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梓萱聞言,不由就斜睨了他一眼。
可在陸禹南眼中,這個白眼實在和媚眼沒有任何區別,竟然看得他心蕩神池,剛剛好容易壓抑下來的感覺,此刻又冒出了頭。
和自己心愛的女人共同呆在這樣狹窄又封閉的空間裡,如果不能和她做什麼,這實在是一種折磨。
陸禹南深呼吸了兩下,想平復自己的心情。可是吸入鼻中的,全是她身上淡淡的體香。這女人,她的氣息還真是無處不在。
他閉上眼睛,躲不開她的聲音,他不聽不看,也躲不掉她的味道,哪怕是遠渡重洋,離她那麼遠,都躲不開她的影子。
因爲她就在他的心裡,怎麼可能躲得開?
陸禹南突然嘆了一口氣。
陳梓萱敏銳地捕捉到了,好奇問:“你嘆什麼氣?”
陸禹南只說:“我在想,咱們到底去什麼地方吃飯?”
陳梓萱想了想,建議說:“我們以前去過一家法國餐廳,叫琉璃木的。我記得你當時很喜歡那裡的奶油蘑菇湯,不如我們還去那兒?”
法國菜不便宜,陸禹南知道她的經濟狀況,正要說什麼,她已經搶先說道:“哎,說好了是你的慶功宴,我可不想太寒磣。反正不會省錢的,你可要想好去哪裡。”
這女人,越來越厲害,連讀心術都學會了。
之前在國外出差,陸禹南已經吃膩了西餐。但是難得陳梓萱還記得他愛吃什麼,說什麼也不忍心拂了她的好意,就答應說:“那就聽你的,去琉璃木吧。”
陳梓萱衝他甜甜一笑,“那好,就去琉璃木。”
琉璃木是一家老牌西餐廳,已經有幾十年的歷史了。
這餐廳從外面看上去並不豪華,可裡面的大廚,是真正的法國大師,不管是用料還是烹飪,都堪稱一流。
近年以來,其他的店都在擴張,只有琉璃木縮小經營,每天只做幾桌菜,賣的不是數量,是質量和口碑。
平常人到琉璃木來,都需要提前很久來預約,但是陸禹南也算是這裡的老顧客,給老闆打了電話,馬上要到一桌西餐,要帶着陳梓萱一起過去。
老闆在電話裡對他說:“你今天這一頓,可要吃掉平常人一個月的薪水。怎麼樣?還是記在你的卡上嗎?”
陸禹南偏頭看一眼陳梓萱,笑着說:“不,今天有人請我。”
“又是應酬?”
他臉上笑意更濃了,“不是應酬,是女孩子請我。”
於是老闆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一旁的陳梓萱將他們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那個“哦”字裡的弦外之音讓她格外赧然,可又不能奪過電話解釋什麼。
等陸禹南掛斷之後,她才低聲埋怨說:“現在這些老闆,怎麼閒事越來越多了?”
之前有浣巷館的裁縫老師傅,現在又是琉璃木的廚師老闆。
陸禹南笑笑說:“反正你也不在乎別人怎麼誤會,由着他們去猜吧,咱們到底什麼關係,我們自己清楚就好了。”
之前陳梓萱已經和他說清楚,她只把他當成哥哥。
現在陸禹南的話,聽起來也沒有什麼不對,只是莫名其妙地,陳梓萱還是從中聽出了幾分曖昧的感覺。
只不過,這次陸禹南沒有明說什麼,她也就沒法再拒絕或者解釋,只能訕訕地笑笑,不再搭話了。
車子終於開到了琉璃木。
陸禹南先下車,然後繞到陳梓萱的一邊,紳士地替她打開車門,挽着她的手走了出來。
既然是來吃西餐,有些規矩就要做足,不然總是顯得少了什麼。
陸禹南英挺的身材略略領先半步,自然地屈起一隻手臂,陳梓萱也是出入慣了類似場合的,畢竟從前是秦紹齊的太太,所以對這些禮儀十分清楚,微微一笑,也就順從地伸出手臂挽住了他。
她沒發現,在她挽住他手臂的那一刻,他偷偷地笑了一下。
兩人並肩依偎着走進了琉璃木的大堂,一樓並不設宴席,是一個大大的接待廳。裝修風格算不上富麗堂皇,但是極有歐式情調。
他們一進門,就有穿着白襯衫,打着黑領結的服務生迎上來,彎腰鞠躬,禮貌地詢問是否有預約。
陸禹南只說了自己的名字,服務生就畢恭畢敬地說:“二位的包間已經準備好了,請跟我向這邊來。”
他們跟着服務生走上了旋轉樓梯,左轉又右轉,來到了一個非常雅緻的包間。服務生介紹說:“這房間是我們老闆特意爲貴賓留的,二位先稍等,馬上就可以上菜了。”
說完就畢恭畢敬又退了出去。
這邊的服務格外周到,服務生剛走,就有帶着小提琴的樂師進來,也溫文有禮地問:“先生,女士,請問你們需要演奏一曲嗎?”
陳梓萱今天是主,她看向陸禹南,詢問他的意見。他私心是想多和陳梓萱說說話,就對那樂師說:“謝謝了,我們不需要。”
樂師聞言離開後,馬上就有服務生們陸續端上菜來。
法式牛排,鵝肝醬,魚子醬,還有陸禹南鍾愛的奶油蘑菇湯。這些出現在這餐館裡都不稀奇,稀奇的是,還有一盤意大利通心粉。
這是高檔的法國餐廳,只供應法國菜,不像一般的西餐廳,沒有意大利麪是不行的。
陳梓萱見了通心粉,好奇地問:“現在這裡也賣意大利麪了?”
服務生笑着說:“我們並不供應意大利麪,這是陸先生特意吩咐的,我們去外面買了現做出來的。他知道您喜歡吃。”
陳梓萱聽了,忍不住心頭一熱。
陸禹南只是笑笑,把通心粉的盤子推到她面前,說:“你記得我喜歡奶油蘑菇湯,我當然也得記着你喜歡意大利麪。快吃吧,這東西涼了就不好吃。”
陳梓萱垂下頭,低低地說了一聲:“謝謝。”
自從嫁給秦紹齊之後,幾乎所有的日子裡,都是她在付出。像這樣細節上的關心,她已經很久沒有享受過了。
陸禹南看到她眼眶發熱,知道她是感動的快要流淚。可這明明只是一盤面而已,就讓她這樣滿足,不知爲什麼,他對她的疼惜更甚了。
他說:“謝我做什麼?今天反正是你請客,到時候你也要付錢的。”
明知道他是故作輕鬆,但陳梓萱還是被他逗笑了。
兩人相視一笑,約好了似的,誰也不去提那些不高興的事。既然來了餐廳,就只顧着大快朵頤,享受美食帶來的愉悅感。
琉璃木的包間並不是全封閉的,而是一個個開放式的小廳,廳門口各自豎着一架歐式的屏風,雖然看不到外面的人,卻能隱約聽到外面的聲音。
正當陸禹南和陳梓萱吃得開心,就聽到門外走廊裡一個尖銳的女
聲說:“怎麼今天連蝸牛羹都沒有?你們的店到底還要不要開下去了?”
來這裡消費的,大多是有錢人家的小姐或者太太,其中優雅安靜的固然有,單被寵壞了的小公主們也不少。
對服務生髮脾氣的大小姐本來沒什麼值得注意,但陳梓萱聽了這聲音,喝湯的動作一頓,立刻反應過來,這聲音的主人竟然是蘇曼容的。
從開始到現在,陳梓萱對蘇曼容一直沒有好印象。
她心想,爲什麼自己這麼倒黴,先前陪着陸禹南去一次浣巷館,就能遇上秦紹齊。現在想高高興興吃一頓西餐,偏又遇上了蘇曼容。
也不知道上輩子欠了這對渣男賤女什麼,如今婚都離了,還要被他們陰魂不散地糾纏着。
陸禹南感覺到她情緒的異樣,停下手中的刀叉,關切地問:“怎麼了梓萱?是不是這裡的東西不合胃口?”
“哦,沒有。”陳梓萱搖了搖頭,“沒什麼,快吃吧。”
通常,她說“沒什麼”的時候,總是有什麼的。
陸禹南將信將疑地再次拿起刀叉,而陳梓萱卻更加註意地聽着門外走廊裡的響動。
蘇曼容說完之後,是服務生不停地在道歉,然後是一箇中年女人沉穩的聲音:“好了曼容,他們也不是故意的。你要是想吃蝸牛羹,我們下次再來好了。”
蘇曼容對這女人說話,馬上換了一副柔的能滴出水的嗓音:“阿姨,不是我自己要吃,是我想請您吃來着。那個東西美容,對您好。”
阿姨?
陳梓萱眉頭微蹙,在腦中思索片刻,立刻搜索出這中年女人的身份。
這,這竟然是秦紹齊的母親。
當初她和秦紹齊結婚,他的母親就一直不喜歡她。因此,她和這位婆婆的關係很淡,一共也沒有見過幾次面,所以印象並不深。
只是唯一的幾次碰面,這位婆婆從沒給過她好臉色,哪一次不是惡語相向,讓她尷尬的沒法下臺?
陳梓萱早就明白,秦母和秦紹齊母子一條心,他們真心看上的人,都是蘇曼容。看看現在,蘇曼容可不是又陪着老太太來吃西餐了麼?
陳梓萱冷笑一聲,再不去多聽什麼,只埋頭吃自己的通心粉罷了。
外頭的聲音也漸漸低了,大約是這對準婆媳找到了自己的包間,也去享用美食了。可陳梓萱雖然裝着大吃的樣子,胃口卻是再也找不回來,吃到一半就沒了食慾,心口還堵得難受。
只要碰上和秦紹齊有關的人和事,肯定沒有好現象。
陳梓萱不舒服,又不想在陸禹南面前表現出來,讓他擔心,於是起身說:“抱歉啊禹南,我先去下洗手間。”
陸禹南當然點頭說“好”。
陳梓萱離開包間,走到洗手間去,並不方便,只是站在洗手池前,撩起一捧清水,猛地拍到了臉上。
好讓自己清醒一下,不要再受秦家那些人的影響。
可現實總是不讓人如意。
陳梓萱用冷水洗了把臉,正要離開,一轉頭,迎面碰上一個滿身誇張香氣的女人,不是別人,正是蘇曼容。
所謂冤家路窄。
蘇曼容看到她,也是十分詫異,但旋即就勾着脣角冷冷一笑,心想上次陳梓萱新聞曝光,卻被壓下了風波,只能算她走運。這次落到了她的手上,她一定不會再輕易放過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