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煙散去。
伴隨着巨大的爆炸聲，整個漢水城的舊秩序被炸得粉碎。
躲藏在地下室裡的至聖軍督戰隊化作了罐頭裡的碎肉，而當李現一馬當先地走進地下室裡時，他也只能依靠殘留盔甲的數量，來判斷最終的擊殺人數。
“38，39，40”
“人數對上了。”
李現長舒了一口氣。
“督戰隊的40人已經全部被擊殺——你那邊呢？情況怎麼樣？”
聽到李現的問題，站在一旁的周琰略微點頭，隨後回答道：
“需要死的都已經死完了，因爲某些意外情況，原本不在名單裡的，我們也順手殺了一些。”
“總體來說，現在的漢水城已經相當乾淨了。”
“如果這種環境下你還沒辦法對這座城完成徹底掌控的話，那你就應該好好反思反思自己的問題了。”
“那就好。”
李現的表情略有些凝重。
“我們的損失也不小。”
“護教軍的死亡人數達到了170人，現在，城內還有戰鬥能力的護教軍只剩下了區區280人。”
“而且這280人中，真正意義上的‘軍人’只有不到60人。”
“其他的，都只不過是由平民信徒組成的臨時徵召軍。”
“他們的戰鬥力是相當低下的.我們完全不能指望靠他們來守住漢水城。”
“下一步，華夏軍應該儘快動手了。”
“否則，哪怕只是再來一個普普通通的四級怪物，我們也不可能抵擋得住了。”
“放心。”
周琰拍了拍李現的肩膀，安慰着說道：
“他們從來不會讓人失望的。”
“現在，他們大概率已經開始調動那些他們所說的‘無人作戰集羣’，朝漢水城前進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一小時內，他們就能到達？”
“希望如此。”
說完這句話，李現突然自嘲一笑。
看着正在收拾殘局的護教軍，他感慨着說道：
“在幾個月之前，我們第一次意識到華夏軍的威脅時，我們還嘗試着要在他們發展壯大之前將他們扼殺在搖籃裡。”
“然後，僅僅幾天之後，我們便因爲那一場大潰敗，開始祈禱着華夏軍不要打過來。”
“但現在，情況卻又完全相反了。”
“我們希望他們能儘快打過來，儘快佔領這座城市。”
“我們就像是在風裡搖擺的一根稻草，似乎從來就沒有堅定的立場，也沒有任何真正信仰的方向。”
“你說，那些華夏軍看待我們，會不會就像是看待一個笑話、一個丑角一樣？”
“或許，我們只是被玩弄的對象吧？”
“即便投向了華夏軍，我們又怎麼能保證，我們受到的待遇，會比在機械神教控制下要好呢？”
一邊說着，他一邊無意識地撫摸着握在手裡的手槍。
槍膛裡僅僅還剩下一發子彈，而這最後一發子彈，則是在最後的戰鬥中因爲卡殼沒能被擊發的那一顆。
等他排除障礙時，戰鬥已經結束了。
他不知道這枚子彈還能用在哪裡。
或許，應該用在自己身上？
周琰敏銳地注意到了他的動作，於是開口說道：
“你不應該這麼悲觀。”
“至少從我的視角看來，華夏軍的團長們，對你的評價還是相當高的。”
“我曾經有幸聽他們說起過對你的判斷。”
“他們說，你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投機者，但你是一個有目的的投機者。”
“笑話，哪個投機者是沒有目的的？”
李現好笑地搖了搖頭。
“所有投機者都是爲了利益，我也不例外。”
“但你未必是爲了自己的利益，這一點很明顯，不是嗎？”
“也許吧。”
李現沒有再說話，而這時，在漢水城城外東側，已經有煙塵開始揚起。
與此同時，數架無人機在低空快速飛行，掠過了兩人的頭頂。
槍聲響起，無人機上掛載的武器噴吐出致命的子彈，但與李現和周琰得到的情報一致的是，這些子彈沒有一發落在護教軍的頭上，更沒有落在漢水城平民的頭上。
這只是一種威懾。
華夏軍來了，他們在用這種方式宣告着自己的存在，也是在宣告着自己掌握的恐怖力量。
城內瞬間陷入了恐慌和混亂，那些剛剛纔結束了一場慘烈戰鬥的護教軍們盲目地逃竄着，試圖找到一個可靠的掩體，來躲避華夏軍的攻擊。
而顯然，這樣的努力是完全無用的。
在空中火力的掩護下，華夏軍的地面無人作戰單位迅速靠近了漢水城。
幾分鐘後，無人作戰集羣進入漢水城內，以不可阻擋的姿態在周邊佈置出了一道鐵壁一般的包圍圈。
華夏軍如約到來，準備接收漢水城。
李現深吸一口氣，隨後對全城發出了通告。
“所有人，放下武器。”
“不要試圖抵抗，我們沒有能力抵抗。”
“重複一遍，聽我命令，放下武器！”
“我會親自出城談判，我向大家保證，沒有人會死在這裡！”
命令下達，已經恐懼到極點的衆人如蒙大赦地全部放下了武器。
李現手裡緊握着那支手槍走向城外，而向他走來的，正是早就已經準備好一切的何朔。
兩人在城外匯合，李現沉默了良久，才終於開口問道：
“現在，需要我做什麼？”
“不需要你做什麼，投降就好。”
何朔擺擺手，隨後說道：
“不用把這件事情想得太複雜。”
“完成對漢水城的接收之後，我們會給你安排新的崗位。”
“你仍然需要協助我們對漢水城進行管理-——換句話說，你仍然可以是漢水城的管理者，但不再是漢水城的主人。”
“怎麼樣，這個安排，符合你的預期嗎？”
“超過我的預期了。”
李現平靜地點點頭，但他仍然沒有放下手裡的手槍。
頓了一頓後，他突然繼續開口問道：
“所以對你們來說，我到底是什麼人？”
何朔似乎對他這個問題並不意外。
他回答得沒有絲毫猶豫。
“一個走遍了所有的路，想找出一條正確道路的人。”
話音落下，李現愣了。他想起周琰說的那幾句話。
這一瞬間，他像是才終於意識到，自己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另一邊，金陵新城。
第三架轟炸機已經走下生產線，而完成了初步訓練的飛行員，則剛剛駕駛着這架轟炸機完成了一次起降。
這名飛行員或許也同樣天賦異稟，但與江魚相比，他的天賦又有那麼一點不夠看了。
不過好在，無論是陳劍還是雷傑都沒打算在飛行員的考覈中去追求極致。
客觀來講，他們對飛行員的要求只有一個。
能起飛降落，能在條件允許時投彈就行。
於是，這名例來自黃石城的華夏軍隊員順理成章地成爲了華夏軍的第三名轟炸機飛行員。
他的順利入列，讓華夏軍在面對集結獸潮時的壓力，瞬間降低了不少。
“.第三架轟炸機入列之後，我們的轟炸密度可以說是上了一個大臺階了。”
“兩架飛機的時候，我們每天最多隻能出動6個架次。”
“但是有了第三架飛機，我們每天能出動的架次瞬間提升到12個。”
“基本上可以說，只要航彈供應充足，我們已經能夠利用轟炸完全遏制住東南方向的獸潮集結趨勢。”
“而這樣一來，我們面臨的壓力，就主要轉移到西南側、西北側了。”
陳劍的話音落下，作戰指揮室裡的大屏幕上實時更新出一張戰場態勢圖。
態勢圖上，4個巨大的紅色箭頭標註着獸潮集結、運動的方向，而其中兩個，已經被陳劍用紅色橫線標註出“已經被阻擋”的狀態。
剩下暫時沒有被阻擋的，就只剩下了西北、西南兩個方向。
看着更新後的地圖，一旁的雷傑插話道：
“理論上說，西北側集結的獸潮也會在短時間內被瓦解。”
“何朔已經拿下了漢水城，幾乎可以說是不費一兵一卒。”
“他在那裡獲得了近百人的優質兵源，一旦裝備到位，漢水城將會成爲西北側獸潮行進路上的一個堅固的堡壘。”
“這個方向的獸潮要麼繞過他們、承受來自後方的衝擊。”
“要麼就冒險對漢水城發起衝擊，然後把漢水城的戰鬥打成像金陵城一樣的圍城戰，分散自己的力量。”
“無論哪個選擇，對我們來說都是一件好事。”
“大規模戰場上，壓力已經漸漸開始減小了。”
“我們最擔心的‘不計後果地組織大決戰’的可能性已經被扼殺。”
“至少現在，我們可以做出初步的判斷。”
“那就是，我們已經不會被獸潮淹死了。”
“確實。”
雷傑的話說完，陳劍深以爲然地點頭，隨即笑着說道：
“你別說，何朔幹這個還真是一把好手。”
“當時他說要到漢水城建立根據地的時候，我還以爲他要按照我們之前的打法，利用手裡的裝備對漢水城發起一次突襲、完全消滅掉那裡的有生力量來着。”
“我怎麼都沒想到，他居然能做到這種程度。”
“一槍不開，一炮不打，這座城就拿下來了。”
“果然是術業有專攻啊”
“以後這樣的事情，可以讓他多幹。”
話音落下，作戰指揮室裡的衆人臉上都露出了幾分笑意。
不得不說，漢水城的起義，完全算得上是金陵新城戰鬥結束後的第一場勝利。
而這場勝利的意義，甚至還要大於金陵新城這一次反圍剿的勝利。
如果說反圍剿勝利只是意味着“站穩了”，那拿下漢水城，就意味着華夏軍真正“走出去”了。
從今以後，華夏軍擁有了兩個支點。
而這兩個支點所支撐起來的力量，將會疊加出更高的上限。
略微停頓之後，陳劍站起身，指着眼前的作戰地圖，繼續說道：
“所以，下階段我們的作戰方向就很明確了。”
“一方面，我們要向漢水城輸送足夠的武器裝備，幫助何朔迅速在漢水城建立起一道足夠堅固的防線。”
“另一方面，我們要加強對穿插連的支持，以更精細化的戰術，指引他們在西南方向開展作戰行動。”
“現在，穿插連在這個位置。”
陳劍敲了敲地圖，伏羲立即將穿插連所在的位置更新在了地圖上。
“銅陵城東南側，距離銅陵城主城區26公里。”
“他們面對的獸潮主要有兩撥。”
“一撥是來自宣城方向、收到核打擊後潰散的小規模怪物集羣。”
“一撥是來自川沙、吉安幾個方向，從西南向金陵城集結、還沒有參與過戰鬥的大規模獸潮。”
“前一撥敵人中，大型怪物數量不到20頭，力量相對較弱。”
“而後一撥敵人中，大型怪物數量保守估計會達到200以上，將成爲穿插連的主要對手。”
“現在的作戰計劃是這樣的。”
“短時間內，穿插連需要主動對潰散獸羣發起迎擊，將其徹底消滅。”
“隨後，穿插連需要進入銅陵城，以銅陵城爲核心支點，控制銅陵、九江、黃山爲頂點的三角區域，切斷西南方向獸潮與西北、東南兩個方向獸潮的聯繫，阻止敵人合流。”
“這不是一項簡單的任務，哪怕光是後勤補給這一件事情，也足以讓我們大費周折。”
“我們既要調動一切可以調動的資源爲他們提供支持，同時也要做好預案，隨時變更作戰計劃。”
“目前我看到的對我們最有利的戰術，就是利用漢水、黃山兩座城市在地理位置上的優勢，嘗試對西南方向的獸潮進行合圍。”
“錘砧戰術。”
一旁的雷傑開口補充，陳劍微微點頭，繼續說道：
“沒錯，錘砧戰術。”
“這套戰術要執行，最關鍵的前提條件在於，我們要主動控制獸潮的行進方向，讓他們進入我們預設的戰場中。”
“而這一點，也只有穿插連自己能夠做到。”
“所以，在未來兩天之內，他們將繼續向黃山方向移動。”
“而我們需要做的，就是在那裡爲他們準備好一切資源。”
“雷傑！”
“到！”
雷傑站起身，陳劍略微沉吟，隨後下達命令道：
“組織空軍，向黃山城投送作戰物資。”
“穿插連預計在6小時後完成對宣城方向潰逃怪物的清理，並將在24小時後到達黃山。”
“在他們到達黃山之前，我們必須保證，投送的物資能將他們補充到齊裝滿員狀態。”
“能做到嗎？”
“沒問題！”
雷傑果斷回答。
“那就這麼做吧！”
陳劍一聲令下，所有人立刻行動起來。
遠在上百公里之外的沈越也同時接到了命令。
這一刻，他清楚地意識到，這支剛剛組建起來的穿插連，終於要正面面對屬於他們的第一場真正意義上的戰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