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樣的怪物,會在扛住兩輪轟炸之後仍然能保持活性?
金忠不知道,乘坐着猛士車向樑溪城極速趕來的沈越也不知道。
理論上來說,哪怕僅僅是一枚航彈命中,所產生的超壓和高溫也足夠將包括細菌、乃至於病毒在內的一切微生物滅殺乾淨了。
而現在,轟炸已經進行了兩輪,本來打算去往常山接收火箭燃料的江魚已經在怪物頭頂投下了整整四枚航彈。
那頭怪物的主體部分幾乎已經全部被消滅,但現在,金忠居然告訴自己,怪物再一次復生了。
這樣的結果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哪怕是將信息輸入到伏羲的系統中,它也沒辦法根據人類已經掌握的知識體系,提出一個相對合理的解釋。
伏羲只能認爲,那是一種特殊的菌類。
一種具有基本智能、能夠依靠特殊介質連接、形成共生關係菌類。
被金忠帶領的近衛旅合圍殺掉的那頭人形怪物明顯是這頭二級怪物的操縱者,它背後的囊腫釋放的氣體有可能就是某種特殊的信息素。
而它臨死前自爆所產生的信息素,很有可能向菌落下達了新的指令,讓那些爲了躲避轟炸而提前分裂的菌落,重新聚集起來。
毫無疑問,這已經是相當高明的戰術應對、也是相當高級的生存策略了。
可這樣的戰術,到底是由誰制定的?
這種菌類,又到底是從哪裡來、怎麼產生的呢?
沒有人知道。
沈越握緊了手裡的爆彈槍。
他已經收到了金忠反饋的最新情報,也獲知了“只能用火焰來消滅怪物”這條信息。
但他並沒有攜帶任何可以縱火的武器。
不過,這並不算什麼大事。
他帶了核彈。
火焰的目的是爲了產生高溫,核彈一樣可以產生高溫。
難道放火有用,核彈就沒有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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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士車一路前行,向着樑溪城直插而去。
隔着數百米的距離,沈越已經看到了在城外警戒的金忠。
他快速下車,疾步跑到金忠面前,隨後開口問道:
“城內的情況怎麼樣?有沒有幸存者?”
金忠搖了搖頭,回答道:
“我們已經檢查了大部分區域,沒有發現倖存者。”
“這裡.這座城已經是個死城了,那種細菌已經覆蓋了這座城的每一個角落,就算在我們到來之前有幸存者,現在也已經沒有了!”
“如果你們要做什麼就快點做吧,我們必須阻止怪物再次復生!”
“我知道。”
沈越微微點頭。
“我們要在城內部署核彈。”
“核彈?!”
金忠愕然瞪大了眼睛,沈越微微皺眉,隨後問道:
“你還有更好的辦法嗎?”
“.沒有。”
金忠深吸一口氣,隨即問道:
“如果引爆核彈,這座城是不是從此就.不復存在了?”
“大概率是。”
沈越微微點頭。
“所以,你必須確認,這座城裡絕對沒有任何倖存者。”
“如果裡面還有人活着,那他們的命,會算在我們頭上!”
“.我沒法確認。”
金忠緊緊握住了拳頭。
“我們沒辦法對城內的每一個角落都完成搜查,我不能排除城內有可能還有人倖存、躲藏在隱蔽角落裡的可能。”
“但是.我們真的沒有時間了。”
“這些菌落正在重新組織,它的行動速度很快,我們必須在它成型之前消滅它。”
“團長大人,你們做得已經夠多了。”
“這個責任,應該由我來承擔。”
“把核彈交給我吧。”
“我來佈置,我來引爆。”
“如果有任何問題,我將作爲罪人,接受至聖三一的審判!”
“你?”
沈越愣了。
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金忠最終居然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他還以爲,對方會竭力組織自己引爆核彈。
或者,就算他不阻止,也會想方設法地嘗試說服自己,說出一些諸如“讓我再衝一次吧”這樣的臺詞。
可是並沒有。
面前的金忠冷靜得可怕,防護服的遮掩下,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冰冷的堅定。
他似乎已經放下了許多東西。
但同時,他又拿起了許多東西。
沈越輕輕吐出一口氣,隨後開口說道:
“那就讓你去。”
“黃猛,卸下彈頭,安裝好扳機引爆裝置。”
“明白!”
身後的黃猛簡短回答,隨後快速指揮隊員從猛士車上卸下了這枚體積不大的兩萬噸級戰術核彈頭。
沈越一邊在PDA上操作進行核彈解鎖,一邊開口對金忠說道:
“兩萬噸核彈的光輻射殺傷半徑不到1公里,實際的高溫區範圍不到500米,所以你必須至少把核彈部署在怪物凝聚區兩百米之內,才能保證對它的有效殺傷。”
“現在馬上去,車輛無法進入,叫人跟你擡着去!”
“明白!”
金忠沒有任何一句多餘的廢話,他轉身走向核彈頭,跟他的副官一左一右抓住提前綁好的捆紮帶,隨後快步向城中心走去。
此時,構成二級怪物的菌落已經漸漸形成了實體。
沈越表情凝重的看着遠處的景象,心裡的擔憂越發深重。
戰鬥的形式變得越來越多樣化了。
如果說之前他們只需要藉助槍、炮就能幹掉幾乎所有敵人,那現在,當二級、乃至是一級的怪物頻繁出現時,己方的應對手段,也必須進行升級。
也就是現在華夏軍還擁有核彈這種一力降十會的大殺器。
如果沒有核彈呢?
那這頭怪物應該怎麼去處理?
難怪伏羲會將它列爲二級。
以這個世界上人類的技術水平和戰鬥力,在面對這種東西時,真的是幾乎沒有還手之力的.
此時,金忠已經部署好了核彈,重新返回了隊伍中。
沒有絲毫猶豫,沈越帶着衆人快速後撤。
10分鐘後,衆人撤出到3公里之外。
伴隨着一道強烈的閃光,核彈爆炸。
“轟!”
高溫的火焰吞噬了一切,蘑菇雲下,一切的不潔和罪惡都被滌盪乾淨。
金忠沉默地看着遠處的爆炸,眼中因爲強烈光線的刺激而流下眼淚。
深吸一口氣,他開口說道:
“團長大人,我想借用你們的車輛。”
“你要去哪?”
沈越問道。
“樑溪城的護教軍那些異端,已經拋下這裡的平民提前撤離了。”
“他們從太湖離開,一定會在蘇州登陸。”
“我要趕到那裡去,截住他們。”
“他們必須爲自己的所作所爲付出代價。”
“至聖三一的審判.我必須親自送達!”
與此同時,太湖上。
數艘蒸汽船噴吐着黑煙,向東南方向緩緩行進。
機械神教的主教、樑溪城的城主站在船尾,遠遠眺望着樑溪城的方向。
他同樣看到了從那裡放射出來的閃光、以及隱約可見的蘑菇雲。
不用向聖堂詢問,他已經猜到了那裡發生了什麼。
又是一個“太陽”升起了。
毫無疑問,爲了清除那裡的怪物,華夏軍再一次動用了他們最強大的武器。
這個消息令他原本憂慮的心情徹底放鬆下來,但他之所以感到輕鬆,卻並不是因爲“怪物被消滅”這個結果,而是“核彈爆炸”這件事情本身。
他長舒了一口氣,開口對一旁的祭司說道:
“我原本還擔心應該怎樣向聖堂解釋這件事情,但現在好了,用不着我去解釋了。”
“華夏軍接手,介入了這場危機。”
“那無論發生什麼,都是他們的責任了”
話音落下,一旁的祭司若有所思地點頭,但隨即又試探着開口問道:
“好像.未必吧?”
“我們終究是要承擔撤離不利的責任的,這一點上,我們沒有藉口可講。”
“其他幾座城的護教軍,他們雖然也沒有及時趕到,但在聖人面前,他們大可以說時間太緊、護教軍整裝緩慢、運輸工具不足。”
“這都是可以被理解的理由但我們呢?”
“我們本來就在樑溪城我們本來是可以做一些事情的”
“主教大人,或許我們不應該.不應該那麼急於撤退的.”
“是我的錯。”
主教毫不避諱地點頭,隨後說道:
“我低估了那頭怪物的殺傷力,我也沒有想到,它居然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將整座城裡的居民全部殺死。”
“這絕對已經達到了二級怪物的標準,甚至有可能,這是一頭一級怪物。”
“但也正是因此.我們的撤離才能夠解釋。”
“畢竟,就算我們留在那裡,難道就能救下那些平民的性命了嗎?”
“你應該感謝我的果斷,否則,這三艘船上的所有人,恐怕都已經死在樑溪城裡了。”
“是啊.”
祭司長舒了一口氣,繼續說道:
“您是對的。”
“我只是在擔心,這樣‘怯懦’的行爲,會引來聖人的責罰。”
“不,不會的。”
主教搖了搖頭。
“在覈彈爆炸之前,或許我們確實有受罰的可能。”
“但在覈彈爆炸之後,就再也沒有人能苛責我們了。”
“因爲沒有人知道,那座城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沒有人知道,那座城裡的居民到底是已經死了,還是正在撤離。”
“所以,你一定要讓我們的戰士們記住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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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樑溪城早就已經開始撤離了,只是撤得沒有那麼快。”
“樑溪城裡的教衆還活着,他們沒有死於怪物之手。”
“是華夏軍,是那些異端爲了獵殺怪物,才使用了極端的手段,以至於讓來不及撤離的平民,全部爲那頭怪物殉葬。”
“明白了嗎?”
“.明白了。”
祭司緩緩點頭。
這一刻,他的心裡升起幾分愧疚,但他也知道,現在的自己已經沒有選擇了。
蒸汽船漸漸靠近蘇州城的港口,主教稍稍活動了略有些僵硬的雙腳,從船尾走向了船頭。
蘇州城接應的主教已經帶着護教軍在遠處等待,港口碼頭上的泊位也已就緒,伴隨着輕微的震動,三艘蒸汽船順利靠岸。
緊接着,跳板被放下。
在幾名護教軍的護送下,主教第一個走向了踏板。
馬上就要安全了。
他緊繃的心終於徹底放鬆下來。
接下來,自己不用再去考慮那些怪物、那些民衆,而只需要專心應付聖堂的審查就好
想到這裡,主教的臉上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他向着對面的主教招招手,步伐穩健地踏上了碼頭的地面,正打算回頭下令所有人登陸,但也就在這時.
“砰!”
槍聲突然響起。
緊接着。
“砰砰砰砰砰——”
密集的彈雨從岸上、從水中射向了這三艘蒸汽船,數不清的手榴彈被投出,爆炸聲震耳欲聾,讓剛剛上岸的主教愣在了原地。
他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但下一秒,數發子彈已經穿透了他的身體。
他沒有感覺到疼痛,只是感覺到了巨大的眩暈和無力。
身體軟倒在地面上,他掙扎着想要爬開,卻看到一支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隊伍,正拿着恐怖的連發步槍向蒸汽船發起衝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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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支隊伍如同風捲殘雲一般將三條蒸汽船上手持武器的護教軍全部清理乾淨,而遠處的護教軍,卻像是沒有反應過來似的愣在了原地。
“敵襲!敵襲!”
主教看到對面的男人恐懼地大喊,隨後帶着他的隊伍迅速後退。
這一刻,他的心裡涌起了希望。
或許自己還有救。
蘇州城的護教軍實力並不弱,如果他們能擊敗這支不只是誰的隊伍,自己或許還能活下去!
他掙扎着向前爬去,想要找到一個無人在意的角落隱蔽起來。
但,一隻腳卻已經踏上了他的後背。
“找到你了。”
那人開口說道。
主教恐懼地回頭看去,隨後,他目眥欲裂地說道:
“是是你”
“金忠!”
“爲什麼.爲什麼??”
“這是審判。”
金忠的語氣無比平靜。
他的槍口已經指向了主教的腦袋。
“這是背叛!你無權審判我!只有聖堂有權審判!”
“你到底想做什麼??你想跟聖堂爲敵?你想跟神教爲敵嗎?”
“現在收手還來得及.我可以爲你向聖人求情!”
“這是個誤會!”
“這不是誤會。”
金忠的手指緩緩壓下扳機。
“停下!停下!”
“蘇州城的護教軍已經來了!你想死嗎?!他們不會放過你的!”
“砰!”
沒有多餘的廢話,金忠扣下了扳機。
主教的頭顱炸成了碎片,地面上,紅白相間的液體無比骯髒。
金忠深吸了一口氣,看向遠處的護教軍。
此時,他的頭頂,一架掛載着航彈的轟炸機正呼嘯而過。
黑影從金忠的身上略過,彷彿撲向敵人的幽靈。
他輕輕吐出一口氣,擡起槍口,開口說道:
“我看看,誰敢動?!”