東*營的飯店也不一定有賣。在大家都吃肘子和回鍋肉的年月裡，你點菜單上沒有的排骨，基本等於找碴……
“哎！”蘇城默唸：再忍三年，再要是沒有賣牛肉的，我就自己養肉牛……
窗外，突然傳來“嘻嘻”的輕笑聲。
門邊的玻璃外，舒蘭粉嫩的臉頰若隱若現。
“你怎麼來了？”
“聽大哥說你懂電鍍，於是想，你興許還知道點別的，就向您討教來了。”舒蘭嬌憨的嘟起嘴，紅脣潤的像是塗了油似的，將一個長長的設計圖放在桌上。
“嚐嚐我自制的冰可樂。”蘇城大言不慚的將玻璃杯擺在舒蘭面前。要說自制也不算大錯，畢竟，裡面的冰塊，是他親自燒水，親自澆水，親自速凍成型，且親手添加進玻璃杯裡的。
舒蘭早就有些好奇，輕輕捧起可樂，淺淺嘗了一口，卻在蘇城期待的眼神中，疑惑的道：“是加冰的紅糖水嗎？”
蘇城絕倒，道：“卻是比三斤紅糖都貴。”
“真俗。”舒蘭說歸說，仍舊慢悠悠的品嚐。女孩子都喜酸甜味，倒也覺得可樂別有風味。
蘇城撿起舒蘭帶來的大卷設計圖，看了兩眼，便問：“這是個採油機的單流閥吧，你們在做採油機的設計？”
“嗯。師父說，上面分配下來的任務，要在今年，定型5種以上的新型採油機，必須長衝程，節電，工作穩定。”
長衝程，節能和運行穩定，三個要求在蘇城腦海中一轉，立即有單詞跳出來：雙驢頭抽油機。
這是未來運用極廣泛的一種抽油機，也是他上學時，接觸最多，研究最廣泛的一種抽油機。大約到了2000年前後，纔開始普及，轉瞬一發而不可收拾。
“我真笨。”蘇城狠狠的拍了自己一巴掌，轉身就去找自己的圖紙和鉛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