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懷安這邊要收這南詔武士,旁邊的義子趙文輝卻開始嚷嚷:
“義父,這人膽敢射你,直接亂刀砍死算了,收他作甚?”
趙文輝說這話的時候,旁邊趙文英、趙文遜都在狂點頭,只有趙文忠因爲經歷的事多,所以還穩重一點,還拉了下趙文輝。
但趙文輝卻不耐煩,打開文忠的手,抱怨:
“兄長,你拉我做什麼?我難道有說錯嗎?”
這下子趙文忠也尷尬了,再不攔了。
因爲說到底,他也和三個弟弟一樣,都認爲此人該死。
他們都把趙懷安視作比親父親還親的存在,又如何能忍受賊人射他們的父親?
看着“耿直”的趙文輝,趙大暗歎這個傻小子以後一定要在這個上面吃虧,沒見到其他幾個兄弟沒一個喊的,就他一個人大嗓門嚷嚷。
趙大又看了一圈身邊的背嵬們,也從他們眼裡看出了差不多的態度,咳嗽了一聲:
“兩軍交戰,志在取勝。此人能爲其主,面我數十甲士仍敢引弓射我,如能爲我所用,又如何不會如此報我?再且,此人是個好漢子,就是突陣死於鋒鏑,我都可惜,更別說泄我憤而壞了他性命。”
說着,趙懷安看着已經淚流滿面的李洛科,問道:
“你是唐人?”
李洛科不傻,他之前是明知道必死,所以索性拖一個墊背,現在能不死,如何會找死?
於是,他連忙道:
“回郞主,卑下祖上被南詔人所掠,但後代子孫不敢忘國,每有祖宗離世,必面北而死。祖上歷代遺願都是希望後代子孫能有朝一日重回大唐,所以唐話絲毫不敢懈怠,爲的就是今日。”
說着,李洛科還哭泣,說今日入趙懷安帳下,就是爲奴爲僕,也是心甘情願,那也是讓祖宗無憾了。
這個李洛科一番話,說的旁邊的老六直撇嘴,暗暗鄙夷,也是個會溜鬚拍馬的。
這邊趙懷安聽了後,裝模作樣感嘆了句“忠人”,忽然來了一句:
“好,你既如此忠心,我就給你換個名字,自此以後,你便叫趙進忠,如何?”
這李洛克哪有不願的,口稱他趙金忠今日才知我是我。
趙懷安不理這些,改了這人名字後,直接了當問道:
“如今城西工坊,還有南詔軍嗎?”
原來這趙大是在這裡等着呢。
沒錯,趙懷安帶兵入城後,馬上就發現無論是他們,還是其他內外藩軍,都和沒頭蒼蠅一樣亂竄。
說個難聽的,就是搶都搶不明白。
所以趙懷安這纔想收一個南詔武士,就是從這人口中問出城內虛實。
而且他爲何直接用漢話勸降?要知道他的背嵬裡面可就有一名南詔降軍出身的,完全可以讓他用南詔話勸降嘛。
實際上,那個趙盡忠早就在鬼門關過了一遍了,如果他聽不懂趙懷安說的,也說不出唐話,那趙懷安會毫不猶豫的殺掉他。
所以,也是這趙盡忠的運道來了。
此刻趙盡忠連忙將城西情況賣出:
“郞主,原先工坊內有南詔軍數百,可他們在城陷了後,就往西奔了,所以現在工坊裡並無南詔軍。”
趙懷安倒是奇了,問道:
“哦,別人都往西跑,爲何你跟着一起去?”
這趙盡忠連忙回話:
“回郞主,我唐天軍獨放開了西門,此爲圍三闕一,那西路看似生路,實則就是黃泉路,我趙盡忠還要重回大唐,如何做個南詔鬼而死呢?”
趙懷安哈哈大笑,拍了拍趙盡忠,說了句不錯。
然後再不遲疑,帶着背嵬們直奔空虛的工坊。
片刻,當趙懷安看着煙囪聳立,各色匠鋪蝟得到處都是的工坊區,再忍不住,哈哈大笑,這一次他趙大又要大贏特贏了。
但贏不過三分鐘,趙懷安忽然聽到附近的傳來一陣尖銳的嗩吶聲,那是趙大之前下發給各隊的,正是用來做身份識別。
此時嗩吶一響,趙懷安讓老六帶一半背嵬留下,自己則帶着剩下的背嵬和拔山兩都,直奔那裡。
……
東城破的時候,周德興帶着所隊直奔西倉城,他們這些藩兵老油子慣會劫掠,知道好東西都在那片倉城裡。
但如周德興這般想的,委實不少,一路上,他就能看到各外藩兵都成羣結隊的往那裡奔。
這哪行?
於是周德興直接選了一處院子,踹了進去。
周德興剛進門,最前頭衝進去的一個赤頭郎,邁着大腳板奔了回來,咧嘴喊道:
“隊將,咱們發財了。”
周德興激動壞了,以爲自己隨便踹了一個倉,就抓到大貨了,忙奔了進去。
可一看裡面堆積的都是些冬衣、皮毛,心裡就是一泄氣。
這些東西也是值錢,可和周德興想要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他最希望能開到的就是南詔軍的錢倉,那個隨便開一個,就算交給了都裡,分完了下面,剩下的也夠他周德興發大財的了。
然後再不濟也是一些軍械甲冑吧,那東西都將喜歡,還能提升隊伍的戰鬥力。
哪像現在這批冬衣?
他們自己有冬衣,而且這都快開春了,以後也用不到,後面只能賤賣給那些隨軍的商人。
賣給這些人,就是十分價都要被扣去六分,壓根也掙不到啥錢。
但蚊子腿再小也是塊肉吧,既然佔了,那就是他老周的,不,是咱保義都的。
聽着附近踹門聲越來越多,周德興意識到其他藩鎮的也趕上來了。
時間緊,任務重,再不能耽擱了。
於是,周德興直接點了那個最先進來的軍士,然後將一面隊旗交給他,命令:
“傅三,你拿咱們的旗站在院口,這地方屬於咱保義都的,給我守好了,要是丟了,咱扒了你的皮。”
這叫傅三的漢子,全名叫傅彤,是雙流的時候投的軍,不過和其他丘八不同,這人是附近的農戶之子,只是因南詔人捲了家,這才投了趙大。
傅彤挺胸,接過旗幟,毫無畏懼。
周德興點頭,覺得這傅三很有精神,想了想,讓扈兵把嗩吶留一把給他,最後吩咐了句留住繳獲,就帶人向着下一個倉庫奔去。
那邊,周德興帶人走,傅彤就將院門拉上,把自家旗幟綁在了屋檐下,然後就站在門口,像個門神。
其後不斷有藩兵和外鎮兵從院門前走過,他們看到那面“保義都”的旗幟,基本都放過了。
這幫武夫跋扈歸跋扈,但最敬重的就是趙大這樣的豪傑,敢拼命,最重要的是,他們能打下邛州城,不也靠了人家保義都?
所以保義都佔都佔了,他們幹嘛再去?其他地方沒得搶嗎?丘八們丟不起這個人。
可偏偏有一隊武士在看到保義都這面旗的時候,卻停下了腳步。
其中那領頭的,一對三角眼,眼裡帶着殘忍和兇悍,他一過來,就要往倉庫裡衝,卻被傅彤攔住了。
傅三雖然看對方人多勢衆,但還是抽着刀,大喊:
“你們幹啥的,不知道這裡已經是咱們保義都的嘛?”
那三角眼這纔看到屋檐下掛了一面旗,上面是寫了兩個字,可他不認識啊,這會就頗爲惱怒的兇了一句:
“你耶耶管你許多,插一面旗就是你們的啊,你們人呢?就你一個?”
傅彤這會當然明白不能虛,忙大聲回道:
“這附近都是咱們的人!”
但話音剛落,他的刀就被對方偷襲打掉,然後整個人被踢翻在地。
接着,傅彤就看到這幫兵痞子衝了進去,心急之下,拿起腰間的嗩吶,就吹了起來。
“滴滴嘎嘎”
然後他就被那幫兵痞子圍上來打。
……
趙懷安帶着背嵬奔過來,直接就看到那面“保義”旗,然後就看到一個穿着自家軍衣的軍士正被一羣穿着土黃色軍衣的漢子圍毆。
趙懷安呵罵一聲,大喊:
“趙虎,去,把這些人都給我捆了。”
話落,趙虎帶着背嵬直奔過去,那些兵痞子沒防備後面奔來一羣人,刀都沒拔,就被後面的背嵬軍按倒在地。
這個時候,那三角眼帶着幾個人正罵罵咧咧地從裡面出來,顯然那些冬衣也不能讓他們開心。
他一出來,正好看到背嵬們拿人,臉色大變,慌忙就要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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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被衝上來的趙虎直接一個抱摔在地,要不是地是黃泥地,這一下就能要了三角眼的命。
可即便如此,三角眼也被這一下摔岔了氣,半天沒緩過來。
那邊趙懷安已經走到傅彤那邊,拉起他,還拍了拍身上的灰,誇道:
“好好好,誰的兵?沒給我保義都丟人。”
傅彤不好意思,但還是挺了胸,大聲回道:
“回都將,咱是左廂青熊旗的傅彤。”
這傅三也機靈,知道這個時候報名字。
趙懷安聽了後,連呼:
“好好好,不愧是老周的兵。”
安慰完小傅,趙懷安轉過身,臉拉了下來,踩着那三角眼大罵:
“你是誰的部下?不知道這是我趙大的倉?這麼猛的嗎?”
這三角眼臉都白了,胸口被趙懷安踩着,艱難吐出一句:
“咱是成都突將。”
聽了這話,趙大愣了一下,隨後毫不猶豫用腳踢昏了那人。
然後趙懷安對剩下的突將們喊道:
“剛剛我當沒聽到,看在鮮于嶽的面,這事我也可以當沒發生過,你們把這人帶回去,要是有下次,你們不留點部件怕是走不了的。”
看着軍中聞名的“呼保義”竟然這麼兇悍,這些被摁住的突將們,無不哆嗦,話都不敢留一句,帶着那三角眼就要跑。
但趙大接着哼了句:
“誰讓你們這麼走的,甲械都給我留下。”
軍中丟甲械那可是要了命的罪,但這些突將壓根不敢回嘴,紛紛扒掉了身上的衣甲,至於兵刃早就被那些背嵬給下掉了。
望着狼狽而走的突將們,趙虎“呸”了句,然後疑惑道:
“都將,咱們就這樣放他們走?他們要是報復咱們如何?”
趙懷安哼了句:
“這些人後面的都將,肯定和我那大兄不對付,這次咱是給我那大兄擋了火,後面就交給大他來辦。”
說完,趙大怨念地嘀咕了句:
“這點事都辦不好?怎麼做我趙大的兄弟?”
而那邊,趙虎卻抿了抿嘴,猶豫了一下,說到:
“社長,我是想說,這兵荒馬亂的,索性將他們都剁了算了。”
聞聽此言,趙懷安連嘴裡的嘀咕都停了。
這幫丘八!狠還是你們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